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这群三三五五相互调笑打趣的姐妹中,包括她们口中急需努力造人的赵府千金赵雪娥。
大抵闺中压抑太久,千金少妇们成亲之后说话越发大胆,话题也越发没个臊,赵雪娥初时不大习惯,如今已练就面不改色听任她们大放荤段,哪怕拿她来逗趣。
“哪里就急着要孩子了,这种事又急不来,顺其自然。倒是你们,成亲时日也都不短了,竟是被芸儿抢先一步,不争气。”
哈,轻轻巧巧引回去,怼得众女纷纷无语,塌肩膀的塌肩膀,翻白眼的翻白眼,她们就是不争气呀,能怎么办。
“得了得了,这人伶牙利嘴,咱们总归说不过她。”
“成了亲还这般犀利,可当心你夫君受不了!”
“……”
曾府后院中庭的纳凉小筑,笑闹声不休。这时候,石田领着曹大夫步履匆匆到了院门,老远听闻的这热闹,不想也知院内该是何等境况。
曹大夫就奇怪了:“石护卫,这……”
“曹大夫稍等。”石田未答,招招门口的护院家丁,令其入内通传。
那亭中众女见下人来报,说是主子派人请了曹大夫过府给夫人看脉,一一又把目光投向董依芸,欣羡不已。
被目光包围的董依芸先是不爽被扰了兴致,一听下来,唇角上扬,口吻是无奈中含着喜悦,
“峰哥哥真是的,不就早晨起来干呕了两下,至于么!”
“得了吧,这么个殷切疼爱自己的夫君,心里不知多美呢!”
“就是,想羡慕死谁!”
董依芸笑意上脸,不再掩饰她的幸福与得意:“我去去就来,大伙儿先聊着。”
说着就起身,她不能辜负自家夫君一番心意呢。一旁端坐饮茶的赵雪娥见机,也向众姐妹暂别,随董依芸去了侧厅,逃离这没羞没躁不饶人的少妇群。
去往偏厅的路上,董依芸挽着赵雪娥的胳膊,敛了神色问道:“雪姐姐打算何时宣布?”
雪娥莫名:“宣布甚么?”
“木儿呀。你打算怎么向外解释木儿的身份?总不能就稀里糊涂养着个便宜儿子让别人瞎猜乱说吧。”
雪娥笑了:“你忘了,我从不在意旁人看法的。”
董依芸这回挑明了说,她怀了身孕仿佛盈满母性,
“你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可是木儿呢?他虽然还小,可总会长大,到那时,他在赵府是个甚么名分?”
“……”
“石护卫, 到底咋回事儿嘛!不是说你家夫人身子难受得紧?”
曹大夫见石田着人通传,而后被安排带去偏厅,府里一个个也不像是女主人有啥事的样子, 一时间懵了。
“这……许是石田会错我家主子的意思了,以为很是严重。夫人今日的确有突感不适,主子就想着请曹大夫过来给瞧瞧。”
石田脸不红气不喘继续演戏,他若非今早前来汇报时听闻主母董依芸害喜干呕, 也想不到以此借口把曹大夫拉走。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 总是大惊小怪的!头一回当爹嘛, 可以理解,哈哈哈……”
曹大夫心思不重, 石田圆谎那两句他未觉有何不妥,随着领路的小厮很快到了偏厅。
“曾少夫人有礼,大小姐也在呢。”倒是没想到赵雪娥同在, 曹大夫意外一瞬, 感叹了一句:“看来孕妇当真是重点看护对象, 大伙儿都如此着紧的!”
董依芸早已坐好,曹大夫一来便着手为她把脉,听闻大夫这话,再瞥见厅外的石田, 无奈一摇头,
“还是石护卫去请的曹大夫呀,峰哥哥真是的, 我不过是稍稍有些害喜。”
“曾少爷是疼媳妇儿呀,怕是见不得您稍有不适, 呵呵呵!”
曹大夫和着,手已搭上腕, 董依芸也就不再叨叨。倒是一旁的赵雪娥注意到大夫满头薄汗,身上也不干爽的样子,悄声吩咐边上的下人倒水,待诊脉结束,才让人递上水杯。
“曹大夫这是打哪儿来,怎的好像挺急?莫不是还有要紧事去忙?”
大夫接过水来道了声谢,不好意思地饮了一口才回话:“从别院过来的,方才随三当家去看贾姑爷了,小姐还不知吧。”
雪娥眉尖轻动,眼眸带了询问:“看得如何?”
“看到一半给石护卫急急拉来了,不过贾姑爷身子恢复得极快,瞧着已无大碍了。”曹大夫回了雪娥,而后才把话头扯回正题,对董依芸说,
“曾少夫人,您这身子还轻,饮食这块刻意大进大补反倒不好,此外一些生冷的、上火的食物少用为妙……稍后曹某写个安胎药方,再列出您近日需忌口的食物和菜单,平日注意休息少做大动作,如此一来,害喜的程度也可减轻些。”
董依芸自然是十分在意自己胎儿的,认真听大夫嘱咐,一一点头:“有劳曹大夫了。”
之后,曹大夫就着偏厅的桌案写了方子,交代小丫鬟如何如何,再与董依芸叮嘱哪般哪般,才辞别二女,由石田送了回去。
人一走,厅中静下来,赵雪娥神游的心思随即暴露,董依芸瞅瞅她,忍不住打趣,
“雪姐姐若是想去看姐夫了,就去吧,芸儿这里还有好几位姐妹陪着呢,咯咯咯!”
两人何等关系,赵雪娥与相熟之人绝不来表面那套虚的,这妮子的打趣她可大大方方的回,
“那我便去了,你自己当心身子,得空我再过来。”
“唉?”
赵雪娥说走就走,潇洒离开的背影惹来董依芸无声感叹:有异性没人性!
邱婉儿不是个懒人,养伤这几日算是把她闷坏了,今日实在躺得不耐,又叫马有才那一出闹了不快,心情很是烦躁。
她想散散心,被拦着不能出门。想到院中走走,奈何日头狠毒。想找个人陪聊,一干仆人没一个与她投机。
思来想去,吩咐小六子务必去寻些能给她解闷的物什,一把琴也好,一副棋也好,哪怕是一册闲书……总之伤愈在即百无聊赖的她不能在床上死躺。
小六子领命出来,耷拉个脸茫然无语。要说这些种种,从前别院不是样样齐全么!姑爷您在别院“待嫁”那段时日,可没少拿琴棋书画打发时间,只不过婚礼之后住进大宅,那些玩意儿也都随着带了过去……
眼下难不成是叫小的回去再取来?
哪有这样折腾的!您自己住回大宅去不就得了?!
赵雪娥进来时,正正遇着要出门的小六子,对方见了她,苦哈哈的脸色开始转换。
“大小姐,您来啦!”
“不是让你贴身看护着姑爷,这时候要去哪里?”
“小姐恕罪!实在是姑爷闷得慌,命小的回府取琴。”
雪娥听了一扬眉,眸中不悦尽显:“他不是在养伤,弹甚么琴?不必了。你去吩咐备午膳,今日我陪他用些。”
免了一顿烈日跑腿的小六子如蒙大赦:“是,小姐!”
这小子乐得一溜烟跑开,琴儿瞧着一阵嫌弃:“小姐,小六子都敢偷懒了,这别院没人看着是不行了,要不要奴婢敲打敲打?”
“嗯。”雪娥想想也是,成日围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子,底下这群人会否也闲出毛病来……
“你去吧,我自己去房里看看那人。”
“是。”
主仆二人分道,琴儿召集别院下人去忙她的,赵雪娥则自顾向主屋行去。
此时的别院主屋,伺候身边的人一一都已被谴退,邱婉儿开了窗,于凉榻上托腮侧躺,摇着折扇一边纳凉一边出神,好不惬意。
院中无人,赵雪娥来了也无人通传,习武的她脚步轻,出现在邱婉儿面前时显得极为突然。
“你倒是闲情逸致。”
一句轻语,邱婉儿大惊,霍然回神看向声源处,见是赵府千金,心内没来由一记猛震,慌神略定才开口,
“雪……雪儿?你何时来的?”
“我已在你身后站了一会儿。”
雪娥脸色有些不自然,眸光亦是闪动不止,不敢相信此人慵懒卧榻的姿态及那神游放松的一张侧颜,竟显几分媚意……
这个女人来得好生突然,邱婉儿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甚么,不好再舒舒服服躺着了,心神镇定而后慢慢起身,优雅如常,
“雪儿,坐。”
说着,理一理衣带与发丝,再噙起她惯常的烂漫笑容,恢复翩翩如玉俏公子的模样。
若男若女的妖孽!摄人心魄的魔鬼!
赵雪娥不可思议。此等英朗与娇柔融于一体的气质,她只在此人身上得此一见。
“雪儿?”
亏邱婉儿吓得心惊肉跳,这小姑娘还自个儿发起愣来了!只是这人直勾勾盯着她瞧的眼神,恍觉与那姓马的一个模样是怎么回事?
一声一声唤,赵雪娥终于收回神,脸色微红,暗恼自己被美色晃花眼,更恨自己管不住那肆意乱窜的心跳。
两人相对而立,四目交汇间,似是火花闪现,似是平静无波,似是相顾无言,似是欲语还休……
不论如何,一室的暧昧落不下去了。
半晌,赵雪娥干着嗓子,憋出几个字:“海哥哥……身体养得如何?”
瞧她满脸红晕,都已憋出薄汗,邱婉儿暗自好笑,将其拉过来一同坐上凉榻,摇扇为其去去热,温润少年音柔柔回道,
“大夫说我的伤已无大碍,可我有时总觉得伤处隐隐钝痛,想是还未痊愈吧。”
赵雪娥僵住身体,脑中空空思考不来任何。只因为她的海哥哥,一手送来轻风,一手带出燥热——你扇风便扇风,揽肩触碰是为何意?
气氛愈烈,暧昧不堪。
说起来,成亲至今,她们二人的身体接触寥寥无几,赵雪娥依旧是纯情少女青涩不已,岂能禁住邱婉儿成熟魅惑的撩拨,自然的或是刻意的,她都不是她的对手。
好在邱婉儿理智,懂得事极必反的真理,有些事做得太狠太过,将来尝恶果的还是自己。
于是乎,她点到即止,松了搭在雪娥肩上的手,身体略微退开一寸,找些话说,
“对了,木儿这几日在府中表现如何?他可有顽皮得意,气着雪儿和岳母大人?”
这个人!
雪娥松了口气又觉不爽,更不会表露心思,就闷闷回道:“孩子乖得很,娘很喜欢他。”
“那么雪儿呢?”
“自然也是喜欢的。”
赵雪娥不认为有何好掩饰,从方才某一刻起,她对某些事,有了新的认知,而做法上,也有了衬上她赵大千金的作风。
这时候,不能放任暧昧流淌的邱婉儿动动心思动动嘴皮,硬着头皮把气氛凹向另一端:“木儿是我和别人的孩子,雪儿能喜欢他,待他好,我不知该如何感激……”
果然,雪娥一听这个变了脸色,也只是微变脸色,深吸一口气,扬声道,
“我今日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你伤已大好,过两日就搬回去吧。”
“搬回去?你是说……”
“我既已接受你的孩子,难不成还把你扔在别院不管?你回府,我们也好商量今后抚养木儿的事宜,再给他定个对外的身份。”
喜色浮上邱婉儿的脸:“雪儿,我是没有意见,你愿意原谅我比甚么都好,只是岳父大人那儿?”
两坨红晕爬上赵雪娥双颊,而这一次,她不再羞涩不语,灵动的眼光回望面前之人,低低一句话,传达她父亲的意思,也是她目前肩负的首要任务:“爹说,你我早日为赵家开枝散叶,他便不追究你隐瞒过往这一回。”
“……”
得,气氛再度绕回暧昧状态,且愈有不受控制之势……
邱婉儿脑中嗡嗡作响, 哑口无言。此话难接,难接。
那就转移话题:“对了,雪儿方才说要给木儿定个名分, 这意思是?”
雪娥的眸光有一瞬微黯,还是答道:“我们虽然不再追究你的事,但赵家无端多了个孩子,总归于名声有碍, 更不可能向外公布那是你入赘姑爷的亲生子。”
“那……”
“我想了想, 挑个日子做个仪式, 在亲朋见证下收木儿做你我的义子,如此便能给木儿一个正当的名分, 也免去他在赵府成长的许多纷扰。”
想不到赵雪娥竟想得如此全面而周到,邱婉儿诧异着诧异着,星眸闪烁, 看对方的眼神不自觉带了激动的光芒,
“你太好了!雪儿, 我该怎么谢你对木儿如此爱护!”
“你我夫妻本一体,何故这般见外。”
木儿的事算是初步定下来,二人又说了些话,时辰也近了正午, 下边人来报午饭已备妥。
终于来人打破怪异氛围,邱婉儿暗自歇口气,她发觉现下独自应对赵雪娥实在是艰难。而赵雪娥早看出自家这夫君精神状态大好, 一改往日沉静少言的作风,待这人比新婚那几日还更热络些。
“听小六说你又技痒了, 让他去取琴?”
上菜期间,两人双双入席, 雪娥又起话头。婉儿摇摇头,看着她说,
“谈不上技痒,想着解解闷罢了。既然雪儿来了,我又何须再心系那些俗物?”
“俗物?你这会儿倒是洒脱了,当初怎就偏偏拿这些俗物当做宝了?”
“非也。”
有旁人在场,邱婉儿撩起人来更显自在,更显放肆:“在我眼里,世间万物与雪儿比起来,都是俗物。”
被撩的赵千金先是脸上晕热,而后沉了沉眼眸,没管住心思问了句话,语意嗔中含怨:“你待从前那位,也是这样油腔滑调占便宜的?”
婉儿微愣,然而这个可难不倒她:“我发誓,这些话我只对雪儿说过!”
雪娥斜睨:“我才不信。”
“千真万确!”
此话倒不是邱婉儿胡诌,她的的确确也就对眼前女子说过这些,从前的她哪里有机会说这个,更别提是对女孩子。
婉儿不知道,她认真诚恳的脸色配上晶亮有神的眸子,又是生动,又是迷人,别有几分可爱……
雪娥就忍不住信了她饶了她:“好了,用饭吧。”
别院这头夫妇俩一边吃饭一边打花腔,赵府大宅赵夫人与人议事接近尾声,也准备带着小木儿用饭。
而与赵夫人议事的,是镖局郝掌柜。
“……此事处理起来较为棘手,小的就先来向夫人请示,还望夫人指点。”
郝掌柜进门来见了赵家主母就巴拉巴拉一通说,好在条理清晰思路明确,赵夫人几句听下来已知发生了甚么,她皱皱眉稍作沉吟,便说,
“你和老郑既都劝不下,眼下只能由我出马了。这样,你速速回镖局让峰儿过来一趟,若是还劝不住,我这头即刻修书,让老爷定夺。”
“是。”
“你去吧,事儿挺急的,我就不留你用午饭了。”
“哪里,小的这就去办。”
郝掌柜水没喝几口,领了安排又忙不迭告辞离开,赵夫人令二管家送人,歇了口气看看天色,也不干坐着等在客厅,起身去了饭厅。
“姥姥!”
木儿原是乖乖等在饭桌边,不时瞅瞅桌上的菜肴,等了半天瞧见门口赵夫人进来,一骨碌跳下椅奔上去,几日相处,他对这个慈祥的姥姥好感倍增,亲近她多过亲近赵雪娥。
赵夫人心头软软的,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好孩子,饿了没?”
“嗯,有一点儿饿。”
“先吃吧,可不能饿着咱们木儿。”赵夫人说着,拉着木儿入座,慢慢开始用餐。
赵夫人料定这顿饭八成是要被打断的。果然,曾凌峰赶到时,他们祖孙二人才吃了一半。赵夫人邀他坐下,
“峰儿来得正好,一同用午饭吧。”
曾凌峰确实赶得口干舌燥,腹内也空空,自来也不拿他自己当外人,撩衣摆大大方方入席,一旁下人快速添上碗筷。
“师娘,这孩子不是妹夫的……都住到赵府来了?”
木儿被接进赵府,曾凌峰在当日就已得知,邱婉儿此举算是经他默许。
赵夫人笑笑,看看木儿,见他瞪着曾凌峰不出声,忽而想起此前自己女婿怎么受的伤,也就明白木儿此刻现出的敌意是为何故。借着木儿,她把话带入正题,
“这孩子着实讨人喜欢,连芸儿那丫头都一口一声小家伙小宝贝……峰儿呀,你也要当爹了,凡事该更稳重起来。”
曾凌峰夹菜的动作一顿,脸色跟着严肃了几分,倒也不卑不吭,
“师娘是听郝掌柜说了甚么吧,关于南巷商馆所托物镖之事。”
“不错。”赵夫人索性停下进食,搁了碗筷看向一脸坦然的小辈:“上回南巷商馆开赌坊找咱们镖局派人去坐镇,我已提过,这次为何还与他们打交道?”
“师娘,咱们开门做生意,该对客人一视同仁吧。送上门的生意,我们有何理由拒绝……”
“若这送上门的生意是个圈套,你也不管不顾往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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