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将日期延后了两个月,除了考虑大太太的病情以外,史菲儿还有别的顾虑。自己记得这荣宁二府似乎还欠着朝廷户部的银子,不过因自己居于内宅,这种朝堂之事,自己知之甚少。那些银子何时欠下,欠了有多少,自己均不知。而此时公中剩余多少,能否有余力将其全部还清,这也是需要细细计算一番的。之前自己让白鹭按照自己的方式只是将后院几处的每日流水账算算,便发现着府内账目混乱,下人钻营。若是再将大账一并盘点一番,还不知自己能否睡着觉去。不过拖着也自然不是事,史菲儿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债再拖也是要还的,更何况你还欠的是国家的钱。万一哪天皇帝一不高兴,缺钱了,又看你不顺眼够肥,还不是找个理由说抄家就抄家了。
这一日,史菲儿便将贾赦先叫至跟前,问起此事。贾赦听了一愣,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只是早些年曾听父亲提起知道似乎有此一事,但具体欠了多少,何时欠的,是否有归还,自己均不所知。贾赦听贾母意思是要将钱还了,心里更是不悦,便觉得此番母亲又向着二房克扣自己了,嘴上忍不住就难免抱怨一二。
史菲儿一听更觉有气,这事明明是自己为他大房着想才对。若是现在不还,也不知这便宜儿子是怎么想的,若是等到两房分家后再需要归还,那此时就只是其一方承担了。贾赦听言自知有错,但仍不服软强争辩道,反正现在圣上也未下旨,况且这钱欠的时日颇久,想必朝廷也是不急。
史菲儿听了此话更是连连骂其糊涂。首先这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这欠钱一事若是自己主动归还,态度端正,朝廷也许还会有所奖赏。若是非要等到朝廷想起来要,那时你若准备好了还上还好,或许还不会治罪。倘若那时再还不上,随便按个罪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这荣国府的袭爵是减等袭爵,待到贾瑚袭爵时,恐怕也就是个三等将军了,俸禄降级是自然,再加上分家分产,不知道还能有多少,若那时下旨要你还钱,这荣国府是个怎样的田地可想而知。若在贾赦在自己这一代还清,非但是大房吃亏,而是占了便宜。
贾赦听史菲儿如此细细解说一番,方才了悟。史菲儿见其开了窍,便让其回去先将旧日账目理清了,看看欠银多少,众人再一起想个办法将着窟窿补齐了。贾赦听了迫不及待地回去,叫上自己府内的帐房,将公中老帐本拿出来细细查证计算了一番。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贾赦瞅着这账本上的数字直跳脚。此番计算下来,仅荣国府一府便欠了朝廷五十余万两银子。若是一气要将这钱都还了,恐怕这阖府上下要寅吃卯粮上好些年了。贾赦得了此信颇为着急,捧着账簿,急急来寻贾母主意。
史菲儿听了,虽然心中却有所准备,但也是一惊。昔日贾母记忆中只是说有欠着朝廷银两,却未想会有如此之巨。见贾赦焦虑不安,史菲儿只得出言安慰,“既然事已至此,生气慌乱也都是要不得的。好在计算清楚也能自己心中有数。况且这钱财之事无非是开源节流。”
贾赦听了,也只得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史菲儿继续说道:“此番我们若打定主意要将钱还给朝廷,也必须要找个最为妥当的时机方可。若是能利用此事博些圣上的欢心也是善事一件。因宁荣二府本是一家,我想仅我们一府便是如此,那宁府必然也是欠下不少。而荣宁二府一荣具荣一损俱损,若是我们还了钱,宁府未还也是不好。此事也要慢慢计较。””
“母亲说的是,只是所欠银两数目众多,不知该如何筹措?”
史菲儿皱着眉头又道:“所谓开源节流,这节流较为容易,不过是省着些过日子便是了。现今府内吃穿用度太过奢靡,行事又攀比铺张,也容易引的外人眼红。从今日开始,先将这风气该杀一杀。但开源实属不易,你我都先去想想这开源如何来做。此事切切莫声张,待我们定了主意,再和宁府通气吧。今日起我们府上慢慢入简,这样等到还钱之时,也可以告知这些银钱是阖府上下一点点省出来的,即便有人有疑,也能堵住众人之口。”贾赦点头称是。
贾赦走后,史菲儿有些郁闷,此番穿越真是亏大了。不但变成了老太太,还要肩负着给别人改运势,如今又要理家整顿不说,连赚钱也要自己想辙了。怎么自己就没个运气,穿成书中的那些女主,只要负责漂亮美丽卖萌吃吃喝喝,逗逗极品就好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事已至此,又是自己提出来的,只能硬着头皮搞定了。若要开源,最快莫过于做生意了。只是此朝商人地位低下,况且这荣国府要是被人传出去说这府中老爷竟做些商贾之事,被御史言官知晓参上一本,说不定还会丢了爵位。况且小本生意也赚不了大钱,若要挣大钱还必须与皇家合作方才稳妥。这薛家不就是皇商么,书里怎么说来的,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可怎么搞点这皇家的钱,一时半会史菲儿也没了主意。
此番史菲儿自己想着,那边贾赦回去也犯愁。平日里只顾自己袭爵占正房何其威风了,哪曾想还会有这么一个烂摊子。虽然心里不想还,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贾母说的对,自己若是不将此事搞定了,烂摊子甩给儿子,不是给儿子惹麻烦么。况且那时说不定比现在更加艰难。总不能今后让儿子给老子擦屁股吧,那实在也太丢脸了。贾赦在房中转来转去,苦着脸没有主意。
这段日子贾赦总是多陪着儿子,对张夫人也是体恤有加。今日忽见贾赦满脸愁容,大太太忙上前问个究竟。
第三十回
这贾赦为了府上欠款之事愁得是茶不思饭不想,因顾念着自家夫人大病初愈,也不好再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在书房捧着账册唉声叹气。张夫人对这贾赦算是将脾气秉性摸了个透。见其这些日子竟然连门也不出,有人约看古董古画,也没了兴致,都一一推了不去,只顾着在书房中看公中账簿,不由得心生疑窦。于是寻了个机会,好言劝慰一番,贾赦知此事必藏不久,见夫人身体已无大碍,便将此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这张夫人病了两月有余,此番好容易将身子调养的七七八八了。先前贾赦也怕这事一说给自家太太添了新愁,再引出什么旧疾来,那可就太不妙了。张夫人听了,起初也是唬了一跳,自己也是管过家的,但府内欠朝廷这么多银子,自己还是第一次知道。不过不知道也不为过,这账欠下可有些年月了,知晓的老人都去的差不多了。
张夫人听了贾赦的愁事,心里也没了主意。毕竟她也是居于后宅,对于前厅之事知之甚少。不过这大太太到底也有些见识的,宽慰贾赦道:“府中如此艰难我却未曾想过,不过若此番艰难我们府上若是能撑的过,那日后再有风浪也都不足为惧了。老太太说的不错,目前府中的确需要开源节流。开源我等妇道人家不敢妄语,但勤俭节流总是知道一二。我方才粗粗算了算,若是节省些铺张,一年到也能省下几千两银子来,虽说不是很多,但也够府里一两个月的嚼头。”
贾赦摆了摆手,“你心是好的,我明白。不过这省出千把两银子来若是旁的人家听了必是高兴,可对于府上的欠账却不过是杯水车薪。老太太虽提到节流,不过是打算用节流遮了众人的眼堵住众人的嘴。要不然就算有钱,府里忽然明晃晃地抬出几十万两银子来也是祸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盯着呢。至于开源一事虽事在必行,但更需小心谨慎。即便是有了好的主意也要找棵大树,才好行事。”
张夫人听言点点头道,“想必是老爷心中已有了主意。只是此番不好着手?”
贾赦苦笑道,“主意却是没有,我不通庶务。若邀我品鉴古董,我倒是还能说道说道。从小到大花钱我在行,但这赚钱的事,我是一点也没有主意的。”
大太太点了点头,又道:“如此也是为难老爷了。我想着家中出京外任的妹婿,听老爷说他如今承蒙圣上恩典管着盐务,定是有番见识的。不如我这就给妹妹稍信,央其帮着问问,说不定也有办法。另外我家中父兄虽皆为读书人,但我那小弟似乎对行商采办多有兴趣,我也去信问问如何?”
贾赦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但还需谨慎行事。虽说林府与张府具属亲戚,但毕竟此事事关我荣国府的颜面,若让人尽知必不为好事。”
“这请老爷放心,我自有分寸。”张夫人应了,回房写了信,又特特请贾赦与贾母都看了,这才将信一封送回自己娘家,一封送去了林府。
那边贾赦不得闲,这边史菲儿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先是命丫鬟白鹭依照之前自己教她的法子,将府中账目又理了一遍,圈出不少可以节俭的条目一一注明,自己又粗粗核算一番,估摸着一年能省下个万八千两银子。史菲儿瞅着账簿叹了口气,这节流也就是画画样子,蒙蒙人,实际起不了多大作用。况且,若是现在一股脑的都节流了,估计钱没省下,就先炸了窝。既然节流效果不好,自然史菲儿将目光就放在开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