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璃月当夜叉(斜阳落雪)

想罢，般若咳嗽两下，依旧用温文尔雅的声线回复道：“岩王帝君放心，哪怕我身在奥塞尔领地，也不会忘了和您定下的契约。”
摩拉克斯敏锐地觉察出般若微妙的态度变化，似乎带有隐晦的恶意。他不明白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这样的变化从何而来。
烛火摇晃，在昏暗的房间中，摩拉克斯思索着从两人交谈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自己与般若唯一的冲突，就是梦之魔神肆意闯入归离原时，自己令若坨龙王一视同仁地将般若和同行夜叉的手臂卸下来。
难道是因为这个？
但是以般若的聪明才智，应该不难想到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是不想暴露二人的关系，将他和夜叉一族置于危险的境地。莫非，是般若前往奥塞尔领地后，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任摩拉克斯苦思冥想也想不到，般若居然穿越时空，到达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未来。
一番苦思无果，摩拉克斯知道像般若这样的人，大约不喜他人洞察他的情绪，便并未在这样一个不合适的时机询问他态度变化的原因，只恍如未觉的说道：“我并非因契约之事呼唤你。”
“你留在奥塞尔领地，便远离了梦之魔神周围的权利中心，这必然是因为祂对你心生怀疑，却不能全然确定，才会这么做。”
“奥塞尔并非大度之人，你既然被梦之魔神抛弃在领地，他视你为梦之魔神手下能力干将，畏惧你智慧，一定杀之后快，绝不会手下留情。”
“听起来帝君对奥塞尔颇为了解。”般若道。
摩拉克斯：“我们领土相接，兵戈相见百余年，自然如此。我不知你是否有投靠奥塞尔的意图，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奥塞尔的性情，就像祂的外形一样阴森冷酷。诚然，身为割据一方的强大魔神，祂对自己的子民尽心尽力，手下安居乐业，不若梦之魔神领土那般生灵涂炭。但对于外人，祂却从不吝啬使用最残酷的手段。
摩拉克斯回忆其那些被奥塞尔打败的弱小魔神们，无一例外死相凄惨。某天，他途径一处被奥塞尔攻下的领地，发现那些弱小神明的信徒们瘦骨嶙峋，却还要在奥塞尔眷属的鞭打下工作。
瘦弱无力的凡人扛着担子，流着血泪，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土黄色的大地上，失去了呼吸。
般若以运筹帷幄之能闻名，奥塞尔贪其能力，在般若舍弃梦之魔神倒戈后向他后，多半会在魔神战争中启用他。但所谓飞鸟尽，良弓藏，以奥塞尔心性，真的能一直重用他，将他真正视作自己的子民吗？
摩拉克斯并不打算这些诉诸于口，有些事情，需要本人亲自去发现才具备真正的说服力。
这位岩王帝君对自己真了解啊，不过有一点他说错了。般若心道。
自己或许会有投靠奥塞尔的意图，但绝不是现在。
般若倒是意外这位岩之魔神竟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打算看得一清二楚，就算抱有清晰且有条理的思维方式，能推理到这一步肯定离不开足够的情报，以及对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
摩拉克斯比想象中更加关注自己。
“岩王帝君还真是关心我。”般若靠坐在枕头上，一手支着脸颊轻笑道，“在下受宠若惊了。”
岩印中的声音一顿，道：“魈很关心你，近日他知晓你滞留在奥塞尔领地，茶饭难咽。”
般若抚摸着岩印上的花纹，眉尖轻挑。
他相信金鹏一直注意自己动向关心着自己，但这话此时由摩拉克斯说起，怎么听起来就像临时找的一个借口呢。
“我明白了。请帝君转告金鹏，我一切安然无事。”般若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帝君所说我都会慎重考虑，只是在下为环境所累，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知晓。”岩之魔神充满磁性的声音继续从岩印中传出，“你与我的约定，并非要即刻履行，且保重自身安全。深夜叨扰，抱歉了。”
说完这句，岩印上的光闪了闪，归于寂灭。
这么突兀将岩印的共鸣打断，竟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岩王帝君落荒而逃？
般若为自己奇异的联想笑出了声。
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声名赫赫的岩王帝君落荒而逃啊。他自嘲地想。
总算得到了清净，般若躺回到床褥中，现在却有些睡不着了。
眼看着魔神战争又要如火如茶地开始，自己与五位夜叉如今分别呆在三个势力中，若战场相见，不知会是怎样的情景。
幸好现在自己可以同时获取三方魔神的信息，但之后如何，还需从长计议。
般若又想到摩拉克斯，说实话，他从未想过对方对因为在自己年幼时的一个约定关注自己至此，这对于一方魔神而言，似乎显得不那么理智。
以前，无论是战场上的表现还是领地内私下传闻中，归离原的岩王帝君都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绝不会将私人感情带入到公事中，哪怕是至交好友他都不会有半分让步。
可般若自知自己在他人看来行事诡谲冷血，却偏偏被摩拉克斯这样宽厚为怀，却及其注重原则问题的神明看中。不得不说，今天这一通交谈，总让般若恍惚以为自己是否曾经给摩拉克斯下了迷药。
般若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深沉的倦意忠于再度涌上身躯。他打了个哈欠，闭上了双眼。
般若不知，自己的百般疑惑，同样也在摩拉克斯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摩拉克斯就找到归终，请求她帮自己查看身体情况。
归终正在整理公务，她将桌前的一摞纸张集成册子，固定住放到书架上，听见摩拉克斯这样的请求，眨了眨明眸善睐的清透双眸，调笑道：“原来强如岩王帝君也有需要和凡人一样检查身体的时候。”
摩拉克斯沉默片刻，“我怀疑有人用不知名的方法影响了我的情绪。”
“嗯？”归终闻言正肃了面容。
作为一方势力的领头人，如果摩拉克斯被咒下术法，后果不可估量。她明白摩拉克斯为什么急匆匆地来找她了，毕竟在术法一道，自己略优于他，摩拉克斯检查不出的问题，自己或许能得到些许头绪。
“让我来看看。”
归终放下手上工作，让摩拉克斯在椅子上坐好，手上捏起一个道印，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双手一推一挥，指尖落在摩拉克斯的额心。
一道微光闪过，如波纹一圈一圈晕开。归终挥使着神力在摩拉克斯奇经八脉终游走过，放下手臂，摇了摇头。
“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归终问：“你是为何突然觉得自己情绪被他人影响了？”
摩拉克斯道：“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那名叫般若的夜叉吗？”
“记得。”归终颔首，“他是魈的家人。看你对这位无心恶鬼这么上心，我肯定不会忘记。”
之前梦之魔神从奥塞尔领地回归，摩拉克斯与他们几人商议如何应对梦之魔神和漩涡之魔神围攻时，竟专门托付若陀龙王暗中关注梦之魔神归途的队伍里是否有般若，这让归终记忆尤深。
对于这位无心恶鬼，归终早就觉得摩拉克斯对其尤其关心，只是摩拉克斯一直表现得极有分寸，她猜测这份偏爱大概来自两人早年的偶遇，便从未提及干涉。
并且，像般若这样的智囊如果能倒向归离原当然是极好的，可听摩拉克斯现在的说法……
归终在心里敲响了警钟。
“你怀疑这是般若做的？”
“大概不是。”摩拉克斯回想二人为数不多的两次交谈，般若一直进退有度，并未因自己的这份好感肆意妄为。
“他本人应该对此一无所知。”摩拉克斯说。
归终叹口气，受益者竟不是施法人？这就有些麻烦了。
“让我再为你检查一次吧。”归终建议。
摩拉克斯欣然应允，如果真的有术法会影响他的感情与思维，必须尽早解决。
归终再次将手臂架起，手指翻飞结成道印落在摩拉克斯眉间，这次她更加地慎重仔细，从上到下，一丝一毫都不敢漏过。
她终于发现了些许的不对。
“你……怎么好像被动地和某道岩元素共鸣过？”归终迟疑地说道。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出其不意，摩拉克斯是岩之魔神，世间群山深壑，怪石巍峨尽在他的掌控中，哪怕是若陀龙王这样纯粹的岩元素生物也不能越过他。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岩元素，竟能主动地影响摩拉克斯？
真的是奇哉怪哉。

他竟毫无察觉。
书桌上的香炉古色古香，袅袅烟气从铜盖上的镂花中慢慢升起，如蛛丝一般游走，最后湮灭于空气中，只余下沁人心脾的淡香。
具有凝神静气功效的香气让摩拉克斯更沉下心思考。在岩元素方面，能影响到自己的人近乎于无，这道共鸣到底从何而来？
他问归终：“你能大约得到我被共鸣影响的时间吗？”
归终垂眸，“已经很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我没有感觉错，共鸣的时间点应该在你主动接触般若之前。”
那段时间摩拉克斯一直在归离原，好像并没有被人动手脚的时机。况且，他常年有归终，若陀龙王等人在身侧，他们这些人从未觉察出什么不对。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一时无果，摩拉克斯不再多想，对归终道：“现在看来，这道共鸣只是略微影响了我对般若的态度，并不会对我的理智造成影响。”
他话一微顿，语气中带上了上位者的威严，“至于般若，此时既然和他有关，且将他作为重点注意对象吧。若我以后再有不自觉偏向他的时候，记得提醒我。”
“我明白了。”归终点点头。
身在奥塞尔领地的般若并不知道发生在归离原的小插曲，自从他投诚漩涡之魔神，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除了每天需要进行例行的火山检测，要时不时地被奥塞尔召唤过去讨论应对摩拉克斯和梦之魔神的策略。
火山岩上，热浪腾腾，一连串地气泡从岩石上的小孔中冒出，像鱼儿口中吐的泡泡。般若银白色的长发编成了麻花辫，以防头发不小心被热流漩涡卷入。
一向苍白的脸颊上被蒸成了如水蜜桃一样的绯红，般若将额前的碎法拨到耳后，吐出一口气。
如果现在在陆地上，般若身上的汗液想来会如瀑布一样的奔涌而下。探测的工作并不困难，但相比那些海底的居民，般若并没有适应海洋环境而长成的鳞甲。长时间在高压高温度下工作，般若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又要出力又要出脑子，这奥塞尔真的在把自己当生产队的驴在使啊。
“般若。”蓝发的海族将士提着三叉戟游来，“奥塞尔大人唤你。”
这已经每日都会发生的事情了。
般若对此逐渐感到习惯，他脱下防护的水草绳，将束起的银发揭开，头上的累赘干顿时消散了许多。
他对前往奥塞尔宫殿的路径已经驾轻就熟，路过如梦如幻的珊瑚花园，打开宫殿大门，漩涡之魔神已经早早在里面等候。
一进门，祂便直入主题，“梦之魔神传来消息，希望我们近日开始对归离原发起进攻。”
般若问道：“不知梦之魔神的打算是什么？”
奥塞尔暂时没有回答般若的提问，而是反问道：“梦之魔神还没有和你联系？”
般若点点头，“梦之魔神大概还是对我心有疑虑，认为我投靠了岩之魔神一方。”
奥塞尔对此并未意外，只是般若不能立竿见影地为祂带来情报这一点，依旧让祂觉得有些可惜。祂继续为般若讲述梦之魔神的计划：“祂希望由吾吸引摩拉克斯的主意力，让归离原主力离开领地，再由祂前去偷袭。”
般若听完，心中露出微妙的笑容。
梦之魔神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是让摩拉克斯和奥塞尔两个强大的一方相互攻坚，自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祂的心思过于明显了，看奥塞尔的头颅不悦地起伏摇晃，紧紧盯着自己这个前梦之魔神眷属，肯定对梦之魔神心中筹划一清二楚。
但祂又无法完全否决这个提议，论魔神数量，归离原三，奥塞尔二，独独梦之魔神只有祂一人，几乎无法对归离原造成任何威胁。如若让祂去吸引归离原火力，由奥塞尔一方偷袭，几乎毫无成功的可能，只是白日梦话。
合作两方各有心思，真不知道这两位魔神貌合神离的并肩作战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奥塞尔的目光始终落在般若的身上，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回答。
般若鞠躬道：“梦之魔神的计划似乎可行。”
身前巨大的蛇形身躯拱起压下，祂对无心恶鬼的回答并不满意。
“——我们可以依照祂的计划来，但具体怎么实施，奥塞尔大人可另作打算。”般若儒雅地微笑说，仿佛毫不在意奥塞尔近在咫尺，只要开口就可以将他吞下的头颅。
闻言，奥塞尔五个脑袋抬起来些，问：“你打算怎么做。”
“梦之魔神想让我们成为诱饵，那我们何不顺势而为，让祂成为我们的诱饵？”
般若道：“奥塞尔大人有所不知，我至今都怀疑，梦之魔神领地上存在岩之魔神的内应，而且此人应该是梦之魔神亲信。”
“如果我的猜测不错，梦之魔神此番计划必然会早早传入岩之魔神耳中，他会知晓您只是吸引他注意力的诱饵，而真正需要戒备的，实则是如毒蛇在一旁窥探的梦之魔神。”
“为此，他一定会将一部分力量留在归离原，不会全数投入到您和他之间的战场中。”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般若侃侃而谈，奥塞尔问：“内应之事你能保证几成。”
般若微微一笑，自信道：“八九不离十。此番就算梦之魔神损失惨重，那只能说祂咎由自取，和奥塞尔大人你没有半分的干系。”
“你从未告知梦之魔神内应一事。”奥塞尔俯视着这位胆大包天的夜叉，冷冽地说。
“我说过，在下从未忠诚于梦之魔神。”般若俯下身体，眼帘微垂，“祂于我如仇人。若非奥塞尔大人相助，我依旧受制于祂，不得不为我所恨之人效命。”
这又一番效忠之言让奥塞尔心情好上三分，不得不说，无心恶鬼没有辜负他的名号，在玩弄阴谋方面无出其右。
“那便依你所言。”奥塞尔抬高语调，“若此事成功，我重重有赏。”
冰蓝色的宫殿内，五头的巨大魔神冷眼看着梦之魔神方向。
……想要利用吾？
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依照梦之魔神的建议，对归离原的攻伐就在五日之后。漩涡之魔神对般若依旧有保留，不让他参与到具体的军队与物资调动，上战场也将他撇到一边。他一说完自己的建议就被扔回了工作的地方。
般若乐得清闲，不用上战场于他而言是好事，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能在战场上立功的。
等到工作完成，夜晚般若拖着疲劳的身体沉入黑暗中。
一开始，什么都看不到，随后刺眼的光芒射入般若的眼中，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随着光芒逐渐暗淡，眼前是一片空荡荡的纯白空间，过去的主人抱着双臂，两腿交错而坐悬空在般若的身前。
般若半膝跪下，恭顺地低下头。
“奥塞尔有什么动作吗？”梦之魔神问。
才刚刚和奥塞尔确认合作行动，当晚就到自己梦里来询问真假。毫无信任，这可是合作的大忌啊。
般若对此喜闻乐见，他温顺地说道：“我一直在干杂物，始终被漩涡之魔神排除在权利中心之外，我的身份很难得到他的信任。目前，我只能从同事那里得到些许消息，听说祂与您合作，准备攻打归离原。”
梦之魔神不满道：“就这些？”
般若默不作声。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梦之魔神唾弃道：“你可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废物。”
祂见般若似乎有片刻的踌躇，以为他还有情报并未吐露，催促道：“有什么快说！！”
般若赶紧道：“我要说的并非奥塞尔领地之事。”
梦之魔神：“什么？”
般若一副忠心耿耿，全意全意为梦之魔神考虑的模样，“在您前往奥塞尔拜访前，我察觉领地内气息浮躁，似乎有人生了二心。”
梦之魔神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出发奥塞尔领地前，有人告密说般若投靠岩之魔神，只是暂无证据。现下，般若居然向他告发领地内有内鬼？
是贼喊捉贼，还是确有其事？
“仔细说。”祂命令道。
“伐难告诉我，她曾经在领地边界看到过有人鬼鬼祟祟和披风蒙面的人交谈。我不知其交谈之人是否和岩之魔神有关，但是属下认为谨慎为重。”般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