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菲儿自然也是看到了,心里琢磨着八成王夫人又是要拿元春来当幌子了,笑笑道:“这分家本就是家事,既然是家事,这家中之人便都能议议,你心中有何想法,只管说出来便是。”
王夫人言道:“老太太也怪我多虑,只是今岁府里事多,一来二喜临门,二来珠儿又要应考。”王夫人瞧了眼贾赦道:“大伯做事向来严谨周详,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元春出嫁,若是这时候分家,怕有失体面。”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望向贾赦道:“二太太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贾瑚大婚、元春出嫁真是府中今岁头等大事,又是御赐良缘,自然是马虎不得。此事你是如何考虑的?”史菲儿顿了顿道:“也别怪我向着小辈,毕竟这乃是她们人生大事,又兼有府里的声誉,不可留有瑕疵,你若是考虑不周,怕是这分家一事也要先缓缓,等此事料理得当再议。”
这番话让王夫人脸色好了些。毕竟自己可是不想去什么甘陕之地,京城何等繁华,况且自己在这边还有娘家做依托,如今看来这分家是挡不住了,但至少要给自己留些时间打点,能让自己能留在京城也是不错的选择。若是珠儿这一榜能高中,自己日后便算是能有了依靠。只是王夫人哪里知道,这番话,原本就是贾赦与贾母都设计好的,毕竟贾赦执意分家,方方面面自然是要考虑清楚。而且贾赦对自己的侄子侄女倒是很好,早早便拿了方案与贾母商议,贾赦与贾母也料定,这分家时,二房必然会以此为托词。
只听贾赦道:“弟妹无忧,元春是我侄女,赐婚的王爷和我们府上也有颇多渊源。这事自然不会因分家有丝毫怠慢。我今日便与弟妹明说,这大姐婚嫁公中的份例只多不少,不光如此,我这做大伯的也还要自掏腰包给我这侄女添妆呢。”
王夫人点点头:“大伯这话实在中肯,只是我怕若是分家之后,元春的花轿可是从荣国府出?毕竟元春也是老太太的嫡长孙女,若老太太不看着送出去,怕元春心里也遗憾呢。”
史菲儿被王夫人这番话给逗笑了,心想如今王夫人已是知道分家一事势不可挡,于是倒是做了变通,这话倒是有意思,她无非是想分家倒是无妨,只要她还能住在府上便好了。史菲儿略略冲贾赦点了点头。
贾赦也是个聪明的,哪里听不出王夫人的话外之音,便说道:“弟妹着实多虑了,大姐儿本是赐婚,当日也是顶着荣国府的名头,自然出嫁也是要从府门抬出去的。至于珠儿,今岁要科考,也不适宜挪动,平日里他居于书房也是久了,便等到考试结束他们夫妻再做打算。况且只是分家了,如今兄弟放了外任,一时之间拖家带口前去赴任也有些辛苦。我做兄长的自当也应让考虑周全。这家该如何分便如何分,分了之后,虽说按规矩是要出府的,但我想着如此也太没了人情。我早早便命人将梨香院收拾停当,分家之后,兄弟前去赴任,若是弟妹跟着同去,我自然给你们筹备筹备,若是想去等着看大姐儿风风光光出嫁后在走便先在梨香院住下便是。什么时间想走都可。虽说分了家,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说完贾赦道也不问贾政意见如何,转脸看向自己请来的几个族人,问道:“今日众位族人也在,我这法子可算是妥当?”
众人听了贾赦的话,点头称是,一来如今贾赦掌管着荣国府,又任了族长,众人难免对贾赦有趋炎附势之心,二来这事贾赦的确也算处置得当,早些时日,府里分家去,按份例分割清楚后便早早将人分出府了。
此时王夫人的心思已翻了几回,听贾赦承诺分家之后仍可住在府上,心里倒是安稳了几分。不由得也对贾赦生出几分佩服之心,毕竟若换了自己,怕不是要早早将人轰出去才开心。只是如今一下子身份由主人变客居,倒是颇有几分失落。
一旁静了许久的贾政终于开口:“老太太与兄长筹划思量的着实细致,既然今日已定下此事了,那便早些开始吧。”
贾政这话里自然也是带了几分怒意,自己一旁瞧着清楚,这贾赦和贾母怕是早早便商议好了,而自己的这位夫人确实是从心底舍不得这京城繁华之地,想尽办法要留下,如此也随她所愿好了。反正要分家了,就别再扯这些没用的,直接分了便是。
贾赦见贾政如此,便朝自己的管事挥了挥手,少顷便有管事抬着一口箱子过来。将箱子打开里面都是账簿,只听那管事道:“这是府里公中资产明细账簿,还请老太太和两位老爷过目。”贾赦顺手抄起一本递与贾母,又拿了一本递与贾政,贾政粗略翻了翻道:“这帐册看着费神,兄长昔日里将府里打理甚好,这帐册不看也罢。我都听兄长的便是。”
这明褒暗贬的语气让贾赦心生几分不悦,贾赦的笑笑道:“我也知道这翻看账册着实没什么意思,可祖上的规矩便是如此,一来公正、二来公开,兄弟今日刚祭了祖,还是先耐下心按祖宗定下的规矩行事吧。”
贾政也是无奈,只得又抽了一本,草草翻看一遍。帐册颇多,一看便是看了半个时辰,贾赦等贾政将帐册都翻阅了一遍后又开口道:“可还有什么疑问?”
贾政看的头晕眼花,摇头摆手道:“没有疑问,没用疑问。”贾赦听了点点头:“如此我们便按照家规,依着这帐册来分家便是。”言罢,又挥了挥手,来了几个账房先生,令人捧着几本帐册道:“老爷,这是按照家规和帐册清算后,给二老爷的家产,请您过目。”贾赦没接,一摆手,示意将其先给贾母瞧瞧,几人又忙将帐册递给贾母。史菲儿也是一摆手,点了点贾政和王夫人,几个人便将帐册恭恭敬敬递了过来。
此番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贾政不在是一脸无所谓之样,将帐册收了,细细观瞧。帐册上清清楚楚、一项一项将田产、店铺、租金、古董等分门别类写的仔细。
贾政虽说自己没怎么看公中帐册,但心里还是很有数的。这分给自己的家产可是比家规拟定的上限还略多一些,如此倒让贾政对贾赦心中的怨念少了几分。
众人都荣禧堂屏气凝神不敢出声等着分家之事,忽然就听外面有哭声由远及近,接着便瞧见贾宝玉冲进屋内,抱着贾母的腿哭道:“不要分家,不要分家!老太太,宝玉不想要分家!宝玉不想分家!不想离开您!”
第二百六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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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内人满为患,但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贾赦贾政正在商议分家之事, 忽听闻屋外有哭声传来, 接着便是贾宝玉哭哭啼啼直奔到贾母跟前,跪抱着贾母的腿吵着不要分家。
一屋子的人谁也没料想到会发生此事, 都给惊住了。贾政原本看帐册就看得就心烦意乱,让贾宝玉如此一闹,顿时觉得火冒三丈, 黑了脸, 大声呵斥道:“你这孽障, 这等大事可有你插嘴的余地?”转脸冲着外面已经如筛糠一般的李嬷嬷喝道:“如此没规矩,一会儿撵出去不再听用, 来人把这孽障给我一并拖出去, 先家法二十。”
贾宝玉本就一脸泪痕, 听见贾政发了脾气也是吓得不行, 小小的身子都抖了起来,直往贾母身后躲, 生怕有人将其捉出去挨板子。外面自然是有下人候着的, 但也只是抢着将立在门口的李嬷嬷叉了下去, 可没人敢冲进荣禧堂来贾母跟前捉人的。
王夫人见状也忙跪下道:“老爷, 宝玉还小, 二十板子下去,这小命是要不保了,而且这童言无忌, 老爷念在其年少无知便扰了他这一遭吧,若是日后再犯我也不去劝着,要打要杀任凭老爷发落。”
“你也莫替他求情,若不是你昔日总惯着他,他怎会如此不懂礼数!等一会儿责罚完了他,我再仔细跟你算计这管教不当之过。”贾政气得指着王夫人道。
见王夫人被自己父亲责骂,一旁的贾珠、李纨、元春也都齐齐跪下了,李纨、元春本就在王夫人身边,跪下后拉着王夫人的手小声劝慰着,只听贾珠道:“老爷暂且息怒,今日之事我兄弟确有失体统,但我那兄弟本性憨纯,今日祭祀分宗之后本就累得不堪,太太便安排去休息了,一醒来不知听谁说了几句,他年岁又小,自然难舍,如此也是真性情流露,还请老爷免了责罚他这赤子之心。”
贾珠这番话说得倒是颇为通透,本来这贾宝玉就年幼,本就不能明白分宗分家是何事,不过就是大人让如何便如何罢了。况且商议这分家之事,他也不在跟前,即便是在跟前,刚才贾赦说的清楚,也不是分了家就立刻搬离府,怎么又会牵扯到和老太太分开呢?可见这事背后自然是有人怂恿,只是贾政本就生气,强压着不发作,宝玉此事一出,正好给贾政了发作的借口。
一屋子人自然也都不是傻的,贾赦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况且难得是他这份心也是赤诚,给我几分薄面,兄弟你便不要再责罚他了吧。”一旁张夫人的也将跪在地上的王夫人扶起,命人缴了帕子来给王夫人净面。
史菲儿笑笑,也将贾宝玉拉起,让其贴着自己坐下,摸摸了头道:“瞧这张小脸都吓紫了,快回了神吧,有老太太在不会拉你去打板子的。”史菲儿又命人取了几碟子点心来道:“这肚里空空,肝火就旺,姑且先垫垫肚子,将火气都先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