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镖局太忙了,他们男人总以为我们甚么都不懂,就不爱与家人提起公事。这夏日越发的烈,你吧也别总往外跑,越是闹可不就越是燥。”
“可是人家闷嘛!府里成日就是我自己,峰哥哥白天难得回一趟家,要把人憋死。”
董依芸撇嘴苦着脸,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全怪自家那个见天没人影的男人,再这么下去准给她闷出毛病来!
赵雪娥被这张苦瓜脸逗出好心情,出言打趣道:“要不,你与师兄商量商量,早日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你也能解解闷。”
“嗯……才不要!”董依芸一脸嫌弃,“人家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还是雪姐姐你生吧,你赶紧生一个,若是好玩,我再生。”
话到这里,赵雪娥觉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她到如今与自己夫君还是清清白白,能生出个甚么来?孩子难不成可以自己蹦出来?
她只是笑笑,笑毕心头蓦然一跳。
孩子?!
不知为何,雪娥心里有异样感觉涌上来。
当日,邱婉儿故技重施,费了些功夫,才脱离紧身跟随的小六子的视线,逃一般去了城北。回到小院,她陪孩子吃过饭,玩了好长时间,天黑了才依依不舍离开,回到赵府。
而此时,赵雪娥已知晓她再次无故失踪,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在房中熬着熬着,等了许久不见人回来,她耐不过烦躁与憋屈,索性带着琴儿坐到那人屋里去,等。
邱婉儿自己布的局,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她回到院中,瞧见自己房里亮着光,竟然有一种被逮的心虚感浮出来,罕见的泛起些许不安。
横竖是一刀,已到了这一步,走下去吧。婉儿默默念着,调整了脸色,推门进屋。
“雪儿,你怎么在这儿?”
“应是我问,贾天海,你怎么不在这儿?”
赵雪娥面色阴沉,语气寒如深冬,定定盯着眼前做贼心虚模样的人,她好气,好多疑问,好想骂人。
婉儿在门口住了脚步,未敢靠近,她分明瞧见雪娥眼中太多复杂的情绪,她冒这个险,只是因为无可奈何,她的本意,绝不是刻意去伤害一个无辜女子。
然眼下,有些话还不能明说,她假作镇定,却又在字句里透着丝丝慌乱不自然,
“我只是……出门溜了溜,不喜欢身边总有人跟着。”
“……”
“雪儿?我真的只是出去走走,没做坏事,雪儿缘何如此在意?”
赵雪娥见对方死活不肯开口,提了提声调再度质问:“你到底还有甚么事瞒着我?偷偷溜出去,究竟见了谁?”
邱婉儿只摇头。
雪娥大失所望,她不想把场面闹得难堪。小六子来报,她原也是打算心平气和引导这人坦白交代。
可是他,太过嘴硬。
“贾天海,你别太过分。有些事,你最好自己招,别等我查出来,不给你留颜面。”
镖局千金的威势丝毫不输邱婉儿自己气场散发的状态,她是首次领略到,来自比自己年轻的女子,给出的威胁。她就着这股强大逼人的气势,意图将自己缩得毫无存在感,
“雪儿,你别再问了!是我对不起你!你把我赶出去,把我杀了,我全认。可我不能……再让赵家蒙羞……”
意思就是,她身后这件事,或者某个人的存在,会令赵家名声受损。可不管她说与不说,事或者人,都已存在。
说完这句,邱婉儿把自己埋下头去,再不言语。赵雪娥知道问不出最终结果,深深看了那缩头乌龟一眼,起身离开。
既撬不开你的嘴,那便只能我自己去查了。
被她特派去京城的赵二总管,半月过去仍未回传消息。她冷静下来算算时日,或是人刚刚抵达京城,或是还未探出结果,或是结果已在路上。
不论如何,她不能坐等了。
“琴儿,明日一早,把赵小六叫来,我要从头到尾细细盘问。还有,关于此事,闭牢你的嘴。若事情查清前有透露出去,第一个罚的就是你!”
琴儿恐怕是生平头一回见识自家小姐气场全开的架势,她内心的震惊不比姑爷少,受到的惊吓,也不小。眼下除了乖巧领吩咐,不敢多说一句废话,不敢触霉头,不敢惹其心烦。她敢的,只是在心里把可恶的姑爷骂上千万遍。
人打发走了,恐怕那颗心也狠狠伤着了。邱婉儿跌坐到塌上,闭目沉思。方才那场面,自己的反应虽有一大半是装出来的,可对方,的确有将她唬到。小姑娘那周身的气势,委实不能忽视。
塌下肩膀坐了会儿,她才抬手抹抹脑门的汗。活了小半辈子,甚么场面没见过,如今竟被一个小姑娘吓出了汗……
赵雪娥,我还是小瞧了你。
木儿,你的新娘亲,好凶!
第31章 抱恙
卯时, 夏日的初阳洒入室内,几乎是合眼静躺了一夜的赵雪娥勉力撑开眼皮,干涩难忍, 头昏目眩。
“琴儿?”
一声轻唤,门外人应声入内:“小姐,您起了。”
琴儿已在门外候了一小会儿,这阵子她都起早候侍, 因为入夏后她家主子向来少眠, 尤其自成亲以来, 那人就未睡过懒觉。
拨开珠帘进入里间,绕过画屏看见主子已坐起身靠在床头, 琴儿撩开纱帐,入眼便见这人两颊绯红,目光也不似平日的清明, 忙紧张询问,
“小姐, 您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无妨,伺候我梳洗更衣。”雪娥说着,掀开薄被下了床, 踩在地上的脚步竟有些发虚。
琴儿又急,扶着主子的手暗暗试一试,觉出不寻常的温度:“小姐, 您身子发烫,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吧!”
“不必, 我今日一定要将那件事处理了。”
琴儿见主子面色实在差,语态也勉强, 心知劝不听,只好去开门放了其余一干侍女进屋伺候。
头发才盘到一半,赵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前来请人,是让孩子们去饭厅一同用早膳。赵雪娥心情不佳身体也不适,自然推拒,只教对方去请姑爷,自己免了。
赵夫人的大丫鬟如意是个机灵的,小姐姑爷闹不快都惊动夫人了,她们常日跟在身边的岂有不知。可是夫人呐,说也说过,劝也劝了,小两口依旧未曾和好如初……眼下大小姐推说没胃口,隔着一道珠帘自己也瞧不出啥来,就依言退去,到偏房请另一位了。
等人走后,赵雪娥吩咐琴儿即刻叫来小六子。她想了一夜,那事绝对要查个明白。
琴儿就急了,想劝劝自家主子,身体有恙且还未用餐,这种急火恼的事该容后处理才是……
可是她不敢。她从未见过性情清冷的她家小姐对哪件事如此在意,如此急于安排。她只得照吩咐去做,领了人来,谴退其余侍女。
“小六,你跟在姑爷身边也不少日子了,可曾发觉他平日有何异常举动?”
“回小姐,姑爷除了喜欢一个人呆着,喜欢自个儿溜出去不见人,并没有啥不寻常的举动。”
一大早被唤来大小姐的书房,小六子心想定是为了昨夜的事,她对赵家忠诚,对大小姐更是知无不言。
赵雪娥听了,独独对他前一句进行了咀嚼,追问道:“他是怎么一个人呆着?”
“就是姑爷喜欢一个人在卧房或是书房呆着,只让人守在门外不进去打搅,还有沐浴宽衣用膳入侵都是姑爷自己来,不喜旁人伺候。”
雪娥听到这里,忽来一阵晕眩,头疼得她无暇多想,缓了缓继续问:“姑爷每回把你支走后离开,你寻人时就没向路人打听他都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有!”小六子神情认真,回忆着这两回,姑爷走得好生潇洒大方:“姑爷好像都是朝别院方向去的!”
一旁琴儿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插话:“回别院有甚么好藏着掖着的,小六子你糊涂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她家主子神思略定,吐出两个字:“城北。”
赵雪娥抬手揉了揉眉心,依旧头晕得厉害,勉力一琢磨,就安排下来,
“别院地处城东城北交界,他一定是去城北。小六,从今日起,只要姑爷一提起出门,你即刻来报。”
小六子连声应是,他深觉自己是摊上了两个狠命折腾的主子。虽然跟在姑爷身边已有数月,可他真正效忠的还是赵家,所以,万事依照大小姐的吩咐,不会有错。
领了吩咐的小六子离开后,书房内又剩了主仆二人。琴儿见主子深思静默,脸色又难看,便自告奋勇为其分忧:“小姐,琴儿去跟?”
雪娥想了想,摇头:“哼,那个人何其狡猾,你应付不来的,我亲自——”
“小姐!”
饭厅那厢,赵夫人等了半天等到如意回禀,女婿过来,女儿不来。她心里就一下不是滋味。女儿从前即便随性,冬日里惯爱赖床,只要她差人去唤,人就能起来陪她用膳,那孩子是极孝顺她这个娘亲的。
而如今,招了个女婿进门,女儿就三天两头不见好脸色,眼下更是连一同用饭都请不动了。
她就觉得,莫不是当真错在男方?
正想着,女婿人到了。
“娘,早。雪儿她不过来,叫我与娘亲说一声。”
邱婉儿是想在赵夫人跟前做个好女婿的形象,虽然明知如意会如实禀告,她与赵雪娥依旧分房而睡。
赵夫人听罢,招招手示意她入座,等粥菜上齐准备启筷了,才开口,
“不用做样子,你与雪儿还未和好,我都知道。”
婉儿被说穿,倒不尴尬,只也不好意思笑笑,她知这赵夫人是有话要训。
果然,对方敛了表情,视线集中过来,以并不和蔼的语气,说,
“天儿,不说雪儿是我闺女,你是女婿,即便你是我儿而雪儿是儿媳,我今日也这么说,作为男人,尊重妻子疼爱妻子,是礼是义,是情是理……就算是雪儿耍小性子,你一个大男人厚点脸皮去哄哄,又有甚么不能说开,有甚么不能理解的?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娘教训的是,天儿受教了。”
邱婉儿汗颜,原来长辈操心起孩子来还能这样的,说半天是要她去哄那小姑娘。行吧,哄就哄,本就该哄了。
话训完了,两人开始动筷吃饭,还未吃两口,有人急急跑来报。
“夫人,姑爷,小姐身体不适,在书房晕倒了!”
一通忙乱,邱婉儿与赵夫人火速赶到东院,赵雪娥已然醒来,被扶回房躺着了。
“雪儿!雪儿怎么样?请大夫了没有?”
赵夫人步幅跨得老大,踏入房门第一句就是急切关怀。身后邱婉儿跟着,同样是焦急满脸。
屋中婢女忙行礼回话:“夫人,姑爷,小姐已经醒了,大夫也请着了。”
“醒来就好,把我急坏了!”
“雪儿,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夫人与姑爷连番向床上人关切问候,房里顿时显得嘈杂不已。
赵雪娥看看娘亲,余光扫过床前另一人,不想说话的她仅轻轻回了娘亲:“娘别担心,雪儿只是有些头晕,身子乏力,躺一会儿就好。”
“好端端怎会突然晕倒了,来娘看看。”
赵夫人说着,手探出去试了试女儿的额头,一惊:“这么烫!你这孩子,还说没事!”
娘亲责怪的语气很淡,话里都是浓浓的关心紧张,赵雪娥头晕乏力也觉得心下暖暖,只在听到那道声音也来关心她时,平添烦闷。
“是啊雪儿,身体要紧不能马虎的,还未吃过早点吧?琴儿去吩咐厨房送些清淡温粥来,先让小姐垫垫肚子。”
邱婉儿这时候表现得很是稳重有条理,使唤起赵雪娥的大丫鬟来也是有姑爷的派头。病中的赵雪娥有股强烈的与其唱反调的劲儿,撇过头去反驳道:“不必了,我没胃口。”
“雪儿,听话。”赵夫人在这事上绝对支持女婿,不管女儿心里多么别扭,身体第一重要。
雪娥看看娘亲,再看看那个人,仍是晕乎乎,不再说甚么了。赵夫人想了想,拉过琴儿到一边细细询问,她要了解一向身子骨结实的女儿为何突然病倒。
这间隙,邱婉儿凑近床前,不敢坐上床沿,只在边上观察着病人的脸色。对方看她凑近,皱一皱眉并无表示,她就大起胆来,也探手去摸摸那额头。
赵雪娥偏头要躲,奈何气力不济,额前被对方凉润的大掌覆着,被陌生又舒适的触感席卷。她想开口讽一句,对方却已收回手,吩咐床边另一个丫鬟,
“去拿巾帕用凉水绞湿了来。”
小丫鬟领命去做,床前一下就空得只剩了夫妻二人。赵雪娥不想看这人,索性闭上眼。没了不爽的瞪眼,婉儿也正好放肆把这张脸瞧过,见其两颊泛着潮红,呼吸也不匀称,加之头昏乏力又发热,断定她是寒邪入侵。
此症于成人来说不大不小,只要及时诊治服用汤药加以静养,是可以快速痊愈的。她带着木儿漂泊在外,甚么风浪病症没见过,孩子病起来才最麻烦,至怕发热急症……她这些日子可算历练出来了,不敢说精通歧黄之术,寻常病症还是略知一二的。
小丫鬟的湿巾帕来了,邱婉儿接过来,对折了几下,倾身坐上床,轻轻敷上赵雪娥白皙饱满的前额。后者只觉被一阵清凉袭来,涨热不堪的感觉稍缓,掀眼皮去看,见是这个人。
自下而上的角度,不到一尺的距离,这张秀美无俦的脸,细腻有致的肌肤,满含殷切的眸光,一切都是那么赏心悦目,是她追寻等待已久的理想形象……对着这张脸,她纵然有气,此刻也使不出来。
邱婉儿见这姑娘病得憔悴苍白,还拿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瞧得忘乎所以,不禁觉着好玩,出言又是不自觉的调戏:“别只顾盯着我看,好好休息,大夫很快就来。”
雪娥闻言,俏脸更红头脑更热,咬牙回怼:“谁看你了!脸那么长有何好看的!”
不多时, 大夫赶到,众人围在床前观看,静待诊脉结果。
“曹大夫, 雪儿她怎么样?要紧不?”
赵夫人把所有关切放到话句里,大夫看脉才有了眉目,她就询问上了。
这位曹大夫原在凉州城顶有名的和安堂任坐堂医,若非急症, 平时出诊是极其难请的。后因其某次惹上官司麻烦缠身, 由赵洪威出手相助得以脱身……此后他便应诺辞去和安堂之职, 在赵家当了个闲散医师。
只不过赵家上下,从主子到仆人, 一年到头没几个小病小灾的,倒是镖局那些镖师时常需要处理各类伤病,他大多时候都是泡在镖局, 久而久之也就在那头住下了……
是故, 向来身体康泰的赵大千金忽然病倒, 赵府下人跑来恨不得将他拉着飞跑上天,吓得他以为那赵小姐病危了还是怎的。
等他终于赶到赵府眼见着病人,心中有了一半的数,再加号脉细细诊断……果然小病, 小意思。
“夫人,小姐是感染了风寒,有发热之状, 而这晕眩则伴有空腹气闷的原因,恐怕也是近日饮食作息不当……曹某开一张方子, 小姐按方子服药,再辅以养胃健脾的膳食, 保持心情阔朗,静心休养,不日即可康复。”
“那就好,有劳曹大夫。”
赵夫人安下心来,让琴儿领大夫去开药方,自己依旧立在床前,叮嘱女儿几句,吩咐下人们看顾好小姐,最后让女婿随她出了外间,明明白白交代,
“天儿,这几日你就先别去镖局了,留在府中多陪陪雪儿。你也听大夫说了,雪儿她定是近日心情烦闷,以致吃不好睡不好,这才害了病。因为何事令她心情不好,我就不说了,你照顾好她。”
“娘请放心,天儿知道怎么做。”
邱婉儿盼着这位操心长辈速速离开,自然说啥应啥,诚恳的样子叫人看了舒心,觉得这人是真心关爱妻子,懂得疼人的。
赵夫人离开后,屋里又空荡下来,赵雪娥合眼静躺,小丫鬟端了清粥小菜进来就被谴去换水,邱婉儿就亲自喂人。
“雪儿,粥来了,起来先吃点。”
雪娥静默良久,没有反应。
“大夫开的药需个把时辰才能煎好,你不能空着肚子等。”
这姑娘脾性使起来可真不好哄,邱婉儿一句一句轻声劝说,全被当没听见。而她并不挫败,哄姑娘家若是比哄小孩子难,那也算是一项有趣的体验。
“雪儿,若当真气我,打我骂我都随你。可不能因为我的事,损害你自己的身体,还累娘亲担忧,你说是不是?”
话到这里,赵雪娥许是也觉得有理,终于睁开眼,看向说话的人,干着嗓子提了句,
“你的事何时肯向我坦白?”
“该说的我都说了,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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