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膳太监宫女捧上点心来,众妃都浅尝则止。
这时再有两位长公主和大公主、二公主下了课回内宫来,一同与诸妃赏花,因为是花朝节,今天只上了两节课。大公主徒欣自是一来就粘在了杨皇后身边软语,而和德公主拜过皇后之后,前来恭恭敬敬拜见邢岫烟亲近。
邢岫烟笑道:“有些日子没见和德公主了,本宫瞧着和德长大了。”
和德公主脸上微红,她今年十四岁,上个月刚刚来了月事,受过宫廷嬷嬷的一些教导,不是从前的女童了。
和德公主笑道:“我却看贵妃娘娘越发风采出众,我要学得还多着呢!”
邢岫烟问道:“今年学里教你们些什么课程了?”
和德说:“四书五经和大周国史都简单学过一遍了,如今正在学庶务,包括农事常识和明算。”
邢岫烟倒没有想到徒元义还真给公主们也开这些课程,他可是个封建皇帝呀!根本就是个直男癌呀!
邢岫烟说:“你皇兄倒真是好一番苦心,才将你们当男儿教养,现在吃得苦中苦,将来方为人上人。”
和孝公主忽道:“贵妃娘娘这话都有偏颇,我们本是皇家公主,本就是人上人。”
邢岫烟道:“公主也要出嫁呀,公主希望嫁给有才学之士还是嫁目不识丁白身之人?本宫想没有公主会想是后者吧?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骗人的,无才之女能了解有才的夫君的想法吗?有才的夫君会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心底嫌弃你!无才之女能生养出有才之子嗣吗?学识与寻常后宅女子不同,不但能得未来夫君的尊敬,也有益家族延续大计呀!”
和孝公主不禁脸色有些惨白,原来她在公主郡主们及她们的伴读中间,成绩向来不好,读书也不用功,因为刘太后的宠爱,也时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考试时也都是倒数的,但先生们会稍给她点面子,她的伴读都排在她后面。和孝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而和德公主成绩是名列前茅的,几乎没有旷过课,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邢岫烟这时看到向来胆小的二公主徒悦,见她瘦得比黛玉还甚,她这人天生对女孩儿有份怜惜,像贾宝玉似的,原是不喜徒元义从前的子女的,这时也是忍不住朝她招了招手。
二公主是个被徒元义彻底忽视的女儿,这时宸贵妃朝她招手,她还有些意外,怯怯地过去,拜了拜:“贵妃娘娘。”
邢岫烟看她瘦得眼睛特别大,而且她一双眼睛还像徒元义,不禁心软,拉住她的手说:“二公主也太清减了些,平日没有好好吃饭吗?”
徒悦说:“母妃病重,我吃不下。”
邢岫烟早知德妃重病,但这和她无关,她自不会去展示圣母,但是见到这和从前黛玉一般年纪的孩子,心中一软,不由问道:“你母亲是何病?”
徒悦说:“我也不知,母妃她受过一次风寒,没有根治,就一直躺着,常常咳血。”
邢岫烟不禁想,不会是肺炎或者肺结核吧,这在古代可真不好治,除非……
但是徒元义若是想德妃活,他早出手了,就如当年杨氏和徒晖病重,被他救回。徒元义前世的家事她可不想管,于是说:“多找太医看看,慢慢调养。但二公主自己要好好吃饭,你母妃也想你健健康康的。”
徒悦犹豫了一会儿,忽带着一丝害怕说:“贵妃娘娘,您……您让父皇去看一看母妃吧,就看看……”
邢岫烟这才有些尴尬,她一时被二公主瘦得震惊到了,这才拉她说了话,没有想到向来胆小的二公主会这么说。
这时杨皇后接道:“本宫是早就派过人去请圣人看看德妃的,但是圣人怕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邢岫烟却是为难,她要是应了沾一身骚,要是不应显得她冷酷刻薄。
邢岫烟淡淡道:“圣人行事旁人哪里左右得了?”
正在这时,听到园外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诸妃精神一振,不由得抚首弄姿,做出自己最美的姿态神情来,莺莺燕燕起身来迎上前。公主们也规规矩矩立在一旁,徒悦已经收敛了方才的哀求表情。
“臣妾参见皇上!”
徒元义也刚上完早朝,却是换掉了朝服来的,他头戴天子金冠,身穿邢岫烟设计的交衽汉服常袍,大家可以看出他的衣服样式和宸妃的相似,料子也是一样,只不过绣的花纹不同。
诸妃顿觉一阵气闷,妖妃!
徒元义叫了句平身,却虚扶了皇后一下,然后扶了宸贵妃,摸了摸她的手。
“怕冷也不穿厚一点。”徒元义低声一句。
岫烟说:“今天挺暖的。”
徒元义在上首入座,并令诸人归座,笑道:“可是朕打扰大家了?”
皇后见皇帝居然和她笑,自她借刘太后打了邢岫烟他就从未给她一次好脸色。
杨皇后忍不住满心惊喜,道:“圣人哪里的话,圣人能来,是臣妾和妹妹们的莫大荣幸。”
杏花林间,徒元义微微一笑,如点亮了整个天地,墨眉星瞳灵秀之韵是逆天生就的一样,引得诸妃情动。他,本就是她们的丈夫。
邢岫烟却不知道他突然来这干什么,按说他是个除了朝政之事之外,宁愿花时间去巡视工厂或者练武的勤劳肯干的劳模皇帝,没有什么兴趣花在后宫,晚上也如平常夫妻一样同她一块儿。她又想到徒悦所求,不知她会不会为德妃求徒元义,朝她看去,徒悦和公主们坐一起,徒元义一来,她只敢偷偷瞧父亲。
徒元义说:“今天是花朝节,也是女人的最重要的节日,后宫女眷也辛苦了。传旨内务府,赏后宫才人以上妃嫔每人头面一副、宫花两支。”
皇后和诸妃起身谢恩。
邢岫烟收回二公主身上的注意力,暗想:他发财了?吃错药了?邢岫烟觉得肉痛,但是转念一想,她肉痛什么,内务府又不是她的,他的钱又不是她的。她一个妃子操什么当家皇家女主人的心,管理好私库就好。
谢恩后,诸妃嫔喜色盈腮,都忘却了刚才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风波。没有一个人去为德妃说话的,包括杨皇后。
杨皇后道:“圣人,方才您圣驾未到时,臣妾正想请冯婉仪为大家舞一曲呢。冯婉仪为花朝排了新曲。”
徒元义龙眉一挑,道:“哦,冯婉仪的舞技可是宫中一绝,朕今日倒也想一睹为快。”
皇后面上带笑,说:“圣人有此雅兴,是冯婉仪的福分。”当下就唤了冯莲。
冯莲袅袅上前下拜,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舞衣,仙姿娉婷,眉目绝美。邢岫烟都不禁看呆了一分,觉得她五官比自己也一分不差,她身段可能还更性感,胸比她大。
宫廷乐师奏乐,冯莲在中间盈盈舞动,水袖裙摆轻扬,人心似也跟随她的节奏飞扬起来。
邢岫烟也看呆了去,看过电视上舞者跳古典中国舞的,但是现场观看却是第一次,看那跳跃旋转便知是专业的功底,一点不比现代舞者差了。
舞姿曼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像是看着了洛神降世。
在场诸妃又是期待又是嫉妒,期待冯莲夺宠,又嫉妒值此圣人有兴致之时献舞的不是自己,又遗憾自己没有这舞姿。
乐声停止,但冯莲一个定着一个犹如飞仙的姿态,直过了三息时间,才胸膛微微起伏喘息,上前拜倒。
徒元义抚掌笑道:“冯婉仪之舞,果然名不虚传,赏金一百两。”
“谢皇上!”冯莲低下头,一个能让上座之人看到她弧线优美的姿态。
皇后不禁朝邢岫烟看去,倒未见她神色有异,暗想这妖女还挺沉得住气。
正在此时,李德全匆匆回来,拜倒在御前,徒元义因问何事。
李德全回道:“今早贵妃娘娘派奴才祝贺和毓县君及笄大喜,特来向贵妃娘娘复命。”
徒元义笑道:“原来如此,爱妃的义妹竟生在花朝节。”
邢岫烟暗想,林黛玉是女主,你是背景板,你嫉妒呀。
邢岫烟笑道:“臣妾妹妹当然是不一般的。”
大家看邢岫烟能差使得动厂公李德全,这又嫉又怕,李德全可是连皇后都未必敢差使的人。这后宫之中可不是只看位份的,而是实权。能差使西厂大太监,只怕东厂大太监赵贵也会听令,哎哟,这么一想可不是嘛,那赵贵当初为了救挨打的邢才人,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东西两厂都能差遣,要在后宫弄死个小妃嫔易如反掌,果然是妖妃。众妃嫔未没有参与皇后和宸贵妃的较劲而大为庆幸,得罪怕不是挨打这么简单,而是要死于非命。
这可是冤枉邢岫烟了,她本是要让赵全去宣旨的,但是在身边的李德全“自告奋勇”,邢岫烟才让他去。
徒元义像是忽想起一事,和皇后说:“朕记得和毓县君的表姐是在皇后身前当差吧。”
贾元春侍立在身后,心中又惊喜又忐忑,惊喜的是圣人居然记得她,忐忑的是她虽自负才华美貌却已过了花信之年,容颜只有顶盛时的九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