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个琴秀弟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绝对不行!如果你们敢这么穿你们就绝对死定了!想要命的就给我收回那个见鬼的念头!”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看见她如此过激的反应,两人心下都有疑惑,但是七秀的弟子全都走了精光,天色已暗,再去找人家姑娘家已经不合适,只好明天再说。
第二天,两人换上普通文士的衣服,登上了前往内坊的小船。
内坊,柳荫轻摇,亭台水榭遍布,荷叶尚未长成,小者如铜钱,大者如餐碟,密密地浮满水面。天气略有闷热,不久之后,银丝般的雨帘便挂在天地之间。
在一个面积颇大的花厅内,高绛婷礼节性的露了一下面,也不和他们说话,就转身去了一处挂帘之后,一名盛装的琴秀弟子手持箜篌来到花厅的台上,看来她就是今天要演奏的人了。
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只怕话都没说一句就听完滚蛋了,哪还谈得上找人啊!
于是在演奏开始之前,沐离鼓起勇气,站起来向高绛婷行了一礼,道:“请恕晚辈无礼,在听令高徒演奏之前,可否向前辈打听一个人?”
高绛婷的冰冷声音从帘子后传来:“不行。”
啧,不愧是琴魔,真不通情理。
叶轻侯连忙也站起来,说:“前辈,我们一家曾遭大难,兄弟姐妹天各一方,我与我弟弟也是不久前才刚相遇,听说我家小妹被七秀收在内坊,我们才想尽办法冒昧前来拜访,还请前辈原谅我等寻亲心切。”
好,亲情牌打出来了!沐离打蛇随棍上,连忙补充:“我家小妹自小体弱,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得怎样……我等知道内坊不是闲杂人等能进的,但请前辈网开一面,让我们见小妹一面。”
帘后传来一声冷笑:“你也知道内坊不是闲杂人等可进出的地方,那是何人如此神通广大,竟能知道你家小妹在我内坊?”
两人刷地一下冷汗下来了。
“现在我也有兴趣了,你家小妹叫甚么名字?”
沐离硬着头皮回答:“水无心。”
全场哗然。
在场的琴秀弟子纷纷脸色大变,不少人还轻轻“啊”了一声,又伸手捂住了嘴。但是随着帘后高绛婷“哼”的一声,所有人都噤声不语。
——这种反应,令沐离和叶轻侯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哼哼,你们的小妹?云舒,你是内坊律法管事,你来跟他们说是怎么回事。”
高绛婷身边,名叫云舒的琴秀弟子领命,向二人说道:
“琴秀罪徒水无心,男扮女装厮混内坊多年,于半月前因淫乱内坊,玷污同门,被去势打入水牢,终生监禁。”
沐离:O_O !!!
叶轻侯:=口= !!!
窗外炸起初夏的第一个惊雷,雨势更大了。可高绛婷的话语却没有丝毫的夏天的温度,冷得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一样。
“水无心从未出过七秀,也声名不显,你们居然能找上他,寻亲?只怕是想对我七秀不利的奸细来找他们的内应吧?好,我成全你们,来人,把水无心带上来,让他们当面对质!”
事情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沐离和叶轻侯自忖不可能在群敌环抱的情况下从琴魔手下逃走,只能老老实实焦急地等着。
期间,洒离不断向高绛婷解释水无心从小老实,不可能犯下这种罪过。高绛婷听了,也只是冷笑,也懒得和他说话,都是由执掌内坊律法的云舒来回答。
云舒说:“水无心,虽然自小生长在秀坊,但一直嚣张跋扈,不但小偷小摸之举不断,欺压弱小之行亦是不绝,在坊中甚犯众怒。
他的收养者红娘乃是坊中老人,只因他长得很像他死去的孩儿,而对他多加维护,他闯下多大的祸都替他挡着,看在红娘的面上我们才一直忍着他。
半年前红娘病逝,这小子倒也安静过一阵子,原以为他总算懂点事了,谁知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这次终于做下不可挽回之事,也并非出乎意料。”
说着,她叹口气,说:“唉,其实我们早该猜到的,红娘那死去的孩儿,是个儿子。只是,你们真的确定,这个水无心,和你们口中那个‘老实内向沉默’的弟弟是同一人?”
沐离和叶轻侯两人再次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沐离:自闭症莫非真的和身体构造有关?这哪是换个身体,根本就是换了个人好不好?!
叶轻侯:这根本就是个渣!难道徒儿没有穿来?
不一会儿,那名琴秀弟子匆匆忙忙赶回禀报:“师父,不好了!因为连日下雨,瘦西湖的堤坝决了一个口子,水牢地势太低,被淹了!”
“可有人伤亡?”
“其他人倒是都逃出了,只是水无心被关押在水牢最深处,没有脱身!”
沐离和叶轻侯一听大急,不顾一切地想要运起轻功向外跃去。
此时,帘后传来“叮叮”几声琴声,声音简单却包含极强的内力威压,竟然硬生生地将二人打落地面,然后“刷刷”不下十对儿双兵架在二人身体各大要害上。
“前辈,我家小妹,不,小弟危在旦夕,请允许我们去救人!”叶轻侯大喊。
“你们既是他家人,怎么会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高绛婷冷声道。
沐离稍稍回忆一下前世的舞台剧经验,然后尽量让声音里带上哭音:“我们全都不知道啊!原来小娘把弟弟当女孩儿养啊!我们一直把他当妹妹的!”
Good job!叶轻侯在心里暗比一下大拇指。
为了好养活,不少人家都把男孩装扮成女孩,这个理由好!于是他接腔道:“前辈,如果我们是心怀歹意,图谋不轨,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那时我们都年幼,真的不知道小妹其实是小弟啊!”
“我们知道小弟做了对不起秀坊的事,但是即便这样,他也是我们唯一的弟弟了,请前辈放我们去见他一面!”
高绛婷嫌他们聒噪,大喝:“内坊岂由你们这些男人自由来去!七秀地处水域,还不至于连个会游泳的人也没有,我说把他带来,自然会有人送来!”
不一会儿,两个身穿紧身水靠,勾勒出一副美好曲线的女子,头发和衣角还正兀自滴水,拖着一坨饱浸泥水的人形物体跑进来,往人前一丢,然后没等沐离和叶轻侯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多停半秒,就飞跃出去。
沐离和叶轻侯连忙上前去急救。
不合身的粗布囚服下是属于少年人的修长单薄的身体,拨开覆在脸上的湿透的乱发,下面是一张十分精致但是面色灰暗发青的脸。
那两名身穿水靠的女子肯定是把他当沙包扛来着,这一路颠簸,水无心的肚子里的水倒是已经吐得差不多了。沐离也顾不上隐瞒自己万花弟子的身份,掏出一根金针便开始施救。
手忙脚乱经过一番金针刺穴,推血过宫,人工呼吸,心脏起搏术等一系列古今合璧的急救之后,水无心终于又“哇”地吐出一口水,水中还有几个淤积血块,然后脸色转为苍白,慢慢苏醒过来。
只见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没有焦距地匀速扫过大厅里的每一个人,然后在沐离与叶轻侯的方向停下来,调整焦距使目光集中到他们身上,张嘴:
“你们也来了。”
无机质犹如电子音。
沐离与叶轻侯泪奔,这不和前世一样么?!
高绛婷嫌恶地看了一眼水无心吐在地上的血渍,道:“今日此地已污,不宜献乐,但我秀坊并非无信之辈,所以两位明日可再来内坊,赏乐之后就请两位离开吧。”
沐离:“那我家小弟……”
“水无心乃是秀坊罪人,岂容你等带走!今日让你们见上一面已经是法外开恩,来人,送客!”
叶轻侯大叫:“我们连话都还没说一句啊!请前辈至少准许今晚让我们陪一下小弟!”
“内坊没有男子可容身之处。”
“我们愿意与小弟一起住牢房!”沐离说。
“就随你们吧。”帘后一阵轻颤后就了无声息,高绛婷已然离去。
第29章
因为水牢已淹,沐离和叶轻侯被蒙上眼,与水无心一起被押到了内坊的另一座地牢。
水无心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躺在一堆发霉的稻草堆里,沐离正在仔细地为他检查,叶轻侯在一边焦急地团团转,他倒是有千言万语要问水无心,可是——
——就在牢房栅栏外不远处,一个没有胡须的老头子正在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旁边还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女狱卒,对他们虎视眈眈,明显是在监视。
——总不能在这些人面前问“你啥时候穿越过来的”这种问题吧?
沐离已经给水无心作完内腑的检查,水无心身体虚弱,还伴有高烧,原因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营养不良和心力交瘁。
——营养不良的原因很明显,牢饭肯定不会美味,至于为了什么心力交瘁,这就要问他自己才行。
然后他犹豫一下,看看门外两个中年大妈女狱卒,转过身子挡住外面人的视线,然后解下了水无心的裤子。
腿间那东西颜色粉嫩,形状小巧,软软地无力地垂着,但是与它相伴的两粒却已经不见了;至于那刀口干净利落,下手的人显然经验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