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海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贴着脸说话,半晌道,“国公爷的儿子和你长的真像,真好玩。”
贾赦无语,“这是我侄儿,隔壁宁府的小公子。”
“哦,对不住,认错了。”林小海在家是一根独苗,一直被拘着在家读书,除了身边书童随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小孩儿,禁不住又重复了遍,“真好玩。”
贾小珍以为他是想玩小金,从姚谦舒膝头滑下去,把小金盘起来搁在林小海腿上,“也给你玩!”
特别的大方!
姚谦舒一笑,看他眼珠子转就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说得大方,分明是想吓林小海。
林小海瞧着文弱,胆子倒不小,居然把懒洋洋的小金抱起来掂了掂,“还挺胖,先还给你,我有正事,回头再和你一起玩。”
说着还掐了一把小金的尾巴,“都是肉。”
小金:……泪奔
“是有些胖了,等退了皮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姚谦舒道,“别总抱着它,愈发懒了。”
贾小珍如今最听他的话,啪嗒把小金往地上一砸,嫌弃地用脚尖拨了拨,“快去习武,再胖就吃掉你。”
小金艰难地爬开了,带着肉眼可见的沮丧。
林海见小朋友走远了,这才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笺来,“我爹命我带给荣国公的,说是哭也好,求也好,都得把回信带回去。”
“你不是来备考的?”
“我是特意来送信的,恰好和族兄同路罢了。我爹说我年纪太小了,这科高中太过高调,还是等三年后吧。”
旁人寒窗苦读十几年,也才考中个举人,他家倒是很自信。
贾赦收了信就开始撵人了,“我如果有回信会交给你的,你既然不考试,那让政儿带你去京城里逛逛。”
林侯的密信很简短,算起来只有三句话。
第一句是想投奔贾赦,第二句是让贾赦照顾傻儿子。
第三句:如果第一句成立,请联系他的幕僚某某某。
于是林小海又被叫回来了,贾赦半点没有愧疚地道,“听说你爹给你带了个幕僚,姓金,你帮忙传个信,就说我想请他喝酒。”
“我就知道,重要的信也不会让我带呀。”林小海恍然,还没有不高兴,“金先生去城外上香了,大约要明天才能过来。”
“知道了,你去玩儿吧。”
又给赶走了。
贾赦禁不住道,“人家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和糯米团子似得软乎乎,想怎么捏都行,这要是我爹这样糊弄我,我不得给他把家都拆了。”
姚谦舒没理他,直接拍了一盘点心在他脸上,“捏你的糯米团子去吧。”
一不留神又倒了醋瓶。
“诶,你如今日益猖狂,只怕离我们家葡萄架倒了的时候也不多了。”
摇钱树并不知道这个典故,只当他又胡咧咧,起身道,“我们家没有葡萄架子,我现在让人去搭一个,有空倒一倒。”
第二天,花园子里果然多了个葡萄架,贾赦就在这下头招待了金幕僚。
幕僚这种生物,犹如后世的秘书&助理,但是要求更高,比如先头那位管情报的,交了辞呈,也是不许活着走的。
知道的机密太多了。
现如今的幕僚,如果遇上主家傻一些,是可以直接当家做主的。
林侯的这位倒是两头都不靠。
盖因她是位女子。
且绝色。
难免叫人心生龌龊,好奇她和林侯的关系。
“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贾赦观她举止优雅,好似出身良好。
“妾身姓金,国公爷不是早就知道了么。”金幕僚的官话很标准,又带着些许姑苏的软糯,要是她肯放下身段说话,几乎能叫人酥了身子。
“有意思。”贾赦也不是没听说过女幕僚,但是大多都是父女/夫妻关系,这位金幕僚,啧啧。
金幕僚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笑着解释道,“几乎每个人都会有这个疑问,我只能说,不是。我效忠林侯,仅此而已。”
通身的书卷气,又不失圆滑。
贾赦给她倒了杯茶当作赔罪,“实在是姑娘生得美妙,叫我难免……”
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偏偏要用智商谋生。
金幕僚笑着接过来,“国公爷许是听过金义文,我是他的孙女。说给国公爷解闷也无不可,我被许给甄家少爷,成亲前两日,他过世了。两边都希望我守望门寡,我借着守丧的机会逃走了。承蒙林侯夫妇收留,才有几天悠闲日子。”
她行六,家中人从前都称六娘。
“你替林侯出面,金甄两家都不管?”
甄家和金家都是江南有名的书香门第。
“我离家两日,他们便替我发了丧,讨了节妇的牌匾,总不见得管到阎王爷那里去,至于提林侯出面。”金六娘顿了顿一笑,“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您这样的面子。”
傲气毕现。
“有劳你走这一遭了,林侯希望我为他做什么?”
“侯爷想叫我来问一问,自己能替您做什么。”金六娘道,“如今您虽然兵权释手,可是荣国府的威望是其他诸位公卿无法比拟的。您想要维持威望,自然要有所动作,不单单是对百姓对臣属,对当今陛下,您的威望也是不可退去的。今上羽翼未丰……”
姚谦舒在一旁忽而道,“林侯派你来,是因为你擅长推演算卦吧。只是你见不得今上,如何能叫他选对人下注。”
他一开口,金六娘便觉心神一荡,难止惶恐,面色苍白着道,“尊驾好眼力,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但侯爷绝对没有其他心思,不过是我看人相面准一些,能替他看住小公子。”
“是这样啊,他儿子确实是需要看好了,傻乎乎的。”
“小公子待人赤诚,我等生怕他吃亏,我又是女子,比旁人细心些。”
姚谦舒高深莫测看她一眼,“你本来命带桃花,并非好事,如今倒是压制下去了,只是日后难免形单影只。”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金六娘知道他是高人,索性和盘托出道,“甄家道貌岸,内里却脏的很,我生就是这样的脸,这样的命,要是真进了他们府,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岂不是由着人折辱,只怕最后命也保不住。影单影只无甚不好,我干干净净地来,也干干净净地走。”
生的袅娜,却刚毅果决,贾赦叹道,“可惜世道不好,要你是个男人,只怕非池中物。”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你现在也不是省油的灯。”
金六娘缓缓喝了半杯茶定神,这才转回正题,“江南,是国公爷大有可为之地。侯爷的意思是,想要开办书院,既可以培养人才,又可以教化百姓,功在社稷。”
而且培养出来的人,就是可用之人。
贾赦想了想道,“他想得太简单了,这些事,只需今上随口一说便是,所以功劳遍都化为乌有了,你要想一个朝廷没办法插手的。”
“请国公爷赐教。”
“我还没想好。”贾赦一摊手,“叫我再琢磨琢磨,我不擅长这些。”
你家侯爷有幕僚,我也有啊,我们得开会讨论讨论。
不想姚谦舒又插嘴道,“女子学院,你看如何?不必大张旗鼓,可以从上层先开始。”
这些好出身的女孩子,都不会嫁得太差。
毕竟门当户对四个字高悬。
第110章
金六娘是吃过苦的, 她的思想要比摇钱树这种妖艳贱货要高尚许多, 她道,“若是国公爷想从贵女们做起, 我倒是有个姐姐可用,她本就是做闺学的,只是我和林侯夫人想的都是从贫苦百姓开始。”
她们想做的, 在姚谦舒那时候叫扫盲班。
姚谦舒并不赞同, “如今江南奢靡之风大甚,有这样认识几个字的功夫,都够赚来家里一天花销了。那些孩子, 跟着叫卖也是个好帮手。书院虽可行, 但是找地方, 寻名师, 都是需要财力人力的, 当然, 这个不是问题。可树大招风,只怕未成事已引来忌惮。我记得杭州有个白鹿书院?”
与其开一个,不如入股。
“眼看要入冬了, 水路难行, 待到明年春日去一趟杭州。”贾赦道, “闺学之事,我也不大懂, 金姑娘做个章程来与我看。”
“是。”金六娘起身道了个万福, “国公爷唤我六娘便是。”
贾赦先去瞧姚谦舒脸色, 见他并无不悦,方道,“六娘先去休息吧,女儿家金贵,不比男人。”
待得金六娘被送出东院,葡萄架后的假山内走出两人,原来那假山洞口是可供人出入的,并非摆设。
贾敬拎着贾政,身后还拖着个腿部挂件贾小珍,“这位六娘瞧着算是个人物。”
美女不可怕,就怕美女有文化。
贾政不自觉地凑到贾赦边上坐好,“林侯虽是最后一代了,可要多少好的幕僚没有,我觉得金六娘必定还有其他本事。”
“她出身金家,又是甄家儿媳,许是知道两家许多秘事,如今金家可是江南读书人中的翘楚。”贾赦回想着昨天贾政拿来的东西,“你们对林侯怎么看?”
“还凑合。”贾敬道,“林家谨慎胆小得很,方落魄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