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眼前这人, 生前就是一方大贵族,死后又有子孙数百年来毫无错漏的祭奠,本人又善经营,且追随者众多。
来到彼世不久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领地,当然地狱根本没有私人领地一说,但架不住这家伙敢做吃螃蟹的第一人,又有个时不时脑子不清楚的阎魔大王。
等鬼灯发现的时候,不合理的条约已经签署并产生效应了,和现世毫无约束力的协议不同,彼世的约定一旦达成便无力回天,除非对方做出违背协议的事。
但端看这家伙悠哉几百年,在彼世自成一派,就不用指望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犯低级错误了。
这家伙在彼世地位超然,又碍眼,想要拔出还不是腾腾手就能办到的事,鬼灯也就捏着鼻子忍了好几百年,一直致力于哪天将他一脚踢去投胎。
只是这个花花公子老和白泽别苗头这一点倒是深得他意,所以这么磕磕绊绊的也就相处了下来。
然而西门庆听在耳朵里就发觉不对劲了。
先不说总二郎怎么会用这么熟稔的口气跟见都没见过的人说话,但鬼灯大人那句‘西门公’又是怎么回事?
她回过头,入目的便是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熟悉还是两个意义上的。
只见对方松散的穿着一件浅色的浴衣,端的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头发不再是之前被她笑上几天几夜的月代头。
可能是彼世和现世接轨,又有百年间审美变迁的缘故,他蓄起了长发,浓密柔亮的黑发随意的扎成马尾,系上红色的绳结,真正是超越了时代的英俊迷人。
虽然形象大变,但那容貌,声音,还有散漫不羁的气质,不是她的小祖宗是谁?
小祖宗是花割烹狐御前的常客了,不,应该是整条花街的常客。且他还要比白泽受欢迎。
白泽之余花街的姑娘们只是受欢迎的冤大头,只要身上的钱被榨干,马上就会换一副嘴脸。
而西门家的小祖宗则不同,他有钱,帅气,又不会一见女人就一副让人不耐的痴汉样,也比白泽会说话得多。
有的是姑娘为了争夺给他倒酒的机会打破头的事,堪称花街第一人,在现世歌舞伎町估计还得封个夜之帝王。
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店内的招牌花魁亲自服务,只是妲己在途中居然弃他而去转而服侍另一桌。
这其实不算事,但今天就是像心有所感一般觉得不爽想去找找麻烦,结果就看到了某个公务员疑似挪用公款天价消费。
西门小祖宗可乐坏了,彼世有趣的事很多,但见识里几百年也略显无聊,而跟他在各方面有些过节的鬼灯和白泽,那是抓到把柄就一定得宣扬宣扬不含糊的。
正要走过去再奚落几句,把这公款吃喝这顶帽子给鬼灯压实了,眼角的余光扫到离鬼灯不远的一个人,就再也没有办法挪开视线了。
虽然当初汇集的时间短暂,但停留在心中的刻印却如此深刻,即使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变迁,风雨馋食,都没有办法消弭。
他怔怔的看着西门庆,然后缓缓的流下眼泪。
旁边陪同过来的姑娘吓一跳,纷纷问他怎么了。
小祖宗指着西门庆到“那个伤我至深的初恋啊!”
西门庆本来脸上还挂着笑,听他一言顿时脸就僵了,可不待她反应过来,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小祖宗紧紧的抱着她,然后捧起她的小脸“庆,自那一别,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可这么多年却杳无音讯,你耽误我啊!”
说着眼泪就像涓涓的流水一样,难以想象的丰沛并且看不到止住的希望。
西门庆虽说听了他觉得不着调,但心里也是涌现一阵酸意。
小祖宗说得倒是没错,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西门庆半点不怀疑他对自己的喜欢,或许血缘的羁绊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他当初就是能对着自己这个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的家伙掏心掏肺。
那次离开得太匆忙,又因为恶罗王那家伙一言不合就可能开杀戒的事甩下他就走,经此一别,她这边还好,才过去堪堪半个月,可对于小祖宗来说却已经是几百年的日月变迁了。
正打算拍拍他安慰两句,两人的身体就被猛的分开。
西门庆抬头,看到迹部还维持着分开他们的手势,脸色黑沉的看着小祖宗到“你不是西门总二郎那家伙,你是谁?首先离别人的女朋友远一点。”
西门庆当初事无巨细的告诉了迹部在古代的事,所以他能轻易推测出有只妖怪打这家伙的主意。
可小祖宗求婚的事却是被她略过去了的,因为丢人!
总不能跟迹部讲‘我告诉你啊,你女朋友真是魅力无敌,就连我们西门家的老祖宗看了都把持不住。’这尼玛尴尬得,半年别出门了。
当然即使知道也不一定会给好脸色就是了,鉴于总二郎的前科,再来一个仗着血缘为所欲为的家伙更遭她嫌弃。
小祖宗怀里一空,顿时很不满,眼见罪魁祸首充满敌意的看着自己,他也就收起委屈的泪意,散发出数百年的上位者应有的气势——
“嚯?阿庆,这个大言不惭的小鬼是谁?”
西门庆还没回答他就自顾自到“算了,是谁都无所谓,当初在人间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恶鬼掳走,是我的无能。”
“可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已经不用顾忌任何那样的存在了,我们继续当初的约定吧。”他无视拦在中间的迹部,重新执起西门庆的手“嫁给我好吗?”
迹部差点没被气死,果然长这张脸的人都要和他作对是吧?西门总二郎是如此,眼前这个也是如此。
永远都在自说自话的琢磨一些不要脸的事,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看他的长相,和那位鬼灯的说法,都知道又是个和阿庆有亲缘的吧?
阿庆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族?听说她还有一个大哥,该不会也是同样这副德行吧?
想到未至的麻烦和眼前的膈应,迹部陡然间戾气横生,眼珠乱转琢磨着搞事。
西门庆见他的表情就之大不对劲,这家伙虽然平时看起来在意规则,但关键时候可端的是能够心黑手狠的角色,没有这份觉悟他家里也不会远早于同龄人的信任他。
忙把迹部拦在背后,西门庆对着小祖宗尴尬的笑到“那啥,之前不方便说,实际上我还没告诉您我的全名呢。”
“哦?哦——”小祖宗乐坏了“你愿意了吗?”
他们那个年代,女孩子的名字可不是能轻易示人的,像雪路因为出身农女,所以当时没什么讲究,但贵女的名讳只有家人和未来的丈夫才能得知。
小祖宗虽然老怀疑西门庆是土匪或者山贼之类的刺激出身,但待她倒是毫不失礼。
所以听到阿庆要把最重要的名讳告诉他,他便以为认可了他的求婚。
西门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又想多了,只得叹口气到“我全名西门庆!”
“庆!!”本以为有所觉悟的小祖宗做出了让西门庆匪夷所思的反应,只见他的眼眶又开始饱含热泪,只不过这次里面全是感动之意。
他抓住西门庆的手“你愿意抛弃之前的姓氏,直接冠上我的吗?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小祖宗激动得手足无措,西门庆对他的强行理解能力有点懵逼。
迹部看不下去了,一把打开他的手,在小祖宗的不满中一字一句的告诉了他想都没想往那处想的残酷事实“这家伙姓西门,名庆,现世这一代西门家的大小姐,是你的直系后代。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
沉浸在感动中的小祖宗反应并没有这么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迹部的话什么意思。
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就这么僵住了,机械般缓缓看向西门庆,在她确认般的眼神中,眼白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诶!小祖宗!小祖宗!”西门庆忙接住他,又是掐人中又是扇脸蛋,好半天才把人糟蹋醒。
小祖宗缓缓的睁开眼睛,还留存着未干的薄泪的眼睛和微红的脸颊让他看上去很脆弱很可怜,他抬手,摸了摸西门庆的脸,顿时眼泪又止不住了“我就说,我就说为什么一看见你就那么亲切,想给你一切。”
“哪怕几十年后,哪怕人身作古,再强的迷幻药或者妖术都该消散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也是,除了我们西门家,还哪里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儿。”
西门庆又是心疼又是尴尬,她长这么大也不是没被人追过,也拒绝过不少人,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一言难尽的。
正要说点好话哄哄祖宗这页也就翻过去了,就听他到“我不管,反正我也早八百年已经死了,人间的规则对我不管用,反正没想过去投胎,阿庆,你就——”
西门庆听他前半截话就预感不妙,想抛下他却被紧紧抓过了胳膊,她心里捉急,这状况已经够尴尬,小祖宗偏偏还要火上浇油吗?
然而她担心的并没有成为事实,小祖宗话没说完,就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木屐砸中了头,生生止住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