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装可怜了。”贾赦其实也不大忍心他总是变回原形呆一晚上,“两床被子,你不许半夜出被子摸过来。”
他说着去箱笼又抱了床被子。
姚谦舒看着他的背影弯了弯嘴角,迅速又压下去了,等贾赦铺完两个被子结界,他还是冰山人设不坍塌。
贾赦睡了里面,拍了拍床,“等我过来请你啊?把灯灭了。”
片刻之后,帐子里既昏暗又寂静,贾赦翻身的声音格外明显,他煎鱼似地来回翻腾,一旁的姚谦舒半点动静也没有。
他又翻了个身,忍不住睁开眼。
姚谦舒正支着半个身子看他,黑漆漆的只有模糊的轮廓,下巴是极秀美的弧度,他轻声问道,“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
贾赦摇头,然后又点头,“讲个树的故事。”
“从前有一棵树,它还是小树苗的时候遇到了一场大雨,本来以为活不下去……”姚谦舒慢慢讲了个超甜的树妖小故事,结果贾赦越听越精神,一掀被子道,“不困了,我去把那些东西看完了,你先睡。”
第29章
姚谦舒在外侧直接拦住他,“躺回去睡觉, 明日你还要去操.练, 夜里睡不好, 哪里来的精神。”
“真不困了。”贾赦道,“我就看一会儿。”
“明天起来看也是一样的。”姚谦舒淡淡道,“你下不去床的。”
贾赦觉得这话听起来哪里不太对, 但是想到他先前露的那手, 只要怏怏地复又躺回去, 翻身背对姚谦舒。
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姚谦舒凑了过来,“你生气了?”
“那倒没有。我们总算是朋友吧,你不能老是这样威胁我,尤其我是个人,你那些个神仙手段太欺负人了。”贾赦揪着被子,“对朋友不能这么霸道。”
姚谦舒径直翻译成不能对媳妇儿这么霸道,想了想道,“那我去给你点灯。”
贾赦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子, “算啦,下次不好这样了。你这几天都没有躺过,好好睡吧。”
“好。”姚谦舒也不敢乱动, 挤在贾赦身后,听着他的呼吸慢慢平稳。
翌日一早, 贾赦被外头呼号声准时吵醒,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靠着他, 歪头去看,发现姚谦舒和个小媳妇儿似地缩在他身后,额头抵着他的背。
树,也是会睡觉的。
这个认知对贾赦来说有个奇妙,他就这样别着身子,看姚谦舒的睡颜,他睡着了就像是尊雕像,没有半分活气了。
好像醒着的时候也不太笑。
“怎么了?”姚谦舒睁开眼,一下笑了,“你要看我,翻个身不就好了。”
贾赦都不带眨眼地看着他,随后“嗖”地坐起来,“起床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再躺会儿。”
他借着洗漱的机会,用冷水狠狠敷了敷发烫的脸,心里却不断在回味刚刚那个笑容。
像是雨霁天青后的那抹光,干净又清澈,以穿云破晓的架势,直直地照进他心里。
待得贾代善来帐子里寻他一起吃早饭,就见贾赦歪了个脖子,正在翻公文,见了他便讪讪笑道,“爹你起得挺早的。”
“脖子怎么了?”贾代善问道,眼神扫过床上那两床被子,“晚上冷成这样,要盖两床?”
贾赦揉着脖子,“您得一个一个问,连着问我先答哪个好。脖子是落枕了,晚上挺冷的,您不觉得嘛?我盖两床正好。”
刚刚坐起来太急了,拉伤筋了。
“我给你推拿两下,马上就好。”贾代善挽起袖子,“坐直了。”
“嗷!”贾赦还在看手里的东西,措不及防被他捏了一下直接嚎出声,“爹你轻点儿,疼死了!”
贾代善手下不留情,直把他当做面团揉搓,“揉开了就好了,得把经络复位,你忍忍,别乱嚎了,再把狼招来。”
见贾赦呆呆看着公文不放,贾代善一面使劲一面问道,“又收到什么糟心的消息了?”
“不知道算不算,陛下点了我舅舅押运送粮草。”贾赦对于这个舅舅的感官很复杂,“舅舅这个人好听点叫心软,大实话就是窝囊,前怕狼后怕虎,要是这粮草出了什么问题,他这儿也是解决不了的。”
户部已经在哭穷了,史侯又是个抹不开面子的,这回的粮草应当不会如他们心意了。
“到底还要给我荣国府几分面子,不会太过分的。”贾代善直把贾赦脖子都给推红了,“你转一转,看能动了吗?”
“嘶,疼疼,不过比刚刚好多了,爹你手艺不错啊!”贾赦道,万一咱们落魄了,可以摆摊搞个盲人按摩。
贾代善道,“既好些了就起来,去吃些东西,今天还有的要忙。”
贾赦眨巴眨巴眼看他。
“怎么个意思,是要我喂你?”贾代善看他不说话,觉得好生奇怪,“寻常都和饿死鬼似的,今日倒哑巴了,不想吃就算了。”
“那个什么……姚先生给我炒饭去了。”贾赦不动声色地往挪出贾代善可以抽到的范围,“您自己去吃,不用等我了。”
贾代善手很痒,你是八辈子没吃过东西还是怎么着,一个炒饭就把你给收买了。
“呵呵。”他冷笑几声,“那记得吃完了出来干活。”
竟也没有出手再抽贾赦。
贾赦庆幸逃过一劫,饿得趴在文案上发呆,“好饿啊……”
为什么炒饭要炒这么久,难道不是蛋和饭混在一起锅里翻一翻就好了吗?
半个时辰之后,一碗色泽金黄的蛋炒饭被搁在他面前,还配了一碟子伙头军自己腌制的酸萝卜。
姚谦舒坐到他对面,“试试看。”
贾赦尝了一口,然后忍着笑吐出来一块蛋壳,“姚先生的厨艺还要多加完善,你吃过没有?”
“嗯。”姚谦舒点头,其实树是不用吃东西的。
“哦。”贾赦低头吃饭,脆生生的酸萝卜很下饭,他头也不抬地道,“我记得你见到我第一次是说我丑,那怎么还跟着我。”
当时贾赦虽烧得七晕八素,但也能看出这妖精对他嫌弃的很。
“我那时心智有损,难免眼瞎。”姚谦舒凝视着贾赦,“我们家小赦……”
他没能把话说下去,因为对面的贾赦喷饭了。
“咳咳。”贾赦咳得撕心裂肺,才把肺管子里那粒米给咳出来,眼角挂着泪道,“你别这样叫我。”
“但是叫赦儿就和你爹娘重复了。难道叫赦赦?”姚谦舒询问道,“如果你可以接受,其实叫宝贝我也不介意。”
贾赦指着他道,“我介意,你别瞎喊,被别人听见像什么样子。”
姚谦舒轻轻叹了口气,其中委屈不言而喻。
贾赦死活不松口,随便扒了几口饭就要往外跑,“我刚刚和我爹话说到一半,我先去忙了。”
“唉……”姚谦舒又叹了口气。
听得贾赦心肝儿都颤了,奈何真的受不了那个头皮发麻的称呼,只好权作不知装糊涂。
姚谦舒见他真的不喜欢,也就没有再这样叫过了。
约莫大半个月过去了,贾赦把蛋炒饭也吃厌了,琢磨着是让姚谦舒去学蒸包子还是包饺子的时候,保龄侯便到了,他这次办差和贾代善一样,也把儿子带在了身边。史大公子和贾赦同年,相貌不算上等,只能称作周正,但身材魁梧,个子很高挑。
比谁都矮一点的贾赦表示不太开心!
保龄侯一见贾代善就面有惭色,连连拱手道,“是我无能,对不住妹夫。”
贾代善摆出公事公办的严肃面孔,“保龄侯一路辛苦。等我的人清点完粮草了,便为你接风。”
史大见贾代善还要人清点翻查,不免嘀咕道,“都是自己人,怎么还这么不讲情面。”
贾赦笑眯眯道,“史大公子这话错了,公是公,私是私,且不说要军需要登记入库。等真有问题闹起来,反而大家脸上不好过。为陛下办差分忧的时候,就不好讲亲戚关系了。”
史大立在保龄侯身边,见贾代善看过来,老大的个子情不自禁缩瑟了下,他小时候因为欺负贾赦被贾代善发作过,到现在看到这位姨夫都觉得害怕。
不单贾赦对保龄侯,史侯其实对这个外甥的感官也很复杂,他眼神示意史大闭嘴,赞同贾赦道,“世子说得是这个道理,只是我先说了罢,这次的粮草并不是荣国公折子里那些数量,你说要囤着冬季赈灾的粮食,陛下没有批。”
对边关百姓来说,和北狄人通商是主要经济来源,但是近期因为贾代善驻守,北狄人根本不到宣府来做买卖了,很多百姓手里的存货卖完,便没有可谋生的了。
然而冬季苦寒,就算有皮毛等可以御寒,粮食却没有地方可买,贾代善便上折提前申请,希望朝廷可以发放些赈灾的粮食,让百姓度过这个冬天,再想办法进行关外的经济结构转型。
万万没想到,这位陛下没有批。
草原的秋季短暂,等西北风一起,冬季就要开始了,要是再下上几场雪,日子就很难过了。
贾代善并不想和史侯透露这些,只颔首道,“多谢侯爷告知。”
赵树负责登记工作,前前后后地忙,他是个心眼挺多的文书,当即让搬粮的士兵帮忙,划开了几袋粮草,当做是抽样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