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祝于畏起初倒也想要攒点阴德的,做冥吏也做得得心应手。
不想今日忽然反叛,也因地府近来忙乱,便叫他带着一群小鬼从地府逃了出来。
林宁又问:“缘由呢?”
陆判回道:“我问询了和祝于畏有交集的阴差,并无所获,只道祝于畏煞气格外高涨。”
林宁沉吟道:“先看看他有没有回汲县吧。”
再看祝于畏的人际关系,他的父母早已去世,在多年前曾娶一妻章氏,而这章氏却是枉死的。林宁的超度名单中就有她,再看章氏所在地,那其中赫然标列了个“红名”,还有数个未记名的无名鬼:
“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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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县有一大户人家有一偌大别野,因为白天见鬼,家人相继死去,主人哪里敢再住下去,便将这一别野贱价卖掉。
知情者没有敢买的,哪怕价格实在是低。
偏有一个姓戚的不信邪,加上贪图价廉,便将别野买了下来。
此宅院占地颇广,因搁置没人打理,东院的楼亭中野草都有膝高,看起来很是荒废,不过这姓戚的戚六郎上上下下没多少人,也不在意这东院荒不荒废。待到搬进来,家中上下每到夜里都惊恐不安,被有鬼的传言吓得都不好安睡,结果两个月后,便死了一个婢女。
没多久,戚六郎的妻子韩氏去了一趟东院,回来后就生了病,没几天就消香玉损了。
这俨然是证实了这是个鬼宅的说法,其他仆从都劝说戚六郎搬走,偏偏戚六郎自认有胆量,愣是不听,仆从们再三劝说,戚六郎更是不胜其烦,将他们打发后,自己搬了被褥去了东院的荒阁。
仆从们很惜命,奈何卖身契还在戚家,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但不敢再在大院内住下,便在大院外搭了草棚子,又那忠心的每日还是会来送三餐的。
先是听到了荒阁中有陌生女子的调笑声,后来竟是听到了已下葬的夫人韩氏的声音。
那声音真真切切的,叫忠仆几乎是屁滚尿流地逃出了大院。
好在还是能听到戚六郎的声音的,且听他的声音毫无妨碍,一日三餐都是照常用的,此外他还叫来忠仆说,因地府垂怜他对韩氏的一往情深,故而叫韩氏返回家中,和他再续前缘,日后他们就当夫人仍在便是。
忠仆:“…………”这哪里能一样?
忠仆不敢怒也不敢言,想奉劝下戚六郎人鬼殊途都不好,只能暗暗祈求戚六郎早日回心转意。后几日戚六郎又叫忠仆买来不少冥币,有百万计,神情看起来颇为放松,叫忠仆不明所以。
这日清晨忠仆正长吁短叹,忽然感到阴风阵阵,激得他打了个冷战不说,还无意识间就腿脚发软,联想到这鬼宅还有宅子中的鬼,忠仆哪怕没有正面遭遇过鬼,这时候他也认为他这是遇着鬼了。
忠仆都不敢左顾右盼,拔出腿脚来往草棚子那边跑。
隐隐约约间忠仆还听到了好似指甲硬生生刮过铁板的声音,吓得他脸色煞白,想嚎叫却又仿佛有一团布塞在他的喉咙间,使得他只能干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忠仆:“!!”
宅院内,“艺高人胆大”的戚六郎还在和已成鬼的妻子交颈而眠。迷迷糊糊间,妻子韩氏瑟缩发抖起来,不等她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到外面鬼哭狼嚎,韩氏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顾不得戚六郎,韩氏便往外奔,想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见得这宅院中的一老鬼,被不知哪儿来的几个恶鬼抓住四肢,接着他们便狠狠撕咬起那老鬼,直硬生生地将那老鬼啃咬殆尽。
韩氏:“!!”
戚六郎也惊醒起来,刚要问发生了什么,韩氏便哆哆嗦嗦地堵住他的嘴,惶恐不安道:“我们去寻章娘子。”
韩氏能够和戚六郎重聚,多亏了章氏,不想等他们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章氏的住所,章氏脸色灰败。
韩氏不禁道:“章家阿姊,那些个恶鬼——”
章氏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屋外传来刀锋划过地砖的粗粝声,她登时变得更为恐惧起来,在恐惧下还有一层深深的恨意。
“阿端,为夫来了,还不出来迎候?”
阿端正是章氏的小名,而她之所以枉死,皆因遇人不淑,被那男人折磨欺辱而死,死后被埋在这宅院下面,到如今已有二十年。
原以为她能够避开那个恶魔,可不想他竟然找来了!
章阿端想逃也逃不了,那祝于畏已成大鬼,还有那把砍杀不少犯人的刀做武器,寻常阴差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章阿端这么个小鬼。最终她被祝于畏从房间中抓着头发拖了出去,等到了廊下,祝于畏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拽起来和他平齐:“我不是说过吗?你生是我祝家的人,死是我祝家的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守妇道!”
“啊!!”章阿端惨叫出声,却丁点都没有换来祝于畏的手软,反而越发激起了他的肆虐之心,还不忘示意跟着他逃出地府的其他恶鬼,去屋内将奸夫抓出来,好叫他给碎尸万段!
一时间,宅院中阴气森森,对林宁来说简直不能再招眼。她拔出已跃跃欲试的龙吟剑,龙吟剑如臂使指,如飞虹般掠入阴气森森的宅院内。
铮。
是龙吟剑对上了祝于畏手中的鬼头刀,将奸夫戚六郎从鬼头刀中救下。
饶是如此,戚六郎已吓得面色惨白,可没有了先前的胆大。
祝于畏:“谁?”
龙吟剑重回到林宁手中,她人已到了庭院中,面对着一身阴煞气的祝于畏根本不惧的,不过祝于畏这个大鬼确实和寻常小鬼,或是恶鬼都不太相同,比他们要厉害不少,难怪寻常阴差都对他束手无策。
祝于畏冷哼一声,挥舞着鬼头刀就朝着林宁飞身扑来。
林宁这次没有那么快就引雷,怎么着也得给龙吟剑用武之地,因而就使龙吟剑上前迎战。
其余跟随着祝于畏逃出来的恶鬼,倒没有加入战局,他们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宅院中的活人还有小鬼身上,能吞吃就吞吃,不然不就白来阳间一趟吗。
林宁冷哼一声,手腕一抖,龙吟剑化作数条剑光,剑光中还包裹着蜿蜒的雷电,接着化作数条雷蛇,朝着那数个恶鬼而去,直击中他们的神魂,叫他们惨叫出声。
这时陆判和阴差们也赶了过来,他们纷纷掏出锁链,相配合着去锁那数个恶鬼,并很明智地没有来打搅林宁对付祝于畏。
林宁游刃有余,很快祝于畏的鬼头刀就被龙吟剑克成碎片,只剩下个刀柄在祝于畏手中。
祝于畏:“!!”
他再是意识到他这次撞上了铁板,却是来不及了,嘶吼着被龙吟剑穿过身体,带走了大半的阴煞气。
接着,林宁从袖里乾坤中掏出根用能叫人起死回生的鹿衔草编织而成的草绳,送到祝于畏身上,将他捆住,又鹿衔草能让人起死回生,可祝于畏这样的大鬼来说,沾染上就好像在伤口上撒盐般痛苦。
“啊——”祝于畏惨叫出声,不可谓不是风水轮流转。
林宁将龙吟剑收了回来,示意陆判过来拿鬼,接着环绕了一圈,从枉死鬼章阿瑞到凡人戚六郎,再到本不该在这儿出现的戚韩氏。
这韩氏乃是自然得病而亡,按理该被阴差带入阴间,由阴司判其生前善恶,进而判其接下来是要投胎转世,还是须得在阴间停留以受罚等等,断然没有至今还停留在此的道理。
再看戚六郎和韩氏的衣着打扮,显然韩氏非是刚来的,又等到陆判过来,本来想去搀扶章阿端的韩氏朝着戚六郎流露出惶恐加不舍的神采,还想要躲到戚六郎身后,而看不到陆判的戚六郎满头问号,他只知道周围有鬼,却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多可恐。
林宁则微微扬眉。
陆判果不其然很惊讶,起初不太明白韩氏怎么不在阴曹地府,后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
林宁见状,差不多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她没有点明,毕竟这是地府的家务事。
说到底韩氏不像祝于畏是个大鬼,有能趁乱逃出地府的本事,可她偏偏叫陆判无所查来到阳间,想来最有可能便是阴差放水,叫韩氏能够回阳间来偷生。至于为何放水?怕是收受了贿赂。
这院子南边杏树下还有烧了一半的冥币来着。
阴差和阳间差役在很多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差异,受贿索赂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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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于畏被锁住,即刻押回地府。
而他为何逃出地府,原因林宁很快也知道了,盖因是从其他阴差口中得知了章阿端竟为一子到地府周旋一事,认定她不守妇道,导致怒火攻心,就纠结了一群恶鬼从地府逃了出来。
又这“一子”说得便是戚六郎,而他确有和章阿端有过几次恩爱,可章阿端本就是鬼,和谁相好都是她的自由,偏偏遇上祝于畏这样的直男癌晚期患者,认为章阿端无论是人是鬼都是他的私有物,可要知道章阿端枉死可和他有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