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远岑想着必是朝廷斗争之中张知府受到清算了。即便如此,她也没想着穿着青衫入城,谁知道青衣格杀令还是否继续着。
黄药师有些嫌弃地看着别人穿过的粗布衫,他板着一张脸还是换了衣服。他不喜欢权宜之计,但是如今只想早日去建立桃花岛,也不愿意再与那些朝廷鹰爪再做纠缠。不过一进城,他必会去买一套新衣。
一入姑苏城,两人就分开行事了。
乐远岑懒得问黄药师要去做什么,她既然答应过绿波会为听雨楼的大伙带些礼物,当然就要说到做到。顺便也在城里探听一下,有关张知府之死的情况。而在逛了一圈之后发现,姑苏城虽是死了一个知府,但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店铺还照样开张,甚至连那一夜不知从何而来的抓捕队伍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之中,两人下午就出发去了嘉兴。
乐远岑一回嘉兴,当然是第一时间先去找了章掌柜。
“先生没事就好。”章掌柜见着失踪了小半个月的乐远岑,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这半年来,随着乐山春宫一绝的美名远扬,虫二书坊的盈利倍增,章掌柜最不希望乐远岑出事。他不希望损失银子,也不希望失去一位能谈得来的朋友,尽管他也多少已经意识到乐远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嘉兴城。
乐远岑知道章掌柜喜欢奇石,她特意寻了一组别致的昆石,送礼当然要送对方喜欢的。“让掌柜担忧了。这是我在姑苏随便买的石头,你也别嫌弃。我一切都好,只是遇到了小小的意外就耽搁了几天。”
章掌柜听着乐远岑轻描淡写说到随便买的石头,他当然不会认为真是不值几钱的礼物,必是昆石、太湖石此类的珍品。
“乐先生也真是心宽,竟然还带礼物回来,人能安全地回来就好。张知府与那位的死都已经传开了,你当时在张府之中,可是遇到了什么?”
“我遇到了一位江湖中人,掌柜也不陌生。”
乐远岑记得黄药师自称并非大侠,而章掌柜也说过如果能与邪怪大侠打好关系也不错。“就是之前砸了孔庙的那一位。我们稍稍聊了几句,就在姑苏耽误了些时日。”
章掌柜当即就懂了,有的话看破不说破,乐远岑这就是在说谁杀了张知府与他的靠山。“没想到先生是遇到了邪怪大侠,我对他也仰慕已久,如果能为他做些什么,那就是再开心不过了。临安最近的风向还有些怪异,张知府的旧事被翻了出来,他死了,家产等充公是必然的事情。不过,谁没两三个狐朋狗友,一时半刻总也会为张知府两人的死伤心一下。”
乐远岑点了点头,章掌柜的意思就是暂且朝廷之中还是会有人追究杀人者到底是谁,黄药师最好是避避风头。
“这些与我等安分守己的百姓无关。我还是画画,掌柜还是卖书。有一件事还要拜托掌柜帮忙一二,那位邪怪大侠想要在东海上寻一处宜居的小岛,我想掌柜对这一带的风俗人情颇为了解,不知可有推荐?”
章掌柜笑着点头,既是寻岛自然就是避了风头,那可不就是成了安分守己的良民。“我随着渔船出海过几次,略知一二,谈不上推荐指点,可以与那位大侠介绍一二。”
乐远岑就为章掌柜与黄药师牵了线,其中怎么商谈是他们两人的事情。
不久之后,她就听说黄药师抓了一些凶恶之徒上岛,将他们都毒哑了,然后充作仆人与工人开始动工建起了桃花岛。
桃花岛自然少不了阵法,这一过程中,乐远岑与黄药师都在研习从参合庄带回来的残卷,不论是武功或是星相、阵法等内容都使得他们获益良多。
乐远岑虽然没能找到一套完整的武功心法,可也从残卷中窥见了不同门派之长,她隐约觉得武学的高深心法可能各有千秋,却都会应和天地之道,而她则在探索如何应和的起步状态。
秋去秋又来,在一年之后,桃花岛已经初具规模了。
乐远岑与章掌柜的合约早就到期了,两人后来又签了新的契约,不再限定乐远岑必须每日要来书坊定点作画,她只要按时交稿就行。
就在秋风飒飒之际,乐远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会去临安城走一遭。”乐远岑不是邀请黄药师同去。
而今两人要在嘉兴分别,黄药师已经打算去终南山认识一下王重阳,目的自是为了比武。
黄药师狐疑地看着乐远岑,在这一年多里,他已经进一步见识到了乐远岑的性格,她此去临安不会是为了平湖秋月。
“你该不会是想要去皇宫走一遭吧?”
“你真聪明,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乐远岑笑着举起了手中的茶杯,一口干了杯中的茶水,“古话说得好,没去皇宫逛过一圈,都不好意思称自己是江湖人。”
黄药师喝了一口茶,谁说过这样的古话了?
乐远岑想去皇宫走一遭,当然不是没事找事,这与灵鹫宫有些关联。
不过,在临别之前,她也想对黄药师说句实话,“黄固,看在我们相交一场的份上,我有个真诚的建议。你还是再过二十年再收徒弟,不然你的徒弟只怕是……”
他们恐怕会凶多吉少,或是会被黄药师弄得很倒霉,这更不好听的话,乐远岑也就不明说了。
黄药师看着乐远岑无奈摇头的样子,他当即懂了她所指之意,这让他微微沉下了脸色,此话要从这一年以来他们的相处说起。
第10章
从参合庄回到嘉兴之后,乐远岑过得比之前更加充实,她除了研习那些残卷武学之外,也向黄药师请教了阵法之术。因为她从来没有接触过阵法,可以说从零基础随着黄药师学起。
很客观地说,黄药师算不得一位好老师,他做的就是扔几本书让乐远岑自己去摸索,偶而解答一二问题。阵法之术包含甚广,天文地理、星相易理是其根基,想要精通阵法之术,没有十几年不可称大师。
黄药师心知肚明是他理亏在前,否则才不会在钻研残卷之际还抽出时间教导乐远岑,幸好乐远岑并不蠢笨,无需他耗费耐心。
乐远岑认为黄药师根本没有耐心,亏得她不是他的徒弟,只是让黄药师以教授了她阵法之术还清了她被连累到追杀一事。一个人就算自身本领了得,但也不一定就会传道授业解惑,反正黄药师不属其中。
乐远岑知道是她脸皮够厚,才会毫不在意黄药师是冷言冷语的讥讽,更是因为她心怀宽广,才不介意黄药师有时把负面情绪带到授课之中。
如果换做一般的学生被黄药师教导几年,必是畏惧他到了有什么话都要憋着的地步。若是天资聪颖、抗压能力强的弟子也就罢了,否则难说是否能学到黄药师的几成本领,更怕的是某天不知怎么就被他迁怒了。
如今黄药师是既严厉又缺乏耐心,等过了二十多年,说不定年岁渐长的他稍稍宽和些许,那时候再收徒弟对谁都好。
乐远岑说出此话就看到黄药师脸色微沉,这就说明黄药师也知道他自己是什么脾气。而没等黄药师开口讥讽,她就将身侧的布包放到了桌上。
“当然了,收徒是你的事情,我没有资格插手。还得多谢这一年来你的指点,我总要聊表心意。你有意想要谱出一曲音攻,我看你缺少一件顺手的乐器,就顺手带了一根竹箫来。”
黄药师就看到乐远岑打开了布条,里面是一根品相很不错的紫竹箫,他的一口郁气堵在了喉咙口。乐远岑很会把握分寸,上一刻不轻不重地踩了他一脚,下一刻就会来顺平了他的火气,像是今天这样的情况绝非第一次了。
“我难道买不起一根箫吗?还需要你来送不成。”
“你怎么会买不起。眼前的竹箫不值几个钱,你随便用用,当做剑使被劈坏了也不心疼。等你练得差不多了,想来会去买一款玉箫,眼下就拿它练手吧。”
乐远岑笑着将布包推到了黄药师手边,看着黄药师面露几分不情愿地收下了竹箫,她在心里不住摇头。依照黄药师如此性格,她怎么邀他同去临安,这才是自我折磨。
黄药师没说谢谢,如果乐远岑没说前面那句让他晚点收徒的劝言,他也不至于不愿意道谢。将来不管他在什么时候收徒,都一定会选听话的徒弟,才不至于气到自己。绝不是乐远岑这样性格的人,看上去温和无比,实则能笑着当面就给人温柔一刀。
这可不是他的胡乱臆测,岛上的哑仆都是他抓来的大恶之辈,他是毒哑了他们。而乐远岑借用了其中的两三位,请他先别下.毒毁去他们的声音,因为她想要练习点穴之术。在那一个月里隔着老远的距离,他都能听到那三人的惨叫声。而乐远岑却说那几人必须是叫出声来,她才能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被点到穴位。
黄药师曾经去临安砸过孔庙,而此次乐远岑不是去砸了皇宫而是去查些旧档,应该不会闹出大动静。他也不必多为担忧,“想来你也不会走不出皇宫,那就白学阵法了。你若是真的被关入天牢,我不会去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