他也忍不了了。
现在心肝儿还不知道怀没怀上呢。
第83章 寡夫26
庭院幽深静谧, 青竹林立,泉水流动,矮亭下做着一位白衣男子,穿着棉衣披着玄色大氅, 正呆呆看着假山流水, 青竹繁花。
王武食言了, 他说最迟第二天晚上便会来寻他,但他到霄州已经整整七日却也不见他。
柳玉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前些日子养出来的几两肉怕是全掉了个干净, 他也不喜欢和院子里的人说话。
也就能跟王小柱搭上两句话,但因为兴致不高,也就没了后续。
至于王全,柳玉竹对他恭敬有余,亲近不足,自然没有什么聊的。
柳玉竹手中抱着有些凉的暖手炉,望着那假山发呆,他在想着王武,旁人却不敢提起他。
谁都知道王武游戏人间的性子。
就连王小柱都知道,在安溪村王武也许只会找柳玉竹一人, 因为没有别人,但是到了霄州, 他便并不是只有柳玉竹一个选项。
王小柱自然也能想到柳玉竹正在想着什么。
他却不好说开,若是哄骗柳玉竹, 说王武只是有事耽搁了。
但是什么事情能耽搁这么久?
七八天都没有音讯, 实在不难让人想到, 怕是这霄州乱花渐欲迷人眼,不记得这枝来自村间的野花。
柳玉竹神色出神, 心尖上都在隐隐发疼,他从前想着若是没了王武,他的日子能好过些,也想过到了霄州之后,王武会抛弃他。
他打算得好好的,王武不缠着他了,他便走。
但是打算归打算,想法归想法,当事实摆在柳玉竹面前,他此刻却有些难以接受,心口发紧,头晕眼花地想要呕吐。
胃里一阵阵痉挛,发出抗议的绞痛,今早上他也没吃什么东西,只吃了些薄饼。
柳玉竹端起茶杯,抿了抿一口温茶,压下喉口的恶心,神情冰冷又阴郁。
若是说以前的柳玉竹像是干净纯白的冰块,没什么攻击性,现在柳玉竹却像是被砸坏的坚冰,冰渣落地,露出一点点锋利的棱角。
王小柱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焦急,若是下次王武想起柳玉竹的时候,人都没了吧?
那还不得怪罪他们没伺候好?
“玉竹啊。”王小柱也没改口叫主子,因为柳玉竹不习惯,年纪上王小柱还要比柳玉竹大上几岁。
柳玉竹微微抬眼看着他,面色苍白,眉眼间带着丝丝沉郁之色。
王小柱扬着笑脸,微微弯腰站在他身边,低声说道:“我们来霄州也有七八日,都不曾出过府,不如趁着今日天气好,往外面走一遭。这府里虽然大,却也沉闷,不如出去透透气?”
柳玉竹不怎么想动,却也想着,若是出去,还可能碰见王武,他可能在哪个勾栏院喝着花酒,也许正在和新的心肝儿玩得正欢吧......
他心中唾弃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排解心中的苦闷,他轻轻应了一声:“那便去吧。”
霄州到底不是安溪村的贫瘠比得上的,街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正在大声叫卖着,路上也多有女子出门,并无那么多的限制。
也有当街杂耍之人,亦有茶楼说书先生正在侃侃而谈。
望着一派松快自洽的场景,柳玉竹微微出神,那萦绕着自己心头的悲然情绪消散了不少。
王小柱颇为热情激动,他笑着穿梭在各个小贩之间,和柳玉竹轻声介绍着:“那酥荷糕摊主,他在此处做了十年生意,甚是美味,您先到茶楼这边等小的,我去排队买来。”
柳玉竹想说算了,却见他已经一溜烟跑了过去,便只能无奈朝着那茶摊走去,见旁边坐着不少人。
他选了一个人少的桌子坐下,便有茶小二过来招待。
只见那说书人正在说道:“这二十年前的霄州可不是这般光景,当时山贼横行,缺粮少人,民不聊生,还得是咱这位王大人到任上才出现转机。要说这王大人,便不得不提那王夫人......”
柳玉竹愣怔一下,他猜到这位王大人,大概就是王武的爹爹,他最近听王全说得最多的话便是王大人是大官,是霄州的青天大老爷。
王武也是虎父无犬子,年纪轻轻武艺高强之类的,他虽脸色和蔼,眼底却瞧不上他这乡野来的小寡夫。
柳玉竹心思敏感,随着王武的消失,在那院子里,如坐针毡,根本静不下心来。
他有些恍然地思忖,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是不是就该等在院里,像那静谧绽放的牡丹,等着主人家的采撷,而不是时刻想着离开,拈酸吃醋......
柳玉竹表情有些冷漠,神情陷入某种沼泽般的情绪中,不断下坠,直到身体完全被掩埋,只剩下一双漆黑阴沉的眸子。
也许是想得太多,柳玉竹猛然间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原本仿佛溺水般窒息的呼吸,陡然一松。
他转头往声源处看去。
只见从隔壁酒楼走出来一群穿着华冠丽服,气宇轩昂的男人们。
甫一从酒楼出来,来往人群无不投以驻足目光。
其中簇拥在中间的男子,朗目疏眉,瞧着是一等一的好样貌,不是王武还能是谁。
柳玉竹死死盯着他,双眼在无知无觉中便泛起了红,只见王武脸上笑容可掬,神态潇洒荡然,和他这几日思他成疾的颓废模样大相径庭。
王武似有所感,正挂着笑听着旁边的好友说着什么,目光却悄然朝着某处茶摊看去,看见那白净又熟悉的小脸。
“今日这酒还差些意思,不如......”
他面露惊讶,随即唇角勾出一抹真切的笑,打断旁边人说得话,朝着柳玉竹的方向喊了一声:“心肝儿!”
原本正谈笑风生的众人都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转头一瞧,便看见那刚刚在酒局上表情难辨莫测的男人,朝着一处小茶摊快步走去。
刚刚那句心肝儿众人可听得清楚。
便听见苏天智低声问道:“这又是哪位心肝儿?有些面生啊?”
韩戏素也眯着眼瞧瞧,手中的扇子微微扇动着,一副风流浪子的做派:“唔,瞧着这脸蛋倒是不错,只是比南风馆那位差了几分艳丽。”
“嘿,那小公子跑了。”有些笑着说道。
柳玉竹看见他走过来,想也没想便起身朝着外面跑去,只是还没走出几米,便见茶摊小二伸手拦住他,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这位公子茶钱还未给呢。”
柳玉竹眼看着王武走到他身后,脸颊涨得通红,从荷包里胡乱掏出碎银子,一股脑放在茶小二的手中。
茶小二又连忙说道:“太多了,太多了,用不着这么多。”
他说着便又往柳玉竹手中塞回一些银子,随后还要去找铜板。
便听见身后低沉又磁性的男人嗓音带着笑:“不用找了,回去看着茶摊吧。”
茶小二笑着应道,说了一句讨喜的话,便走了。
柳玉竹紧紧抿着唇,背对着王武站得笔直,那漂亮的眸子堆积出了泪光,仿佛琥珀琉璃珠子般清透漂亮,眼眶却不争气地又红了。
“跑什么啊,心肝儿?”王武的声音就在耳畔,伸手拉住柳玉竹落在大氅外面的手腕,轻轻拽了一下。
柳玉竹还是一动不动,话也不说,抿嘴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王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便直接绕到柳玉竹面前,见他垂着眸子,鸦色的睫毛轻颤,脸颊上晶莹的泪珠滚落。
“这是怎么了?”王武脸上出现惊骇之色,他没管多少人看着,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用手擦着他的眼泪。
“哭什么?受委屈了?”王武心下一沉,将人抱进怀里,捏了捏他的后颈,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道:“跟爷说道说道,怎的就委屈成这样了?”
柳玉竹被抱进怀里的时候,眼泪流得更凶了,涌出的热泪,止都止不住,他又生气王武的不闻不问,伸手推他,力道却小得可以忽略。
王武蹙眉,将他抱得更紧些,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沉:“犟什么?几天不见,抱也不能抱了?”
柳玉竹委屈心情更甚了,言而无信也就罢了,一见面便凶他……
他正要说话,悄然听见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是韩戏素吊儿郎当的语调:“哟,这又是王少爷的哪一位相好啊,瞧着还是第一次见着呀。虽然王少爷脸皮厚,但是王大人到底还是要面子的,还是先去厢房再说吧。”
王武这才察觉到,这处围过来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不由压下心中的疑惑,搂着柳玉竹走了过去。
当街男子拥抱并不多,况且王武这张脸,在城里认识他的人有六七成之多,足够瞩目了。
柳玉竹不敢说话,脸都不敢抬,就这般埋在王武胸前,委屈的情绪被另外一种紧张的情绪替代。
王武抱着他的腰,以一种强势的姿势将人锁在怀中,以同样吊儿郎当的语调回答:“爷的心肝儿宝贝,哪能是你们这些人随便见得了的?”
闻言,有人嗤笑一声,低声道:“你王大公子,在霄州的心肝儿宝贝,没有一千也有百八......”
这话让柳玉竹默默攥紧了衣袖,在无人可见的地方轻轻撇嘴,心中骂着王武是骗子。
王武便轻轻扫了一眼那多嘴的人,眼神多了一丝警告。
苏天智将这眼神看得分明,心中越发好奇这人是谁,要知道王武可不是那种玩不起的人,现在却因为这句玩笑话便撂脸子,实属罕见。
他打着圆场:“这话说得,霄州哪有这么多美人呐?戏楼的人都等得着急了,先去那边吧。”
“行行,先去。”
这些人还带着小厮,浩浩荡荡一群人,王武落在最后,王小柱此刻手中抱着酥莲糕,便看见被王武抱在怀里的柳玉竹。
整个人都石化了一瞬,抬脚便追了上去。
王武看见王小柱,面色有些冷淡,有几分责怪之意,斜眼看着他:“我的阿竹这是怎么了?在院里可是受什么委屈?见着爷便开始哭诉......”
王小柱咽了咽口水,斟酌一瞬,笑嘻嘻说道:“您锦衣玉食供着能受什么委屈?只是您这一走便是七八日,柳主子怕是想您了吧。”
王武讶然,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捏了捏柳玉竹的腰,笑着问他:“他说得可是真的。”
柳玉竹一扭腰,抬起头来,伸手推他,含糊到:“你松开我,我不跟你们去戏楼,我也不想当你的八百个相好......”
王武捉着他的腰,没松手,而是看了一眼身边的贴身小厮,道:“你去和他们说一声,爷有事,改日再和他们喝酒。”
“是。”小厮小跑过去。
王武便带着柳玉竹脱离了人群,他低头看着柳玉竹泛红的两颊,解释道:“那些人都是说得屁话,你不必理会。爷就一个宝贝,这几日没去见你也是身不由己。”
柳玉竹心思活络起来,那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觉逐渐消失,可是心里还是拧巴着,视线不和他对视,轻声反驳了一句:“你总是有百种理由解释自己。”
“你那日说明日来见我,却没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武:“......”
几日不见,越发不好糊弄了。
王武抓着他的手腕,转而握住他的手指,低声道:“心肝儿,确实事出有因,待回府跟你细细说来。难得见你出来,你还想作甚,我陪你一起。”
柳玉竹却只是摇了摇头,执拗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当得到答案,他又开始掉眼泪了。
只见王武脱了上衣趴在榻上,他背上包裹着一圈圈结实的纱布,却见那些血迹却从里面沁了出来,鲜红刺目。
柳玉竹此刻再看王武的脸,却觉得也消瘦了不少,之前酒意上脸有几分血色,现在却显得苍白虚弱。
甚少见他这般。
王武将衣服重新穿上,看着正在掉着眼泪的柳玉竹,拉着他的手,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低声道:“心肝儿,我就知道看见这些伤,你又该掉眼泪了。原本我今日还躺在床上禁足,但是因为那些人找上府,我娘不好不放人,爷才能出来见见心肝,原本是打算晚上来的,却不想在外面碰见,也是我和心肝儿的缘分。”
柳玉竹泪光湛湛,他伸手抱着王武的脖子,眼底再无芥蒂,白皙的脸庞还挂着眼泪,语气哽咽地说道:“为何会这样?”
王武捏着他的下巴亲热地咬了咬,没有告诉他,是因为他执意将柳玉竹娶回家,而且欺骗爹娘喝了绝子汤,只是咧嘴一笑:“许是因为瞧我没出息,恨铁不成钢。”
“真的吗?”柳玉竹坐在他腿上,泪眼婆娑间,不赞同地控诉道:“怎么可以这样。”
“真是,我也不懂呢?”王武盯着他的眸子,语调微低,微微低头两人鼻息交缠间,他掐着柳玉竹的下颌,吻住他的唇,勾着他的舌尖,辗转吮着他的舌尖。
柳玉竹异常乖巧,软乎乎的,极其配合,双手只是轻轻勾着他的脖子,同时用小小的劲儿不熟练地吮着王武的舌尖。
王武觉得有趣,便会故意将舌头探入他唇间,舔了舔他的上颚,让他吸吮着。
柳玉竹脸颊泛起一丝红,吮了一会便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了,松开他的舌头,垂下眼,抿了抿有些湿润的唇。
王武弯眸笑了一下,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越发让人心疼了。”
柳玉竹贴着他的脸,神情有些郁闷,他犹豫问道:“那以后......我也见不到你了是吗?”
王武勾着他的发丝,道:“怎么会?今日我便留在你这儿,日后绝不会再这般久不见。”
“嗯......”柳玉竹暂时放下心来。
王武捏了捏他的腰:“心肝儿,又瘦了。”
柳玉竹底气不足地反驳:“没瘦......”
“你瘦没瘦我还不知道?”王武啄了啄他的唇,盯着他的眸子问道:“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柳玉竹眨了眨眼,想要说谎。
“这院里都是我的人,我一问便知真假,你最好不要骗我。”王武捏着他的脸蛋。
柳玉竹有些垂头丧气,干脆埋进他颈侧,解释着:“我最近胃口不好,所以吃得也少。”
王武蹙眉:“胃口不好?是霄州的东西吃不惯?还是旧伤未愈影响了胃口?”
“都有吧。”柳玉竹贴得很紧,小声嘀咕了一句:“还可能因为你不在。”
王武听见这话,心尖都麻了一下,抱着他躺上榻,寻着他的眉心吻了吻,轻轻慢慢地道:“真是......”
柳玉竹说完便也觉得难为情,绷着一张冷脸,偏耳根子都红了。
王武抱着他亲着,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柳玉竹表情便逐渐僵硬,他冷着脸看着王武,却不知道那眼神的委屈可怜都要溢出来了:“不要弄我吗?”
他伸手揪着自己的衣襟,因为从前王武见他便是要弄的,所以柳玉竹便下意识觉得今天也会这样,可是王武迟迟没有动作。
柳玉竹便觉得有些狐疑,不会王武又在骗他,其实这几日都是去找别人弄了,所以才不想和他一起。
王武却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他脸色有些泛白,道:“不会心疼一下爷吗?现在后背还在涔着血呢,若是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又得躺上两天了。”
柳玉竹这才想起来,他背上有伤。
王武抱抱他,顺手解开他的裤腰带,又重新将他抱在腿上,低声道:“虽不能来真的,但是心肝儿想了,总不能让你憋着不是……松开,别夹着爷的手......”
柳玉竹想说他没有,到最后都没说出口,只能抓着他的手臂。
王武正在慢条斯理地净手,看着攥着手指有些局促地站在自己旁边的柳玉竹,表情有些羞赧,俏生生杵在他身边,看着有些乖巧。
“过来些。”王武说。
柳玉竹便小步挪了过来,王武低头,微笑着看着他,柳玉竹泛着潋滟的眸子凌凌看着他。
他伸手抱住王武的脖子,踮脚亲亲他:“谢谢你。”
王武勾唇笑一下:“不谢。”
两人眼神对视,神情仿佛沾粘在一起的糖水,要融化了般,柳玉竹便又想去亲他,却见王武脸色倏地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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