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跪在一旁,可是这些奏折皇上并没有让自己瞧,自己不敢伸手去拿,只好偷偷去瞄贾瑚,希望能看到一二,毕竟不知道这些奏折上究竟是参奏了什么事,为何瑚儿看了以后是这份模样。
皇上坐在上面,贾赦的举动自然是看的清楚,点点贾瑚:“让你父亲也瞧瞧,看看如今你们府上本事多大,让他好好见识见识。朕也不妨告诉你,这样的折子,还有不少呢。”
贾瑚捡起一份奏折递给贾赦,贾赦抖着手接了过来,颤颤巍巍将奏折打开,看了几眼,一愣,又瞅了瞅一旁也是傻了眼的贾瑚,忙将奏折合上,磕头道:“圣上明鉴,我们府上绝对不会有结党营私之心,天地可鉴,天地可鉴。”
一旁坐着的九王爷听贾赦来了这么一句,“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皇上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二人笑了一会儿,皇上开口道:“起来吧,起来吧,再跪下去,你有个好歹,朕怕四王八公明日一起上折子说朕苛责老臣。哦,对了,可能不止你还有个碑林呢,到时候天下学子写个万民书请表才麻烦呢。”
贾赦和贾瑚谢恩起身,贾瑚又将地上的奏折一一捡起,交换给一旁候着的内侍。皇上摇摇头道:“瞧你那模样,朕早就知道你是单独呈表给彭夫子守孝,朕也知道彭夫子带你如同亲子一般,又将自己所藏之书尽数都给了你。你也是个大度的,竟然肯将藏书拿出供天下学子阅览,彭夫子殁了,你愿意为其守孝也是你的一片赤诚之心。只是你开了个好头,你瞧瞧彭夫子昔日教过的学生统统效仿,这几个还是身居要职,他去为夫子守孝了,这朝廷事务耽搁了怎么办?他们难道还忘了要为朕为国进忠吗?”
贾赦此时见圣上并没有真要追究的意思,倒是稍稍松了口气,再偷眼瞧一旁的九王爷,也明白了,这九王爷来可不如自己所想是来告状的,倒是来求情的。贾瑚此时也很窘迫,自己明白自己虽然说是带了个头,但是自己并没有和这些昔日同窗串通过,但的确自己是派了人去挨家挨户报了信。之所以大家都回上折子,除了大家真心哀伤之外,也是提贾瑚拦了罪过,毕竟法不责众嘛,况且圣上本就是仁孝治国,如此就算是要给贾瑚治罪也要掂量一下。
圣上见二人面上露了轻松之色便继续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传朕口谕所有上折子要为彭夫子守孝的,皆罚俸三月,三月俸禄都送去给彭家做悼慰之用。至于你们二人一个管教不严,一个擅自引头。如此罚俸半年送去彭家。你们可有异议?”
贾赦连连摇头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微臣绝无意义。”
皇上点点头,看了眼一旁的九王爷又道:“朕记得昔日太上皇给你们府上提了忠孝二字,这忠字尚在孝字之前。昔日里朕曾与彭夫子聊过,他也曾说过孝为人礼,但忠为国魂,人礼遇国魂自然国魂为大。如今塞外还是有些不太平,贾瑚你若是一年守在府里只行孝礼,你彭夫子天上得知也不会满意。故此朕准你可以晚一年成婚,但你要随王爷去边塞为国尽忠,如此也算你守住了忠孝二字。”
贾瑚一愣,忙磕头谢过。皇上冲其丢了个眼色道:“朕这边不挑你的理了,你还不赶紧去给你的准岳丈赔罪去。”
贾赦和贾瑚忙急行了两步到九王爷跟前,磕头赔罪。本来九王爷就是来给贾府求情的,但和皇上一聊得知圣意如此,才松了口气。毕竟自己对贾瑚这孩子也很喜欢,否则也不舍得将心爱的女儿下嫁。另外贾瑚此举,也让九王爷觉得这孩子有情有心,着实不错,今日见其威胁利诱下仍能保持本心,更觉得好了。自然贾赦贾瑚来谢罪,九王爷也就一笑而过。
此时贾赦的一颗心彻底落了地,让自己心悬了好几日,如今倒觉得身上都软了。皇上和九王爷还有事要商议,稍后便打发二人回府去了。待贾赦贾瑚立开,皇上对九王爷笑道:“九弟,你这个女婿虽然瞧着是个文人,但骨头却是够硬。”
九王爷点点头:“如此才能经的起边塞历练,如今我年岁也是不小,心中忧虑这塞外太平。倒是希望能多几个骨头硬的去扛一抗呢。”
“你说到这个,朕倒是想起来了,你晚几日再走,等我那个不孝儿翰墨成了亲,索性将其也一道带去塞外。免得他成日跟我眼前花一般,成日里就想着去塞外。”
九王爷一愣:“刚成婚就走,这怕是不大近人情吧。”
“他哪懂什么人情啊,前两日朕想给他再点两个侧妃,那小子竟然给我推了。还说得振振有词,这回朕索性把他们一起打发走。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也免得有人又打主意。”
九王爷点点头倒是心领神会。
第二百九十三回
贾赦与贾瑚出了宫,二人策马慢行。贾赦出了宫, 这才算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心回了原位了。贾赦瞧了眼跟在自己身后也不说话的贾瑚, 心想着这回可要借这个计划好好敲打敲打这小子。本来还以为马上就要成婚了,应该是比之前更有长进了, 没想到竟然一不注意就捅了这个大的一个篓子,万幸也是皇上、九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可是以后遇到什么事, 也这么感情用事怎么能行。到时候万一遇到一个不好说话的那就不好办了。
贾赦想着开了口:“此番行事你可是太过鲁莽了。如今你也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 每次行事都要想着你身后还有一个贾府, 阖府的人许就因为你的一时冲动就平白遭受大难。此回是有人与你讲情,又托了祖上的荫蔽, 方才饶了你这遭。你以后要好自为之。”
贾瑚闷闷地应了一声, 没有说更多话。贾赦对贾瑚这个反应并不很满意, 只是此时二人仍在路上, 贾赦也不好太呵斥。贾赦转头又想起刚才在皇上面前,皇上曾经有问过其会不会改了主意。哪知道这小子却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居然还死不悔改。当时贾赦都恨不得替这小子回答了。这样不识时务将来做官不够圆滑也是要吃亏的。
贾赦眉头一蹙道:“人生在世, 识时务者为俊杰。方才圣上都放了软话, 那时你怎么不知道就坡下驴的。若是日后为官也是如此, 怕少不得要吃苦头。”
贾瑚听了家父说了这番话, 倒是轻笑了一声。贾赦正好回头,看了个真切。瞧见贾瑚竟然在笑,心里更有些不爽。贾赦话里就带了几分怒意:“瞧着你最近是有些浮漂, 跟你说这等要紧之事,你竟然还有心里想些取乐之事。“
贾瑚连忙将马赶得快了些,赶上贾赦,压低了些声音说道:“请父亲息怒,方才倒是想起彭夫子一些话来,今日在圣上面前到算是应证上了,故而才会如此。”
贾赦瞥了眼贾瑚:“什么话?刚刚才被罚过,转眼就忘了。要是真应证了,怎么还会生出这档子事来?”
贾瑚道:“夫子曾说过学者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高中为的就是将学问卖与帝王家。若是得以重用能将学问造福民生,不仅是社稷之幸,更是苍生之福。若是你求学没有这等信念,到不如不学,或者认得三五个字,写个账单记个书信就够用了,也免得荒废十多年的时光。”
贾赦点点头,又有点糊涂,贾瑚说这些做什么,是个什么意思。贾瑚顿了顿又道:“但是学问卖与帝王家也未必就是幸事,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真有一日能立于朝堂,出言谏策时,有一最大忌讳,便是揣测圣意。要知道能做皇上的人自然都有超人之处。作为臣子,你的决断能力和眼界是和圣上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有朝一日,若是遇到事,做臣子的切莫忘记本心。只要你本心不错,圣上自然能洞晓。若是三心二意如墙头草一般,这天下谁人能信其言行?”
贾赦听完倒吸了一口气,怨不得这小崽子刚才笑呢,想来是笑话自己不懂其中道理啊,贾赦转头又想了想,万一当时贾瑚忽然真的改变了主意,说不定皇上也不喜欢呢。毕竟从心而论,此事也皆因贾瑚想要尽些弟子的孝心,况且仁孝是圣上最为推崇。故而不改才是对的。
贾瑚见贾赦面上起色好转便道:“此事确实是儿子做的欠妥,应该和父亲商议后,先去找九王爷认错,再上折子,儿子处置不当,让父亲大人为儿子烦忧,着实不该。”
贾赦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这话还算说的懂礼,以后切莫如此草率行事了。你回去了好生给老太太、太太赔罪去,今日就被这么叫去了宫里,指不定府上要急成什么样子呢。”贾瑚点点头,二人此时便催鞭打马带着一众人快速往贾府归去。
贾府中自然是着急的,特别是越没消息越着急,更容易生出许多无端猜想。见二人全须全影地回了府,众人提着的心才松了口气。贾赦和贾瑚不敢耽误,忙去贾母处回话。
此事史菲儿到不太诧异,方才自己也觉得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毕竟这皇亲还在,就算是一桩□□呢。听完一番之后,史菲儿倒是很认同贾瑚,毕竟不是所有人在那种情况之心,还能本着初衷不改的,是个有骨气的。或许也是因此才入了圣上的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