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飞:“这自然可以。”
语毕,她忽然话锋一转,道:“可毒和伤都不是最要紧的。”
后半句她没有说,但卢惊绿和黑珍珠都知道——最要紧的是,该如何帮他躲过那些仇家的追杀?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是把你手底下的人全召出来。”白飞飞对黑珍珠道,“直接打着‘大漠明珠’亲卫军的旗号赶路,让他混在其中。但这样一来,咱们也等于把阿绿的去向昭告全江湖了。”
卢惊绿:“……”不好意思我又在拖后腿!
黑珍珠也:“……”
她当然不想卢惊绿前功尽弃,只好继续问白飞飞:“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白飞飞没立刻回答。
但卢惊绿仔细琢磨了一下她之前的话,却是想到了一个或许更好的主意。
“你那管哨还在吗?”她问黑珍珠,“它能用几次?”
“我用完就装回去了。”黑珍珠道,“姥姥说没有次数限制,想用时便能用。”
话说到这,白飞飞也反应过来了,道:“我竟忘了你还有个比你本人更好用的招牌。”
黑珍珠:“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再召一次灵鹫宫的人?”
“对。”卢惊绿补充,“最好把动静闹大一点,让这条道上所有江湖人都知道,灵鹫宫在外的部下们正有事要办。”
“正巧童姥她老人家先前也在松江府出现了,这个时候灵鹫宫的人办事,谁敢招惹?”白飞飞道,“薛笑人的下场就摆在那呢。”
黑珍珠恍然:“有道理,我这就去安排!”
她非常高兴:“而且这样一来,咱们也不用刻意隐藏行踪了。”
这位公主看似冷艳,其实是一等一的热心肠,与卢惊绿和白飞飞商量完毕后,干脆立刻下了客栈,准备重新用那管哨了。
她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卢惊绿和白飞飞。
哦,还有个依旧昏迷着的段延庆。
但他现在身上所有大穴都被封住了,人也没醒,可以忽略不计。
卢惊绿注意到白飞飞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知为何就有些紧张。
紧张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憋不住了,问白飞飞道:“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白飞飞勾起唇角,难得笑意直达眼底,道:“今夜之事与童姥之前的安排加起来,你离开南海之后的行踪,可以说是再难查清了。”
卢惊绿:“……是啊。”
“所以你真打算和你那位恩人老死不相往来了?”白飞飞又问。
“走都走了,还有什么好往来的。”卢惊绿已经想通这个问题了,迅速地回答道。
她以为自己的语气十分坚决,但其实落在白飞飞耳朵里,比起坚决,倒更像是在借着这份坚决掩盖些什么。
白飞飞啧了一声,说只盼你日后不要后悔。
卢惊绿很奇怪:“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后悔?”
白飞飞却不答了,直接提笔开始写开给段延庆的解毒方子。
“幸好咱们之前离开松江府时,为备不时之需,多置办了很多药材。”她一边写一边道,“现在正好能用上。”
“那一会儿我去煎药时,帮他也煎一副。”卢惊绿想了想,直接揽了这个差事,反正顺手嘛。
白飞飞也不阻拦,写完直接扔给她,道:“那就交给你了。”
两人都没有提让黑珍珠的手下帮忙这一茬,应该是想到了一处,觉得大理太子在这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半个时辰后,卢惊绿煎完了自己和段延庆的药,黑珍珠也恰好召集了一部分人马回来了。
卢惊绿自己喝药成习惯,煎完直接一口闷,干脆利落得不行,但段延庆那一碗——
看着这位昏迷不醒的出逃太子,她很是为难。
白飞飞见状,直接往其肩上一道伤口猛地一戳,道:“一会儿就醒了。”
卢惊绿:“……”你对男人真的很简单粗暴!
不过半个呼吸后,段延庆果然再度醒了过来。
他被追杀了这么久,早已养成一醒就运气蓄势的习惯,这也是之前那一回他能迅速扣住卢惊绿手腕的原因。
但这一回白飞飞为了保险,直接把他运功必须用到的穴道全封了,他便是内力再深,也不可能一醒就能自如动作。
“你们……”他脑袋不能转,只用余光瞥到了她们三人,声音警惕不已,“你们想做什么?”
白飞飞觉得好笑:“太子殿下,你这疑心未免太重了些,我们若是想对你不利,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躺在这跟我们说话吗?”
段延庆:“……”
同伴说了刻薄的话,卢惊绿难免要帮忙找一下补。
卢惊绿端着药在他边上蹲下来,道:“飞飞她给你开了清余毒的药方,你趁热喝吧,喝完之后再处理一下身上的外伤。”
段延庆的疑心是真的重,他还记得自己刚闯进来,试图与这三个带着大队人马的姑娘交涉时,她们的态度是非常谨慎的。
现在他身份败露,她们却似乎打算帮他了?莫非是在打什么对他更不利的主意?
这么想着,他再看向卢惊绿手里的药碗时,目光又凛冽了几分。
“为什么帮我?”他盯着卢惊绿,神色很沉。
卢惊绿比白飞飞和黑珍珠更了解他的经历,对他的多疑并没有太介意,只道:“你若不相信我们,那我们也没办法,反正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此地了,到时直接别过,你继续被人追杀时,莫要后悔。”
段延庆还是没有放下心来,紧抿着唇不说话。
这架势让卢惊绿很是惊奇:“既然你不觉得我们会帮你,那之前又为何要闯进来?”
段延庆还没回答,白飞飞就直接冷笑一声道:“肯定是在外面听到了我们说话,觉得三个女子一定很好拿捏,只要制服了我们,不愁我们不配合呗。”
从段延庆的反应看,白飞飞应该是猜中了。
这叫卢惊绿心情十分复杂,甚至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和黑珍珠是不是同情心过剩了一些。
但转念一想,处在段延庆那个死生仅一线的境地下,为了活下去,的确不可能讲究那么多。
“我们是真的决定帮你了。”卢惊绿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非要问个为什么,那就当是我和飞飞在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吧。”
至此,段延庆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下来。
他看着她,又用眼角的余光去瞥了一下白飞飞,末了深吸一口气道:“好,今日之恩我记下了,日后我必定重谢。”
卢惊绿闻言,扭头看向白飞飞,问:“那现在解开他穴道?”
白飞飞:“他不放心我们,我也不放心他,解穴道就不必了,反正他嘴巴还能动,哪怕你直接把药倒进去,他也不会呛死的。”
卢惊绿算是看出来了,白飞飞这是和段延庆杠上了。
她一阵无语,最后只得另寻个勺子给他喂药,毕竟要是真像白飞飞说的那样干,回头这笔账也有一半要算在她头上!
卢惊绿还是不太想得罪他的。
好不容易让他喝完了这碗药,休息的时辰也到了。
她们现在是在黑珍珠房间里待着,按理说到了休息时间,卢惊绿和白飞飞都得回自己的房间去。
但现在段延庆还躺在这,白飞飞觉得放黑珍珠一个人在这睡不好,干脆提议三个人一起在这休息,这样也更安全。
她思虑周到,卢惊绿和黑珍珠没有不听的道理,当即答应了下来。
于是这天夜里,她们三人便一起和衣在黑珍珠的房间休息了。反正床够大,躺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里的药渣味还没散,这一晚卢惊绿睡着后,竟又一次梦到了叶孤城。
她梦到自己回到刚穿越那会儿,必须按着梅大先生医嘱一天喝好几碗药的时候。
梦里面叶孤城像教她内功剑法时那样严格,要求她必须喝完。
要是碗里有剩,他的表情就冷得跟能冻死人一样。
卢惊绿委委屈屈地喝着,结果真的全喝完后,再一抬头,他却消失不见了,气得她想骂人,结果一张口,人就醒了过来。
窗外的天刚亮,耳边回响着两个朋友平稳的呼吸声,卢惊绿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眶,心情再度烦躁起来。
昨晚她睡在白飞飞和黑珍珠之间,这两人睡着睡着都往中间靠,令她一觉醒来后几乎动弹不得。
所以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黑珍珠翻身的机会后,卢惊绿便立刻坐起来,迅速翻身下了床,去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令她没想到的是,段延庆居然也醒着。
他看到她站在桌边喝水,表情很是纠结。
卢惊绿见他半天都是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试探着问道:“你也想喝水?”
段延庆:“……是。”
这语气听着还挺屈辱,卢惊绿想,大概他作为一国太子,还从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