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核心的理由将捍卫她帝位的正当性,更可以引发无数城民的臣服。
“那便只能从最核心的内容寻找线索。”海蒂思索道:“所以……我们应该选择宗教,对吗?”
少年扬起了笑容,声音清澈而有力:“您真的非常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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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年后,法国思想家与哲学家伏尔泰曾这样评价神圣罗马帝国。
“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
它的存在如今就是个笑话。
而与神圣罗马帝国所联结的罗马教廷,更处在尴尬而又进退为难的状态里。
“如今神圣罗马一共有三百五十多个大小城邦和骑士领地,”尼可罗直起身子来,示意海蒂看向地图上细碎繁杂的城邦轮廓:“而且他们全都拥有自己的自治权和立法权,完全脱离了罗马的控制。”
一个商人想要去三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做个买卖,可能一路上要被收二十多趟的税款。
海蒂抬头看向了他,加重了语气道:“你并不希望宗教可以干涉政治。”
“的确如此。”尼可罗眯起了眼睛道:“某些腐朽的东西也该被终结了。”
“更何况——”他露出了嘲弄的表情:“教廷如今也早已不神圣与纯正了。”
教皇国最初的领土,其实类似于超市买牛奶时的买一赠一。
七百年前,法国的矮子国王丕平为了感谢教皇扶他上位,把先前抢到的一大块领地都赠送给了教皇。
这块领地原属于拜占庭帝国,从罗马一路延伸到拉维纳,在一千多年后又节节败退到只剩一个梵蒂冈。
也正因为丕平献土,教廷的势力开始不断扩散,但权力的中心不断游移,从来都没有固定的位置。
任何国家都有首都,但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是跟着不断诞生的教皇到处跑的,最远的一次偏移到了法国的边缘阿□□翁。
“而这一次的赠予,在十几年前也被扒出来,文件是假的。”尼可罗摇着笔杆道:“听我父亲说,当时有人愤怒到直接跳进波河里,哭着说要去见上帝。”
“假的?!”海蒂怔了一下:“怎么会是假的?”
“那矮子国王为了让教皇国立起来,撒谎说这是‘君士坦丁的赠予’,它的存在是绝对神圣而合法的。”尼可罗嘲讽道:“可君士坦丁大帝怎么可能干出这种蠢事情?”
“这可是教皇国存在的基础啊——”海蒂根本不知道这些旧事,压低声音道:“他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字迹鉴定,文件辨伪,那帮老头子有一百种办法。”尼可罗耸了耸肩道:“但假的就是假的。”
这等于说——教皇国的存在,完全就是建立在一场骗局上的?
“更有意思的,是最近这一百年的事情。”少年抬眉看向她,笔尖在罗马的位置上画了个圈。
英法相爱相杀着打了百年战争,最终法国狼狈落败,教皇也只能灰溜溜的从法国旁边的阿□□翁回到罗马——毕竟庇护者自身都快保不住了。
然而问题在于,法国那有个老教廷,罗马这也有个教廷,而且因为格里高利十一世本人跟法国红衣主教的翻脸撕扯,造成了双重的分裂。
“我之前听说过这段传闻——但没有你说的这么具体,”海蒂只感觉这一切都荒谬而又愚蠢:“这就是最近几十年里教皇们折腾混斗的原因?!”
“四十多年。”尼可罗露出了怜悯的神情:“最多一口气出现过三个教皇——再多一点就可以一块踢球玩了。”
教皇们不断地被选举出来,再不断地被废黜,犹如任人打扮的玩偶。
而如今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也就是凯撒·波吉亚的父亲,本人完全是个淫棍和投机者。
他依靠金钱贿赂劝退竞争者,花了大把的金币买到了教皇的位置。
——按照天主教的教义,教皇本应把一生一世都奉献给神,不应该拥有婚姻和子女。
可这位亚历山大六世不光有情妇,而且有很多很多很多个情妇。
他可以和女人们在花园里彻夜狂欢,艳舞和群交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光是凯撒的母亲就为他生了四个孩子,其他真真假假的孩子更是数不胜数。
只要给钱就可以让他免除任何罪过——哪怕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大小教职也可以随意买卖,钱给到位就可以穿着红袍触摸天使的面容。
即便如此,教廷还在疯狂的向百姓征敛财富,税种想一出就是一出。
“我们有足够充足的理由……”海蒂喃喃道:“去打一场宗教战争。”
这完全不是天主教的罪过,而是整个教廷和教皇本人的堕落。
可因为他们的存在,有无数的农民和商人骨瘦如柴,意大利也陷在停滞混乱的状态里。
“宗教是必要存在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尼可罗话语间已写完了两行字,递到了她的面前。
——one wudu wearda wundrum fger
烈火在朽木之上绽放
fugel ferumis fenix hatan
凤凰将从沉烬中涅槃
海蒂的指尖抚过这行墨迹,缓缓抬头看向了他:“如果这便是我们的初衷,在回答法国人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我们。”
废除已经完全变味的教廷,建立慈悲而平等的新教,统一这个疲惫而脆弱的国家……
她隐约感觉到,本应存在于未来英国新教和宗教改革,极有可能已经被浪潮推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里。
青霉素诞生了,火药配比和枪炮的改进也出现了。
无数的工坊和工场在米兰和佛罗伦萨快速诞生,教皇的权威也摇摇欲坠。
这个世界被加速了至少两百年。
法国的大使等待了许久,不断试图催促着侍从递交文书和信函。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那慢吞吞的侍从才终于领着他们去见了那位女领主。
当他们看清她的面容时,也忍不住露出诧异又敬畏的神情。
她拥有日耳曼人的蓝眸与罗马人的黑发。
那古典而又娴雅的面庞犹如油画中的女神,颈间的红宝石吊坠在烛光下熠熠生光。
真丝长裙上点缀着繁复又细致的宝石,珍珠和刺绣都精致到令人赞叹。
哪怕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们一眼,都犹如是高贵的恩赐。
两位大使有些紧张的行了一整套礼节,再次向领主说明了来意。
“这一次的骚扰原本就是非正义的,”他们表现的宛如完全不知法国舰队的事情一般:“热那亚共和国对此有义正言辞的抗议,但法兰西愿意从中调和一二。”
“和平是对我们都——”
“这位先生。”领主扬起了淡淡的笑容:“请您再说一遍,什么是非正义的?”
“这场战争,大人。”大使硬着头皮道:“我相信,美第奇家族不至于愿意看到家族的名节因此——”
“先生,”领主慢条斯理道:“我们出兵的原因,是为了神圣罗马帝国与整个教廷。”
两个法国人都懵了。
“如您所见,整个帝国如今都处在混乱而分裂的状态里。”那双淡蓝色的眸子沉稳而又温和,一如她轻缓又从容的声音:“我们只是在践行教义,效忠这个国家而已。”
这句话一出来,完全把他们的话术都完全堵死了。
神圣罗马如今与法国已毫无关系,而且如果这是各种意义上的内部清算,那法国人完全没有理由谴责和插手。
她不光把政治立场和战争动机阐明的清楚明白,而且完全反压在了舆论的高地上。
收复帝国,振兴教廷,有谁可以说个不字?
两位大使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起身告退了。
连留宿都不肯,听说是狂奔回西北报信的。
他们一走,尼可罗·马基雅维利又溜了出来。
“明日就出兵。”她注视着窗外的星夜道:“不能再拖了。”
“你觉得,涅槃战争这个词听起来怎么样?”尼可罗笑嘻嘻道:“不比玫瑰战争差吧?”
海蒂转头看向他,修长的脖颈犹如天鹅一般。
她笑了起来,依旧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很不错。”
热那亚在收到消息的同时,那可怕女人的军队就已经到了城下。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
从拉斯佩齐亚到这里起码也要十五天吧?!
八月中旬的日光灼烈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飘扬的军旗高高地举在了空中——
九棱钻石之上,金红色的不死鸟在振翅高飞。
火炮如同呼啸的风雷一般劈到城墙堡垒之上,半路军队在驻扎起营,半路军队已经开始调整弹道射击投掷了。
没有攻城锤,没有投石车,可炮弹和爆炸就犹如巨人的拳头一般将四处都打的摧枯拉朽,士兵们跟本不能理解为什么城墙底下会有地震一般的动静,甚至连浓烟都没有在眼前挥散就跟着城墙一起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