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拒绝不挣脱,卢惊绿也就放任自己一直这么抱了下去,她闭着眼睛,把脑袋埋在他胸前,收紧手臂,久久地没有松开。
要不是后来沈浪夫妇来询问他们还要不要热水,卢惊绿甚至觉得自己能直接抱到天亮。
抱了这么久,之前叶孤城留下的那一半热水自然冷了,所以纵使觉得不好意思,卢惊绿也还是厚着脸皮跟沈浪夫妇说了需要。
再之后她迅速完成了洗漱,与叶孤城一道躺下了。
时间似乎倒回了他刚从南王府回来那一晚,她躺在床上,睁眼许久都没有睡意,偏偏这一次她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他的手脚身体,连多翻几次身都成了奢望。
想着反正睡不着,在身旁的人呼吸渐稳后,她到底没忍住侧首朝他看了过去。
此地不比飞仙岛上的城主府楼宇林立、阴影层叠,在这样的夜晚里不仅能听到海风,还能看到从窗户缝隙了里漏进来的星光。
卢惊绿就借着这点星光,看了这张棱角与锋利依旧的脸许久,最后无可奈何地承认,就算他真的从今往后都没法想起她了,她也还是喜欢他,还是不想和他分开。
“你不休息,明日会更难受。”不知过了多少个呼吸后,紧窄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他的声音。
卢惊绿哪想得到自己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也能被抓包,当即愣住了。
叶孤城则缓缓睁开眼,对上她略显局促的目光,道:“还是睡不着吗?”
“……嗯。”
“我也睡不着。”他顿了顿,“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对话进行到这里,竟有点认真长谈的架势了。
“就是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他说,“来之前我和楚留香说了什么。”
卢惊绿很茫然:“……你不是不想告诉我吗?”现在又改主意了?
他更茫然:“我何时如此说过?”
他明明只是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就自己想明白,不麻烦她了。
卢惊绿无言片刻,只好接着道:“好吧,那你说。”
叶孤城就把自己出发之前问楚留香的问题又讲了一遍,末了道:“但我想了五天,还是没想明白,尤其是今晚——”
今晚她忽然抱住他,期间分明一句话都没说,但还是令他前所未有地觉得,她一定很伤心很难过。
而他不想这样,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楚留香说,实在想不明白,问你好过问他。”他继续说道。
“你……”卢惊绿万万没想到,他在船上沉思了整整五天的事就是这个,以至于说了一个‘你’字后,就卡了壳。
“抱歉。”他的语气诚恳极了,“我知道是我……我做得不好,至少没有以前好,但——”
“——没有!”缓过神来后,她差点哭出来,“没有没有,你没有做得不好,你特别好。”
叶孤城没料到自己才说了几句,就把她惹哭了,一时更加紧张也更加不解。
这哪里是特别好了,他想,他要是真的特别好她就不会这么伤心了啊。
卢惊绿看他又要张口说什么,心下一动,直接凑过去吻住了他唇角,嗫嚅着道:“真的,你特别好。”
你特别特别好,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
第68章 可否
第二日下午, 王怜花的准备工作果然完成了。
他用这岛上的草药调制了一种药液, 兑入水中,再以旺火烧之。具体原理因为说了也没别人听得懂,他干脆没说。
他让叶孤城脱了上衣, 去那桶烧过之后浮一层暗红色的水里坐下。
叶孤城对脱去上衣这一项迟疑了片刻, 但也只是片刻, 进了木桶里后, 他就立刻配合地上衣递给了一旁的卢惊绿。
卢惊绿抱着他的衣服站在边上, 提心吊胆地看着, 问王怜花道:“然后呢?”
王怜花只回答了一个字:“等。”
“要等多久?”她又问。
“快的话一刻钟。”王怜花神色严峻, “慢的话……两个时辰都不一定能看出什么。”
说完这句,他大概料到了卢惊绿接下来想问什么, 直接继续道:“蛊是一门不亚于医的庞杂学问,如果把中蛊和生病一起比,那有些蛊是普通的伤风, 有些蛊则是心肝脾肺有损, 而最厉害的那些,与不治之症也相差无
“我这药液配得仓促。”他顿了顿, “倘若叶城主体内的蛊特别厉害, 那便可能要泡很久才能看出些端倪。”
卢惊绿听得呼吸一窒, 再张口的时候,竟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盯着木桶里的叶孤城,只觉胸腔里的心脏又一次被吊到了嗓子眼,片刻都不得喘息。
王怜花见状, 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叶夫人,你最好放松些。”
卢惊绿:“?”
“叶城主耳聪目明,你不放松,他心挂你,亦不能放松。”他笑道,“他若是不放松,今日这番验证,只会更事倍功半。”
卢惊绿:“我……那我尽量。”
她这么说了,也这么努力了,可惜效果甚微,以至于片刻后,王怜花又给了他们第二个建议。
王怜花道:“这样吧,你们俩可以当我不存在,随便说点儿话,就跟平时一样。”
卢惊绿:“……”这好像更难了。
“算了。”踌躇好一会儿后,她做了一个决定,“我先出去吧,等你们验证完了再叫我。”
“……也行。”王怜花点头同意了下来。
卢惊绿就这么出去了,出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抱着叶孤城的衣服,但现在转身回去放,难免不会再多耽误点时间,所以干脆就继续抱着了。
隔壁的小院子里,朱七七和沈浪正在协力准备今天的晚餐,卢惊绿本来想过去帮忙,但还没走过去,就听到沈浪满是宠溺地来了一句别闹。
“你这样,我不好下刀。”他语气无奈。
“那就等等再下嘛。”朱七七软着声音道,“反正时辰还早!”
连续听了这么一段,卢惊绿再傻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过去,无非是当一个不合时宜的电灯泡。
她只好止住脚步,在原地继续等。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日落时分。
期间她不止一次好奇屋里情况如何,但想到王怜花的劝告,全忍了下来。
等半个落日沉到海平面下的时候,身后才传来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声音。
她连忙回头,看到王怜花从屋里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注意他的表情。
王怜花的表情很不好。
“叶城主的确中了蛊,而且他中的蛊,比我预想中更难对付。”他坦言道,“就眼下的条件,我无法保证能为他根除此蛊。”
卢惊绿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其实多少有听到这个答案的心理准备,可真的听到之后,她发现那些所谓的心理准备并不会让她少担心多少。
“那、那要怎么办?”她急切地问。
王怜花说他得好好研究一番,蛊非他所长,贸然处理不合适。
“不过叶夫人也不用太忧虑。”王怜花道,“叶城主体内的蛊虽然难对付,但眼下他神智清醒,那蛊也在沉眠,短时间内,他应当不会再为人摄住心神。”
“至于他的失忆症,其实也不严重,只要日后找到办法除了这蛊,便会慢慢恢复。”
卢惊绿听完他的话,心里大概有了数,而后郑重地谢过了他,说是太麻烦他了。
王怜花却只是摆手:“世上能难住我的事不多,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桩新的,我也想看看它究竟能难住我多久。”
说完这话,他就循着飘过来的饭菜香味回了隔壁,还让卢惊绿和叶孤城记得一会儿过去吃饭。
卢惊绿点了点头,抱着衣服侧身进屋。
她进去时,叶孤城刚好从木桶里起来,他的上衣在她手里,腰腹以下的衣物又在水中浸了一个多时辰,几乎全贴着身体,将线条勾勒得一览无余。
卢惊绿一抬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直接愣住了。
叶孤城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朝她看过来,发现她呆滞在那,还以为她是听了王怜花的话在魂不守舍,忙快步走过来,低声道:“虽是中蛊不假,但怜花公子也说了,眼下我并无危险。”
卢惊绿:“……嗯,我知道的。”
“那你缘何比下午更紧张?”他是真的不解,因为明显能察觉到她的呼吸很快。
“啊?”其实她不止呼吸快,心跳也快极了。
叶孤城看她一派没反应过来,呆呆傻傻的模样,不由想起昨夜在屋外,她吹久了风之后,也是如此这般。
他有些担忧,一边抬手探向她的额头,一边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卢惊绿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我好得很。”
他却一脸严肃:“你额头有些烫。”
“……”
“脸也很红。”他越说越担心了,“要不要让怜花公子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