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会儿,他又回过头,先向楚年贺喜:“恭喜恭喜!恭喜慕年蟾宫折桂,平步青云!”
“多谢......”楚年也渐渐从眼前万众跪拜的壮观景象中回过神, 下意识地答谢。
郑承之还在说话。语速密集, 喋喋不休。
但楚年已经无暇去听了。
楚年的目光和注意力始终落在江自流身上。
他看见江自流双手捧着圣旨,那金黄色的卷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如同黄金一样耀目,周围离得稍近些的人, 甚至都不敢抬起头直视,一个个虔诚地匍匐,顶礼膜拜。
然而事实上, 比圣旨更为耀眼瞩目的, 还得属江自流本人。
江自流太耀眼了。
纵然他低调到了极致, 也掩不住满身的光华。
岩岩孤松,巍峨玉山。
如清风鹤骨, 是风姿无双。
长街人满, 鸦雀无声。
数不清的目光接踵而来,炽热又痴迷。
但江自流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江自流越过庞杂的目光, 精准而迅速地捕捉到了他想看, 且唯一想看的那一道。
于千万人中, 四目相对。
楚年弯起了唇角。
江自流也露出了浅笑。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然而偏偏有不识趣的,一个侧身站过来,挡住了楚年的目光。
楚年:“.........”
对上郑承之的大脸,楚年差点炸毛:“你干嘛?!”
郑承之也想炸毛:“你有没有听我说的话啊!”
“你说啥啊!”楚年很无奈。他现在哪有心思听谁说什么啊!
“我就知道你没在听!明明我在说这么重要的事!”
郑承之难掩兴奋,也不嫌烦,重复道:
“我说,翰林官是天子私人近臣!被圣上钦点翰林,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就拿咱们书院来说,由科举至翰林,由翰林而朝臣,几乎是大半人的梦想!慕年只才殿试一日,就已经完成了我们规划中十年内的梦想!”
听郑承之说完,楚年迫不及待地拨开他:“知道了知道了!”
郑承之:“...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兴奋?”
楚年难掩笑意:“他人都是我的,我兴奋非要急在这一会儿吗?”
郑承之:“......”
竟...无法反驳!
哎呦喂这突如其来的嫉妒心是怎么回事啊!
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楚年再抬眼看时,见江自流已经被簇拥着朝有间客栈走来了。
郑承之也看见了。
他更加兴奋了,激动地对楚年说:“等会儿慕年要换身衣服,就要一路游街前往状元府了!”
楚年翘起嘴角:“这个我知道。”
江自流走向有间客栈,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对簇拥着他的人说了两句话。
听完江自流的话,礼乐们潮水一样从他身边退开。
江自流朝楚年走去。
楚年注视着他,唇角笑意不断加深。
江自流来到楚年身前站定,明眸带笑,温声道:“等我一会儿。”
“好。”楚年笑着应下。
江自流笑意愈深,又侧首看向礼官。
礼官们被江自流的笑容晃得恍恍惚惚,努力捧好各自手里的东西,跟着他一块儿进了客栈。
那些小跑着围过来的百姓们看不到江自流了,纷纷都看向楚年。
人声鼎沸,议论不休。
但楚年根本没有心思注意人群在说什么。
他现在满心满眼的只有期待。期待江自流待会儿出来的装束。
嘈杂声热闹太甚,时间很难被默算的清楚。
楚年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一个礼官下来。
那礼官就是先前宣读圣旨的礼官,他对候在客栈外面的仪仗队和礼乐队招了一下手,两支队伍立即授意,重整了队伍。
“肃静——”
“回避——”
仪仗队先举起旌旗,将把客栈围堵的水泄不通的百姓挥退到丈外,为状元郎开辟出一条宽敞安静的道路。
礼乐队随即奏响锣鼓,欢庆的喜乐绵绵不休,传过层层人流,直达众人耳膜。
江自流很快也下来了。
他已经换好了行头。
金花乌纱帽,御赐大红袍。
前呼后拥,意气风发。
楚年一眼就定在了他身上。
万物失色。
恋恋不放地看了好一会儿,楚年笑着朝江自流摆了摆手。
谁知江自流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就去游街了,而是又朝着他走了过来。
楚年:“???”
我不是跟你挥手说再见了嘛!
江自流来到楚年身前,牵起了楚年的手。
楚年:“???”
众目睽睽。
即便人群被仪仗队挥退到丈外远的距离,依然能听到阵阵嘶声。
楚年有点不好意思了:“...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快游街去。”
“是游街,也是去状元府。我要去状元府,怎么能把你留在这里。”江自流没有松开手。
楚年试着想要把手挣开:“谁说我会在这里啊,我当然会跟你一起过去。”
“那就好,我也正有此意。”江自流笑了笑,依然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手指插.进楚年的缝隙,与他十指相扣。
楚年眼睛睁大了些:“......”
他觉得...
江自流的“此意”,跟他的意思,可能不是一个意思?
按照楚年的意思,所谓一起过去,当然是和那些凑热闹沾喜气的人一样,跟着游行的队伍一块儿过去。
但江自流......
江自流扣紧了楚年的手,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他一同往前,走到那条仪仗队开辟出来的路上。
所有的礼官都在看着呢。
所有的围观百姓也都在看着呢。
楚年:“.........”
无语了片刻,楚年急道:“状元游行,你拉我干嘛啊?这合不合规矩啊?”
江自流:“安心,我已经同礼部的大人申请过了。”
申请什么?
申请游街还带夫郎的吗?
哪有这种事哇!
楚年都惊了。
江自流示意楚年放心:“虽无前例,却不违规,开一个先例就是了。”
楚年:“???”
这种事还带开先例的?
乱套了叭!
那最先出来的礼官又过来了,他还牵来了一匹金鞍红鬃的骏马,停在了江自流身边。
“江学士,请。”
江自流朝他揖礼:“辛苦。”
礼官显然是已经被江自流提前交待过了,说了句“哪里”,便会心一笑,快步走到前头的仪仗队中去了。
留下金鞍红鬃的高头骏马在原地轻踏四蹄,甩了甩头,打了个嘹亮的响鼻。
楚年:“......”
江自流扶住楚年的胳膊:“我扶你上马。”
楚年悚然:“...你是认真的吗?这真不会出事吗?”
讲道理,楚年虽然不了解,但仅凭常识也觉得这种规格的仪式上带家属不合适吧?
这不胡闹呢么!
江自流很少看到楚年这样毛躁,瞧他急得连头顶那撮呆毛都在迎风抖动,真正是可爱至极。
他缓声解释:“当然是认真的,我不是说了吗,已经同礼部的大人申请过许可,与吾妻一同游街,是被礼部大人准许过的,合理合规的行为。”
“礼部的大人...”楚年默念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那个宋诗雅的父亲好像就是礼部尚书来着?
想到这,楚年的神色陡然变得古怪,小声问:“你同礼部的哪位大人申请的?...该不会是礼部尚书吧?如果是的话...我前阵子可能得罪了他女儿......”
这该不会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局吧?
楚年忍不住揣揣多想。
“你这小脑袋里,实在是想得太多了。”江自流好笑,摇了摇头,然后托住楚年的胳膊和后腰,直接将人抱到了马上。
楚年低声惊呼,赶紧着手抓住马缰。
江自流随即也翻身来到马上。
见二人上马,仪仗队立刻举起旌旗开路,奏乐的腰鼓铜锣也加大了力度,几队人马前呼后拥,吹吹打打地超前进发,气派非凡。
楚年还没从脑子里的阴谋论里转过弯来,又惊异地发现,江自流竟然是会骑马的。
而且好像马术还不错?
“你怎么会骑马?”楚年扭头问他。
江自流道:“来京城的路上,抽空跟铁镖头学的。”
“???”楚年满头问号。
抽空学的?
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江自流对着他浅笑:“你以前不是说喜欢么。”
“我以前说喜欢?”楚年回想了一会儿,完全没想起来有这回事:“真的是我说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四年前还在丰文镇时候的事了。
江自流一直记在心里。
但没想到楚年已经忘了。
江自流反省道:“是为夫不好,拖得太晚,待学成,阿年都已经忘记曾经向往过了。”
楚年:“???”
楚年现在整个脑子都很混乱,一时间里还是真没能想起来。
说话间,在前后队伍的呼应和沿街百姓的欢呼惊叹中,两人已经趋马走过了半条街。
楚年暂时压下对江自流悄悄学会马术的惊艳,又重新回到了前面忧虑的阴谋论上。
“不是我说...礼部的大人真的没诓你吗?你看看这些百姓,他们也惊呆了,谁都没听说过状元郎游街带家属的吧?”
“没有的事。”江自流双臂收紧,将楚年揽在身怀,再次宽慰他道:“我向礼部申请,既然得到批准,那就是可以。若是诓我,这种大事,我犯了错,礼部怎么会逃脱其咎?岂不是在拿自己的帽子开玩笑?”
楚年:“......”
可恶啊...
因为太激动了,导致智商跌到盆地,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上!
被江自流这么一点醒,楚年渐渐放下了心。
顾虑没有了,取而代之爬上心口的,便成了酥酥麻麻的喜悦,和亿点点的不好意思。
楚年又说:“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你高中状元,圣上赐你游街,本该是让全京城的人来看你的,你却带着我......这像什么样子?这让大家看的究竟是什么?”
“何必在意别人看什么?于我而言,若不能与你共享此刻,那么无论是状元,还是翰林,都只是华而不实的虚表。”
楚年震住。
“若非要说会被别人看到什么......”
把人拥紧,江自流思忖道:“我想...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有家室归属的人?”
楚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花椒,摘星,我开玩笑的,Tammie,无话可说,晨妃小萌物浇水~~
“可真有你的!一天天低调得跟个仙似的,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啊!”
果然不能小觑低调的人, 这种人一旦高调起来, 那简直不是人!
不仅是郑承之,围观的嘈杂人群也都错愕至极。
不过仪仗队一动起来,锣鼓声响中,高大神气的骏马踏向长街,人群就又兴奋了起来。
甚至还更加兴奋了。
人群前赴后继地追逐着游街的队伍,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 五颜六色, 欢声震天。
郑承之没有参与其中了。
他看着马背上的那一对璧人,觉得自己不该在马尾巴后面, 而应该在马蹄子底下......
汹涌的人潮渐渐远去,有间客栈附近重新归于安静。
只有郑承之一个人了。
郑承之没有急着回去, 仍旧等在外面,等待其他兄弟的归来。
左等右等,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才终于又等到一辆马车姗姗来迟。
这是一辆双排马的官制马车。
是殿试第三名探花郎专属的配置。
前后也都有礼官相送, 行驶在路上, 相当有牌面。
但有江自流的珠玉在前,它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不知道为什么, 郑承之看着它慢慢悠悠地过来, 心里居然有一点点的嫌弃。
郑承之:...完蛋,眼界被慕年拉得太高, 已经开始飘了。
挥散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郑承之露出笑容, 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期待看看是哪个好兄弟中了探花。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杨俊成。
杨俊成谢别礼官后,朝郑承之走去,一笑道:“承之,你居然没跟着慕年的队伍一块儿去热闹,而是在等我,哎呀,这可真是让我感动!”
郑承之好笑:“你先别急着感动,其实我本来是想去的,但是......你没在路上看到慕年游街的队列吧?但凡你看到了,就说不出这个话来。”
杨俊成笑:“我还用看吗?那队伍,那人流,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整整一个时辰,我的马车停在半道上根本就没法动,硬是等到后面的人全都跟上去走完了,才能过得来。”
“不不不,总之,你没能亲眼看到真是太遗憾了!我敢说!经此一次,往后再有状元郎游街,众人也只会想到今天!”
郑承之一通添油加醋,把当时的场面描述给了杨俊成。
杨俊成听得那叫个一愣一愣的。
但又觉得...
是江自流的话,还真做得出来这种事。
哈哈笑了笑,杨俊成说:“毕竟是慕年,震惊京城第一人,往后的青史野史,指不定还要留下他多少件事迹呢!”
“那是,年仅二十四便拜翰林,任侍讲学士,恐怖如斯!”
“这算什么,你不在金殿上,不知道圣上除了给他封官,还要他年后开始陪皇子一起读书呢,此等殊荣,史无前例。”
“!!!”
这下又轮到郑承之一愣一愣的了。
两人谈了会儿江自流,郑承之是又高兴又羡慕,最后酸溜溜的收了话题。
“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喜中探花!”杨俊成忽然意识到,说了半天,一直在说江自流的事。
“别恭喜了,侥幸罢了。”
杨俊成苦笑着摆摆手。
“我和慕年的真才学识不同,之所以能入圣上的眼,实属是侥幸。况且,论学问,我不如明远兄,论品性,我不如端台兄,在我看来,他二人都比我有实力,但他们运气没我好,所以才叫我拿了这届的探花。”
郑承之拍拍他的肩膀:“运气从来不会凭空掉给没准备的人,你既然中了探花,就是本事。”
杨俊成对郑承之笑了笑。
郑承之又问:“那明远兄和端台呢?他们两个也该回来了吧?”
杨俊成:“...明远兄太紧张了,一出宫就昏过去了,端台兄带他去了医馆。”
郑承之脑门冒汗:“...说真的,我觉得,比起学识,心态更重要啊!”
“是这么个理,得想想法子替明远兄治治心病,加强加强他的心态......”
“对了,圣上可封你什么官了?”郑承之又问。
杨俊成笑着摇头:“有慕年在前,圣上哪还有心思多顾得上我们,除了慕年,我们余下的都暂时没有着落,等着年后再听发落吧。”
“...慕年,恐怖如斯!”
“好了,收拾收拾,等会儿先去看望一下明远兄,再一起去状元府给慕年道喜吧。”
“明远兄肯定是要看的,但是给慕年道喜......不急于一时,我觉得,他们现在可能并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
楚年和江自流搬进了状元府,开始了新的生活。
说是新生活,其实暂时跟以往没有太大差别。
因为江自流虽然被授予了官职,却不是立即赴任,还是有一个假期的,等到年后才正式当值。
这就很人性化。
还可以有一段悠闲安逸的小时光。
楚年对此很满意。
不过,没几天,江自流便开始频频外出忙碌了。
楚年问江自流是在忙什么?
江自流微笑着说,是在忙重要的事。
至于具体是什么重要的事,却没说了。
还怪有些神神秘秘的。
但江自流不细说,楚年也没多追问。
他对江自流很放心。
何况自从开始办这件“重要的事”,江自流每天回家都显得很高兴,这让楚年见了,也跟着感到高兴。
楚年自己也有事要忙。
他的那批新品口红已经到了,该抓紧搞搞事业了。
但同时又有另外一件事让楚年不得不在意。
那就是顾汀兰。
相府的二小姐顾汀兰,自打他回到京城,又派人先后来过两次。
第一次和之前一样,是邀他去相府一见。
楚年婉拒了。
第二次有所不同,改而问楚年什么时候有时间,说是地点和时间都可以交由楚年来定。
这就让楚年很拿不准了。
楚年自诩跟顾汀兰没有交集。
若非要牵扯,也只能牵扯到宋诗雅身上,接而猜测可能是跟江自流有关。
但自那日游街,新科状元江自流的爱妻之举已然传遍了京城。
就如同一阵飓风,刮得那叫一个声名远扬。
现在谁个说到江自流,除了钦佩他文貌双全,都会跟着再提一嘴他那开天辟地头一遭的游街创举。
楚年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心中又确实蔓延着甜滋滋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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