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点了点头,复而道:“若到时需要贫道出手擒拿其余师徒七人的地方,贫道亦会出手相助的。”如今任茂是抓住了,可他只知道他师父和其他师兄弟任谁名谁,可并不知道他们如今流窜到了哪儿,到那时候想抓住他们也得费一番功夫。
胶州县令叹道:“道长高义。”
这时浑浑噩噩的任茂冷不丁瑟瑟发抖道:“有妖怪啊!”
胶州县令睇他一眼,看他男不男女不女,又犯下如此罄竹难书的恶行,他们师徒亦不知糟蹋了多少好女,当下便怒不可遏道:“何来的妖怪?倒是本官瞧你丧尽天良,行为堪比兴风作浪的妖怪,根本便是个人妖。”
林宁:“……确实是。”
说着轻轻扬起眼角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再说,却让任茂心惊胆战,再也不敢往外说什么了。
话说回来,因胶州县令卯足了劲来办这个大案,很快就将供状连他那同门的名单,一并送往了京城。当今天子得知后,便命都察院复审,很快都察院左都御史都出奏折,说看任茂所犯下的罪行,其死有余辜,其该判死刑,再有任茂的师父桑冲,还有他的师兄弟们也该同罪。
天子一日后给出批复,说任茂等人罪大恶极,合该凌迟了。再有没有被抓住的桑冲等人,各地加紧缉捕,一等缉捕就即刻押往京城受刑。
至于赵管武?他的罪行尽管没有任茂等人的严重,可谁让他正撞到了枪口上,胶州县令体察上意后,就判了他流放三千里。
又有任茂案的经过全都载在了邸报上,从京城发向了各地,而胶州因为是事发地,在邸报发来前,此案就已经被传得到处都是了,小茶馆中接连数日的谈资都是这一案,老板娘柳四娘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不复先前心事重重的模样。
而易想容在得知什么是凌迟后,生生打了个寒颤,接着便对上林宁似笑非笑的目光。
林宁慢吞吞道:“说起来当日你对孙二郎所行之事,也称得上是迷奸。”
易想容:“…………”
易想容垂下头不敢反驳。
林宁复而道:“我这么说只是希望你当真记住了这个教训。”
易想容决然道:“妾断然不会再犯的,妾可以拿妾的妖丹发誓。”
林宁道:“姑且相信你这一回。”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布袋,“这是原先说要给你的重思稻,你拿着,贫道这就送你回你的老家。”
易想容一愣,她原本以为她怕是得不到赏赐了,不曾想林宁说话算话,当即跪伏在地,真心实意的谢过了林宁。之后,林宁便将她送回了下溪村,让她归家和她的父母团聚,拿着重思稻好好修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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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宁不久也和小茶馆老板娘柳四娘辞别了,她倒没有立即去缉捕任茂的同门,而是回了一趟崂山,毕竟她就来到了胶州,而胶州距离崂山不远,不回去一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秋日的崂山苍翠葱茏,上清宫则隐在崂山深处,不过林宁并没有照常人上上清宫的路途上去,而是直接回了他们师徒原本隐居的小天地中。小天地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仍旧是红墙碧瓦,云雾缭绕间有仙鹤展翅,只是林宁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同,而这丝不同体现在味道上,但闻得空气中清香四溢。
这味道并非是猴儿酒的香醇,而是花香。
严格来说,是牡丹花香。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从前林宁确是知道她师父回道人在自己的寝室内养了一株白牡丹,可他唯恐她知道,平时连半点都没有透露过,再有林宁那时候能闻到牡丹花香味,是因为那时候是春天到夏天的过渡期,正是牡丹花开的时节,可如今早已经过了牡丹的花期,即使小天地中四季如春,但也不至于花香四溢,让她都给闻个正着?难道是因为她不在,她师父终于敢正大光明的养那株白牡丹了?
林宁正想着呢,回道人从屋内走出来,声色俱厉道:“好端端的,你回来作甚?”
林宁:“……实际上我正准备走了。”
回道人:“……何事?”
林宁笑嘻嘻道:“只是回来看望下您老人家,不过好像您有客人,徒儿是不是打扰您了?”
回道人一挑眉:“为师哪来的客人?”
林宁眨了眨眼:“没有吗?那徒儿就是随便猜猜,没有便没有吧。”可是吧,她这一贯放荡不羁的师父,今次竟然没穿他平时惯常穿的黄欗衫,而是换上了一件白色软绸阔袖长衣,看上去很是风雅,更衬得回道人姿容雅致。再有他的态度也有点奇怪,否定的太快了,还有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就问她要猴儿酒,看起来她这次回来对回道人来说是猝不及防。反正呢,林宁如今更加确定她师父这儿有了个客人,而这个客人的身份,林宁觉得这满院飘散的牡丹花香就已经做了昭告:
牡丹仙子白牡丹。
也难怪她师父这么紧张,而林宁也很识趣的不再追问,还在回道人欲言又止的看过来时道:“徒儿在外一切安好,此次是因为到了胶州,这才想起来该回来探望下师父了。”
“原来我们的师徒情谊这般廉价,”回道人话锋一转,“为师平常用来泡茶的泉水没了,你去担一担回来。”
林宁一低头:“是。”旋即都不用回道人再催,她就没影了。
回道人:“……哼。”
这时一道婉转悠扬的女声从屋内传出来:“我瞧你那徒儿瞧出端倪来了。”
回道人嫌弃道:“他一向滑头。”
女子掩唇笑了起来。
回道人:“怎的?”
女子媚眼如丝道:“我瞧你分明是心中自豪,只嘴上嫌弃,不过你一贯如此,我早瞧得分明了,不然你寝室中那盆白牡丹又何解?”
回道人:“…………”
且说林宁出了小天地,去了上清宫西北岩上打水。此石间有一清泉,名曰“圣水泉”,其水甘冽澄明,是崂山一大名泉,而林宁这打泉水还不能打快了,她得慢慢的打,毕竟要给她师父留出私人空间嘛。不过话说回来,林宁也有几分好奇,她不太清楚当年她师父和白牡丹间的爱恨情仇,只过去十年间,倒也不见白牡丹过来——当然不能指望她师父去主动找人家——怎么白牡丹突然间就过来了?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林宁为了消磨时间就在上清宫转悠着,转悠到了配殿那边,她还记得这配殿前那株山茶花成了形,还有那株高约八尺的白牡丹。只是如今一瞧山茶花还是老样子,只是白牡丹却只有二尺高了。
林宁:“?”
这时有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读书人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用来做雕栏的木料。他瞧见林宁一愣,林宁向他施礼:“敢问居士,这株白牡丹发生了何事?怎么小道不过下山游历月余,她就沦落到这般境地?”
书生姓黄,闻言含含糊糊道:“先前她被个商人狠心移走了,过了好一段时日才会寻回来,只是长途跋涉的,枝叶不免枯萎,幸而得花神娘娘垂怜,这才重新焕发了生机。”
林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白牡丹是借此来见她师父的,他们俩可真是。
黄生以为林宁是在感慨这株白牡丹,也就是香玉的遭遇,便没有多想,自顾自修建起雕栏来。不远处黄生暂住的客舍中,身穿一袭白衣的香玉忙唤绛雪道:“绛雪姐,你瞧,是那个小道士。”
绛雪还没应声,香玉便受了一惊般捂住了嘴,转身小声对绛雪道:“他瞧过来了。”
绛雪一怔,旋即说道:“我先前就说过,他并非一般的道士。”
香玉并没有感受到恶意,便放下心来,有几分好奇道:“也不知他怎么又出现了?”说着便再往外看,只不过人家已经不再原地了,香玉想了会儿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把此事丢开不想了,到底她如今已有了黄生这个有情人,身边还有绛雪陪伴,又是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的,自然倍加珍惜如今的美好日子,旁人的事对她来说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被当成过眼云烟的林宁却在发散着思维:‘不知花妖和凡人结合,是否会有孩子?应该可以有的吧,毕竟成了精的动物和凡人结合,都能生出孩子来,植物又怎么能落后呢?’
可想是这么想,林宁还是觉得很微妙。
以及林宁说的成了精动物和凡人结合,特别指出的是白鳍豚精白秋练和凡人慕赡宫,他们俩已顺利成亲了,可转过眼来看上清宫这个书生和白牡丹那个花妖这对。这个书生已有二十五六岁,他不可能没有成亲,也就是说他家中已有了妻子,可如今却在上清宫这么爱护着白牡丹花妖,怎么瞧着都很符合此时的大环境。再有林宁还觉得这个书生痴情归痴情,可他说不定还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就是说还惦念着那株山茶花花妖,到底花妖的化形都是绝色佳人。
只是不知道花妖们是怎么想的?
林宁想了想曾经遇见过的妖怪们,她们多是没这方面的概念,更多奉行着合则行,不合则散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