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对于扮演助鬼为乐、心性纯善一角毫无压力,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新角色。昔日七绝妙僧能够名冠武林,大多是因为他的本领高绝,而非他的品性纯善,做过出尘之僧,尚未做过纯良之鬼,也确实很有意思。
云善渊已经将十张符箓画好了,当然是保留了很多,既是做到能让瞿岭一看就觉得她有潜力,却也不能暴露出她的真实水准,其中的尺度必须要精准拿捏。
她与无花这一遭,一个演傻气的鬼一个演善良的鬼,此去复问宗恐怕势必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在那之前希望这两张皮能够维持的长久一些。
“我在青林盟也呆了半年,旁敲侧击并没有能探查到任何离开玄空界的线索。只怕这条线索必是少有鬼知道,潜入藏书阁势在必行。你我如过能一同进入复问宗,也不必特意在暗中联系,既然都是青林盟推荐进去的,你们本就相识,何不光明正大地见面。”
无花也同意这么做。他已经向王管事打听过,复问宗之下有八峰三十六窟,也就说有八位元婴鬼修与三十六位金丹鬼修,至于元婴以上的修为,那些修士不会轻易在外走动。
“我来到此处之后发现了一件事,这里也并非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恰恰相反,元婴修士似乎就能起到威慑四方的作用了。偶然在传闻中听过化神期修士之名,但其上合体期的修士则是闻所未闻,我认为再上的高阶修士很可能并不在这个世界。”
云善渊也发现了这一点,不只如此,她隐约觉得此处的天道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经历了破碎虚空之后,她也确定了从前她在一世死去前往下一世之际,两个世界的空间就会有时空波动,这会形成某种空隙,可能会使得某些魂魄得以脱离既定的轮回。前有重生的宋青书,而今则是见到了无花。想要脱离既定的轮回,必须有一点,他们需是魂体,也就是说在那时是死了才行。
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是遇到了,像是无花这般能够前来玄空界的恐怕是屈指可数。
云善渊第一次炼器成功后,更是有了某种猜测。一个法器总该有所实体,不管是下品的储物袋或是极品的宝物,它们起码是看得见、摸得着。
如此一来,曾经跟随她辗转多世,那一个用起来很鸡肋,几乎要被无视的储物空间,它竟是能够无形无体与魂魄相连,甚至在她凝魂成体之时都能继续跟随,直至破碎虚空历经雷劫后才消散,它真的是一个简单的储物空间吗?
自从她在身死后得以辗转多世,她的气运一直都处在非常诡异的状态,九死才得一生,这究竟是天意使然,还是有其他的原因?那个鸡肋的储物空间是否从她身上汲取了某些气运,如果真是如此,气运又去了何处?无花能够破空而来,是否是无意中随着这股气运一同来到了上界?
云善渊知道这都是胡乱猜测,那个空间也已经消失了,有些问题日后总能找到线索,现在想得太多也没意义。她也尚未与无花聊过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无花若是不想说,谁又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二真话。
如今,前往复问宗潜入藏书阁,找到离开玄空界的线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也不知是复问宗的幸运或者不幸,他们两个人还都被复问宗收入了门下。
第五章
修真无岁月。一入复问宗, 转眼就过去了四年。
四年在修士的眼中似乎真是弹指一挥间。一般而言,筑基修士在无灾无难之下可活两百多年, 金丹修士则是有五百多年寿命, 元婴修士则能达千年。若想与天地同寿,就要不断地与天相争。
云善渊在瞿岭手下做了四年学徒,与她一同来的有三位炼气期的鬼修, 而今却只余她一人了。瞿岭为何不招筑基期的修士,正是与他的严苛有关,这种严苛让筑基修士不愿意投入他的门下。
若说有瞿岭多严苛,那是看不顺眼了就给一鞭子,被裂魂鞭抽一下对于没有人身的鬼修来说, 会直接伤到其魂魄。
这就难怪瞿岭不得复问宗弟子的喜欢,他的学徒基本都是被打跑的, 没有跑的都残了, 没有残的也就重伤了。筑基期的修士经不起如此损耗,但宗门不怎么看中炼气期的弟子,便也对瞿岭这位金丹中期修士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瞿岭手下的学徒如流水般来来去去,但他也并非没有其余优点, 除去了极度严苛之外,他并不小气, 随手就会打赏灵石、灵药、灵材等, 只要耐打还是能收获不少好处。最耐打的学徒在瞿岭手下做了十年,却是在南方沼泽密林里死了。
云善渊到了樊鬼窟才渐渐明白了其中的隐情,有不少复问宗的宗门弟子都是来此小赚一笔就撑不住离开了, 一般不长过半年,所以四年过后,她反而成了资历最深的学徒。
在这四年之中,云善渊当然也挨过裂魂鞭,不只一次,几乎是隔几天就要来一顿打。她最初还有些把握不好表现出的伤势情况,虽然也见到了炼气中期修士被打的伤情,可她还是故意将伤势表现的严重一些,谁让她是没有什么武力本领的画师。
瞿岭一开始压根就没把云善渊放在眼里,他手下来来回回的学徒不知凡几,一个勉强得用的炼气学徒算什么东西。不过,时间总是那么奇妙,它会带走一切不合适的,留下最合适的,他没想到这个傻里傻气的画师反倒是扛下来了。
瞿岭发现云善渊因为散修出身,她没有经过的宗门全面地学习,在很多方面特别是攻击法术与修行见识上有很多的欠缺,好在人傻了一些倒是愿意多去藏书阁读书。既是如此,他也难见一个抗打的学徒,不知不觉里也就给了她更大的进出权限。
云善渊没有辜负瞿岭的好意,在半年前将自己的修为表现出提至了炼气期圆满,对外她不遗余力地表示多亏瞿岭真人的鞭策提携,简直将他塑造成了不可多得的恩师形象。
复问宗的弟子听了都是讪讪一笑,瞿岭的鞭策估计也只有皮糙肉厚的傻子能扛得住,他们受过几个月就不想再尝试了,有多少好处都不想尝试,重伤可不值当。瞿岭的鞭子从不留情,要在他手下讨到那些好处,对于真的炼气期鬼修来说是用命在搏。
这世间除了极少见的痴傻之人,如果一个人越是忍辱负重,那就越是必有所求。当他表面上傻到了痴的境界,指不定心中狠到了何种程度。
云善渊记得从前给过她致命一剑的薛笑人,眼下她与薛笑人的装疯卖傻何其相似,以一个傻气的学徒示人,让所接触的复问宗之鬼都对她毫无防备之心。
藏书阁的看守藕镰老鬼早就认得了云善渊。
这一年多来,云善渊借着瞿岭的令牌已经可以借阅一些金丹期修士才能翻阅的玉简,也别管她是否看得明白,只要不带出藏书阁,反正有令牌为凭就可以借阅。“小云,这次要哪一方面的玉简?”
云善渊交出了令牌,“晚辈还是想要借有关地图方面的玉简,要是有风光秀丽的图册集就更好了。”
在修行界地图并是随便能看的,越是详尽的地图就越有讲究,那不是一个平面画像,而是立体的全面影像。这也是考验一位画师的功力,能否将所见的景象全面展示出来。
因此,擅于卜问一道的修士透过地图也,依据山川走向星辰变化,能推算出何处是密库宝藏所在,尽管如此境界的修士很少,但是地图确实不常示于人前。
这四年下来,藕镰老鬼也知道云善渊痴迷画道喜欢各种美景风光,刚开始她借不到图册只能借阅文字,这一年来拿到了瞿岭的令牌,可以借阅的范围是越来越广了。
“好,你等着,我去给你调玉简。老规矩,玉简只能在藏书阁里面看,能刻录多少算你的,一天限调阅六块玉简。”
云善渊笑着接过了六块玉简,就朝着一处清静的角落飘去。
四年里,她已经习惯了坐倒这个角落的位置。书案边一侧有扇小窗,不论是白月升起或是红月落下时,都会从窗牖透入幽幽月光。也是在月光之下,日复一日,她可谓是读遍了藏书阁中一切能让她借阅的书籍,人过留影,雁过留痕,她终是找到了关于离开玄空界的线索。
没过太久,无花也来了,坐在了云善渊对面的椅子上。
无花这四年也混得不错,他本是被当做外门弟子收入复问宗看守千草园,而今已经被钱五常真人看中,意图收他为入室徒弟。只是距离正式的拜师还有三个月,因为在那之前会有一场热闹大事将至。
十年一度,复问宗与封鬼宗会有一场比试,筑基弟子皆可参与,根据结果决定几大灵脉的使用权归属。
此次的比试稍有不同,对南方密林沼泽的勘探持续了四年,还真的发现了一处残迹宝库,只能由金丹修士进入。故而,原定的两大宗门比试暂缓,玄空界里问询而来的金丹修士都想要去南方密林沼泽的大能遗址一探。
这番寻宝已经不单单与金丹修士相关,宗门之中的元婴修士已经探了前路,发现密林中的遗址宝库有着修为禁制,只得让金丹修士进出。因为沼泽之地不利鬼修行动,元婴修士开辟了一个短期的通道,可以确保两个月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