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自然不敢耽误忙起身就去,史菲儿此时也硬着头皮,反正自己来都来了,此时哪里还能容自己打退场鼓?
待众人进了屋,再瞧缠绵病榻的史老将军,史菲儿也吃了一惊。若与上次相见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不过是数月罢了,怎么竟能消受成如此!可见这几月这老将军也是备受病魔的折磨。
众人进房时,史老将军半阖着眼。待众人站定,史鼐近前贴着老将军耳朵问:“父亲你可好些了?先进点粥暖暖肠胃?今日姑母来瞧您来了。”
史老将军听闻此言,眼睛一下张开,将屋中立着人慢慢瞅了一圈,将视线定在史菲儿身上便不动了。艰难伸出手来冲着史菲儿挥了挥,示意其往前。史菲儿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原本心里还存了一份侥幸或许去时史老将军未醒,自己也算是应了个场,可现在不但是醒着,病成这样瞅着自己,分明就是等着自己呢。
果然见史老将军慢慢开了口,颤巍巍道:“今日我且与你们姑母说上两句。你等先下去吧。”史鼐听了,点了点头,带着众人下去了,独留贾母一人。
史菲儿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暗想此时史老将军也是弥留之际,只能缠绵病榻。自己有胳膊有腿活动自如,见势不妙跑出去便是。
史老将军见众人退下,一瞅见史菲儿距自己足有五六步之远,轻笑道:“如今我已是快入土之人,你何必如此怕我,且近些说话。我有要事告之。”这两句话,史老将军也是说的格外费劲,中间也是咳嗽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将话说完。
史菲儿不为所动,依旧远远站着道:“你只管说便是,我听着呢。况且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害你,但也不能不防着些。”
史老将军颇为无奈,强撑着欲做起,可是试了几次也均未成功。史菲儿瞧着也是动了几分怜悯之心:“你即已是病成如此,便不要再折腾了。好生躺着吧。”史老将军对这话充耳不闻,依旧强挣扎着起了身,又抱起枕头摸索了一阵。史菲儿看得是满头雾水,也不知这人在忙些什么,自然又提了几分小心。
伸头瞧了半响,见史老将军哆哆嗦嗦从枕头内摸出封信来。颤巍巍欲递给史菲儿。史菲儿哪里肯接,揣着手道:“那是何物?”
史老将军言道:“你倒是个谨慎的。这东西你也见过,不过是隔个几月,怎么就忘记了。”史菲儿闻言探头细细瞧了瞧,觉得那信果然有几分眼熟。史菲儿眼睛一转道:“你若是真要将信给我,便将信掷于地上,掷的远些。我自来捡。”
史老将军苦笑一声,颤巍巍将信掷出,这信毕竟重量有限,轻飘飘地落到史菲儿脚前。史菲儿扯出个帕子,小心将信拾起。史老将军瞧着倒是一乐。只可惜没乐出声,便又咳了起来。
史菲儿将那封信拾起,用帕子托在手中前后翻看一会儿,这信果然是之前史府藏在寿礼锦盒中送来的那一封。
“你将这信又送还给我是何意?”史菲儿着实不接,开口问道:“你有何打算直说便是。”
史老将军道:“此事机密,你莫大声,你且近些,我有要事与你讲。如今我已如此,你只管放心,我是无力再伤人。”史老将军这话说的直喘,史菲儿见其却无能力辖制住自己,便近前了几步。
“如此你便说吧。这信是何意?”史菲儿将信一晃。史老将军慢慢说道:“谋反策变之用。”此话一出,史菲儿觉得自己捏的不是封信了,而是像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立刻甩掉。自己当初就觉得这信有蹊跷,才特意将信送了回来,没想到竟是这等用途。自己可是不想和政权扯上半点关系,史菲儿自己很清楚,自己没有这脑子,那些王公贵族向往的权势,自己实在是没有兴趣。况且贾府如今好容易各方面都上了正轨,何必扯到这种事上来。
“你一个临死之人,将这些事带入棺材不好。我是与你有怨仇,可你为何要拖着两府人陪你。今日你说这些事我从未听闻。”史菲儿转身欲走。
“且慢且慢。你听我再细说,这信如今也算是个凭证,我想来想去这事也只能托付与你了。我知道你心善也有些本事,如今虽不知你真身是谁,但好歹你还借用着吾妹之身,念在这府中亲眷称你姑母、姑太太的份上还求你出手相帮。”史老将军这番话说得甚是艰难。
“你倒也是信我,你也不怕我反手将这信捅出去?”史菲儿问道。
“这我倒是不怕,你在贾府许久,只见贾府越来越好。府内口碑甚好,我也料定你是个慈善之人。况且你我府关系紧密,若是此时败漏了,不管是如何败漏,贾府也不能摘得干净。”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史菲儿听着有气,却无可奈何。况且如今更是紧要,这孙辈的渐渐都长起来了,此时贾府出事或惹上这种事,岂不是覆巢之下难有完卵。
第一百八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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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贾赦来报说是史老将军病危,现已是弥留之际, 想再请贾母过府去探望上一次。史菲儿本不愿去, 但思量之后, 觉得此时不去,反倒容易惹人生疑。还是去了为好, 反正如今史老将军也已是土埋脖颈了,自己小心点便是。
怎料自己去了史府,史老将军竟独留下了史菲儿一人说是有话要讲。史菲儿自是暗自当心, 可没相倒史老将军将先前藏在寿礼中的信又取出, 并告知其这便是谋反的证据, 真将史菲儿唬了个不清。好端端的怎么和这种事搅和到一起了,自己可从来没嫌过命长。
二人在屋中都不语, 沉默片刻史菲儿道:“我真是越瞧你越觉得恶心。拉他人下水感觉很爽是么?你有野心自己长本事去搞啊?如今惹了祸当其缩头乌龟了。对!反正你两眼一闭双脚一蹬就去别见阎王了, 哪里还管府中这些人的死活?”
史老将军阖起双目:“对, 我是垂死之人, 这事是我做错了不假。可我也是为了府中日后能有个好的前景。”
“好前景?哈哈哈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史菲儿冷笑道:“这话你留着给你那些孝子贤孙去听吧。我倒是想瞧瞧那时他们给你欢天喜地的送葬的情景呢!”
“你怎样说我也无所谓了,若是生前能知死后事倒好了。”史老将军长叹一声, 也不管史菲儿是否在听便又说起来:“这里有三封信, 两封是之前给你送去你也瞧过的。那五首诗是代表着五家结盟。那图便是要我们兵聚起事的地点, 然后……”
史菲儿将耳朵一捂道:“你莫与我说这些。你不是日后要让史鼎拿这些信么。我现在就叫他进来, 直接给他便是。你们反也好不反也罢都与我与贾府无关!”
史老将军苦笑道:“此时你怎么还会认死理。你说无关便无关了。你可是从我们史家嫁去贾府的姑娘, 两府走动也不算少。能不能摘出去要看圣上的心情。”史老将军猛咳了一阵,望着史菲儿笑道:“更何况如今你们贾府如此有财,你说会不会有人惦记着呢。肥羊谁不想吃一口呢?为今之计只有听我细说, 才能有一线生机。”
史菲儿自然是更气,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己活了几十年如今还被人拉着强迫造反的?怎么发财没有人强迫自己一块儿发财的呢?难得赚了钱了还被人明着暗着一通算计,原来贾府没钱时愁,如今有钱了也愁,这是什么鬼状况。
史菲儿强压了压心中怒火道:“你的意思是跟着你们策反了才会有一线生机是么?所以来套我,想让我出钱资助可对?”
“唉,你怎么还没明白。若是我如今还想如此,又何必与你说这些,这等机密事怎可轻易交代,若是出了纰漏,不是我一个人掉脑袋的事。”
这时史菲儿倒是有点不明白了,折腾半天到底这史老将军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不造反,毁灭证据便是了,难道说其还有证据在旁人之手,故而留着这个做个日后的凭证?可这也说不太通啊,即便日后事发,你拿出这个凭证又有何用,你当初为何不报?史菲儿摇了摇头道:“你也知是机密事,却托付与我,我看你也是病入膏盲疯了。”
史老将军叹叹道:“实话说与你听,也不管你信或不信。若是我等真胜了,贾家怕是也落不了好。一来本身这王爷就不喜贾府,二来抄了贾府还能充盈一下国库有何不好?”
“你快说究竟是谁,我已没心情与你猜这谜题。”史菲儿追问道。
史老将军摇摇头道:“义忠亲王。”
史菲儿有点懵,自己心里还揣测会不会是忠顺王爷,毕竟书中记录有那边王府问贾府要人一事,若是说两边不对付还有可能,可这义忠亲王跟贾府有何过节啊?不过若是他自己也倒是放心了。书中可是给其定过性的,义忠亲王是坏了事的,而且挂掉了。连选好的棺材板都没用便宜秦可卿了的,如此倒是不怕。
史菲儿道:“若是旁人,我说不好。若是他,你们这事定成不了。”
史老将军叹道:“是成不了,贾瑚不是从边塞回来了吗?还押解了奸细。也是我糊涂,这一门两侯的事太过诱人,如今想来,鼏儿怕也是因此丢了性命。我却仍为醒悟还一门心思还想着一门两侯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