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弘终究还是没有继续下去把水无心串成人棍。
虽然他竭力说服自己这是为了让自己不堕入畜生道,可是水无心怎么处理?按照他往常的做法,定是要乱棍打成肉泥,只是面对这个柔弱偏又倔强的仇人,似乎有点……
……下不了手……
这时,沙匪窝的外头,一堆乱糟糟的脚步声正在接近的声音,打断了道弘心头的纠结。
道弘掠到窗边朝外一看,只见那个被他扔进柴房的小喽罗正带着一帮匪徒意图悄悄接近——只是这群人一看就是乌合之众,还自以为已经悄无声息,但是那嗡嗡的低语声对于道弘这样耳聪目明的高手来说,就像一群乌鸦一样烦人。
——原本想放那个小子一条生路,结果他竟然还找帮手来对付他,自己果然不应该有妇人之仁。
门外,那个小喽罗也在暗暗叫苦。
他好不容易从柴房里翻到一把破刀,割了绳子逃出去,就碰上了和他们这帮沙匪一直因为“货源”问题不和的另一帮匪徒。听说了他们被一个和尚一锅端了之后,这个隔壁帮老大立刻表示要来为他们报仇。
呸!骗谁啊!还不是惦记着要吞并咱们这几年“做生意”的积蓄?
尽管他已经极力向他们形容这和尚武艺高强,但是这群财迷心窍的直娘贼还是非来不可;他们自己送死还不算,非得把他也捎上,八成是想让他为他们指出财宝埋在哪。
道弘正想着要不要立刻把这群人全都送上西天,这时,水无心的声音又响起,仍然是令人恼火的冷淡:“是否继续。”
“……我还不想让你死得太轻松。”
“明白。怎么做,才能彻底消除你的仇恨?”
水无心侧卧在榻上,秀发如瀑,春光大泄,诱人无比,只看得道弘心中猛跳。
强行压下某种冲动,道弘斜瞟一眼窗外正在接近的匪徒,冷声道:“那你就尝尝我妹妹所受到的痛苦吧。你若承此报应而侥幸不死,我就放过你,从此再不相见。”
水无心涣散无神的眼眸倏地微微圆睁,抬头看向冷酷无情的和尚,随后目光再次低垂:
“如你,所愿。”
两行泪珠随着玉般的脸颊滚下,他闭上眼睛躺下,竟是不作半分反抗。
道弘只觉得心中好像被什么狠狠拧了一下,竟产生一种十分陌生的想要把水无心抱在怀中的冲动。
但是他毕竟久经修炼,心硬如铁,咬咬牙,将铁棍猛地从水无心的体内抽出,随手用一些衣物碎片擦了一下,从后门走了出去。
他在后门站了一会儿,只听到里面传来破门声,和一众匪徒发现水无心的惊讶声。
“老大,没有和尚,只有一个美人。”
“男的?还被骟过的?”
“哇,这就是传说中南方的有钱人才玩得起的娈、童?”
“奶奶的,这辈子都没见过哪个女人比他还美!”
“老大,这个美人,要不咱们……嘿嘿……”
“老大,你上回说的那个分红要不咱们不要了,您就让我们尝尝今天这个鲜吧!”
……
接下去的声音越加淫、靡不堪,道弘忍住想要冲进去杀人的欲望,抓起斗蓬披上,消失在茫茫沙海中。
……
龙门客栈。
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是焦躁不安,道弘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个龙门沙漠里最繁华的地方。待到看见在客栈顶高高飘扬的酒旗,他心中一惊: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一直隐匿行踪,最要回避的就是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可是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今天又是个阴天,没有星月辉映的沙漠纯粹就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充满未知的危险,便是武艺高强的人也不敢托大。他心想着,只要自己遮蔽容貌,低调行事,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便拉低了斗蓬,走进客栈。
一切顺利地订了一间房之后,道弘在客栈二楼的楼道上与两名穿着鲜艳衣裙的七秀女弟子相遇。现在道弘看见七秀弟子就心烦意乱,于是就侧身让她们先过。
只是当他与其中一个七秀女子擦肩而过时,那个女子突然伸手将他的斗蓬帽子掀了下来。由于一切事发突然,道弘竟然没能躲开。
“哈哈,我就说嘛,带棍子的一定是个和尚,师姐你还不信!”少女得意地端详了一下,“哇,好俊呀,就是脸色差了点,是不是生病了?”
道弘被她的神逻辑雷得无言以对,就听旁边年长稳重一点的那个女子训斥道:“红绫,休得胡闹!”
然后她转身向道弘行礼:“我师妹多有冒犯,请这位大师原谅。在下七秀白依依,敢问这位大师可是独自一人行路?”
“……是。”
“不知大师是否认识少林的道弘?”
“……认识。”自己当然认识自己,这不算打诳语吧?
红绫一听就跳了起来:“太好了,那你快去告诉那个臭和尚,让他识相的就把我们无心师弟放了!不然姑奶奶唔唔……”
她话音未落,就被白依依满脸黑线地捂住了嘴,然后对道弘颇怀歉意地说:“我师妹口无遮拦,得罪了。只是我们确实在找水无心师弟,如果大师有他们两人的线索,请告知我们,不胜感谢。”
原来,沐离和叶轻侯把有可能和水无心结死仇的人细细回想了一遍,也只有当初那起迷、奸案的嫌疑最大,于是找隐元会查了死者的亲属关系,果然就发现了道弘的存在。
闻绍洋在浩气盟里找到了那个让道弘顶替自己的和尚,于是嫌犯就被正式确定了。想想道弘的性格,和他找水无心的理由,沐离他们就急得坐立不安。
叶轻侯用裴元送给他的隐元会VIP哨子联系了龙门沙漠地区的隐元会分舵,花了大价钱向整个龙门沙漠发布隐元令,寻找道弘和水无心的下落。而七秀的白依依和红绫恰好就是当初水无心离坊时,认下的一众干姐姐中的两个,此时正好在龙门客栈,接到隐元令后,非常乐意帮忙。
道弘收到家书之后,就一直埋头于追踪水无心下落,却是没有听说过此事的后续发展,十分诧异,道:“水无心不是因为犯下罪行,被七秀逐出师门了吗?”
红绫使劲掰下捂在嘴上的手,大喊:“师弟他是被冤枉的!扬州名捕梁笑堂大人已经把事情查清楚了,是红衣教搞的鬼!”
白依依无奈地在红绫的额上点了一下,转头问道弘:“不知大师可有办法联系到道弘师傅?我这儿有他的家人写的一封家书,只是道弘师傅已经不在南屏,而且也无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这封信也不知该投向何处,因此他们将信托付给我们这些远行弟子,如若有缘得见,便代为转交。”
家书?
道弘沉思片刻,决定打平生第一个诳语:“贫僧与道弘确实时常相见,女施主不若将书信交于在下,贫僧代为转交,可否?”
白依依想了一下,笑道:“也对,放在我们手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道弘师傅。那就有劳大师了。”
说罢就将信交给了道弘。
道弘回到自己房间,立刻将信拆开阅读。
信上的字迹确实是父亲的手笔,将事件的整个发展过程经过向他述说了一遍。当看到水无心身残心伤,蒙冤下狱时,道弘才知道为什么他对一切都淡漠平静,原来是心智受损了。
突然他跳了起来:自己竟然还这样对他!他现在正在被一群匪徒……
道弘猛地跳出窗子,向着无边的黑暗沙漠冲去。
龙门客栈的屋顶上,站着两条娉婷人影,正是白依依和红绫。
“师姐,那和尚果然有鬼!”
“哼,早发现了,就他那点上不了台面的说谎本领,也敢在姐面前混!”
“师姐,他跑得好快,我们快点去追吧!”
“别急,我在他身上下了‘暗影香’,他跑不了。快去把再来镇产的那些烟花拿来,我们给沐先生发信号。”
龙门客栈上方绽放出五彩炫目的焰火,几十里之处都可以看见,来往旅客无不伫足观看。但这一切对道弘来说仿佛并不存在,他在与沙漠中的极度黑暗斗争着,想要找出一条回头之路。
他像只没头苍蝇一般在黑暗的沙漠中横冲直撞了一宿,在拂晓时分,竟被他奇迹般地找到了那个沙匪老巢。
他冲进院子时,还没有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
他心中一惊,推门进去,只见屋内血流满地,墙上,甚至屋顶,都溅满血花。满屋子横七竖八地躺满尸体,个个都不着寸缕,不堪入目,看上去死前都行过风流之事。
道弘在屋角找到了水无心。他身上的牛筋绳被解开了,蜷缩着赤,裸的身子,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地上,显得格外弱小,浑身都是伤痕和男人留下的污秽。而他的一头青丝,竟然一夜之间变成雪白,散落在地。
听见有人进来,水无心慢慢抬起头,黯淡的瞳孔中无星无月。
见是道弘,他的声音空洞而虚弱,说:“一共三十一个人,他们全都上过我了。我没死。你是否愿意消除对我的仇恨?”
道弘顿觉如鲠在喉:“这些人……”
“根据自我保护指令,侵、犯我的人都要死,所以,我杀了他们。再问一次,你是否愿意消除对我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