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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BY:姬婼


  姬洛听老头浑骂,失笑不已,可嘴角刚一弯勾,忽觉不对,随即也赶到墙根儿下扫了一眼——
  不,这并不是弹弓打下来的。
  寻常人打鸟,会选肚腹肉最多,目标最明显的位置,但这鸟身上羽翅肚腹雪白,只有娇小的鸟头有明显砸痕,而且砸痕很深,一击杀之,这显然不属于淘气玩乐的范围。墙后便是后山,有人从这里经过,不想闹出动静,所以随手杀一只夜鸟,也不是没有可能。
  姬洛抬头,寻着踪迹四处看了看,离这个院子最近的是公输沁和贺管事下榻之处,最近这位家主正忙着安排,想把最后一批人和府中当年没来得及带走的一些旧物转移到南边,所以时常需和这些招揽来的匠人谈话。
  “你刚才说,家主和她舅舅关系很好。”
  年师傅点点头:“从小就很好。我记得有一年,老家主夫妇俩个坐船出海,去寻一种木料,沁丫头在家,染了急症,病得很重,她舅舅正好从沙洲来,陪着她四处求药,当时凶险万分,我们差点儿以为人要挺不过来了,大夫都叫准备后事,没想到出门一趟,回来没多久就好了!”
  姬洛附和道:“家主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年师傅毕竟也是看着公输沁长大的,虽然话语里多带惊奇,但老人家毕竟心软,多还是欣慰大于惊诧,既然说到这事儿,免不了又往下多聊了两句:“其实,若不是他们一家和乐,我们是看不上这人的。”
  “这怎么说?”姬洛有些纳罕。
  年师傅却突然支吾起来,似是不好乱嚼舌根。这会子,另有一个年长的学徒来找年师傅拿模具,听见问话,便插了句嘴:“其实夫人与他幼弟只有名义,并非血亲,瞧他做派,不像中原的,倒跟关外的蛮子差不多!我那时听身边的人讲,他可能是个匈奴人,我们这里,不少人祖籍冀州,深受胡贼迫害,总不待见!不过老家主治家不许乱传,我们也就是私底下说一说。”
  说着,那学徒还隐隐露出哀伤:“老家主和夫人生前,这些都是饭后闲话,也没摆在明面上侃过,毕竟那人对小姐确实不错,尤其是治病这事儿,噢噢!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还看见过他从外头带回几株茶花,小姐可喜欢茶花了,只是听说那些个都是贡品,寻常人家哪有这等福气。”
  等人说完,姬洛拱手暂别,年师傅也带着学徒去收整物什。
  把刚才的话往心里头过了一遍,姬洛有了底,打公输沁暂居的院落前停驻片刻,有了盘算——
  这个事情,说难查,难查,说好查,也好查,只要找到当初的人对质,一切不就开朗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姬洛又开始查案了……
  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238章
  月落乌啼,子夜无月。
  雅居外挂着的灯笼被风吹熄, 四下里一片黑暗, 浅薄的影子自瓦梁上轻盈落地, 伸手豁开一条窗缝,滚了进去。
  贺远死后,公输沁忧心不下,已至寤寐难眠,时常辗转反侧大半个时辰, 才会困极睡去,但稍有动静,又会惊醒。对她来说,不论凶手是不是小舅舅, 她都逃不脱干系, 正所谓“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
  影子伏在卧榻之侧,藏在黑暗之中, 等上头呼吸沉稳, 他才翻身而起,紧握手中的匕首,朝着公输沁心口扎去。
  只是, 他这一刀当空未落,后窗外飞来一粒石子儿,撞在锋刃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公输沁睁眼, 手在身前摸索,将将探入锦被下的囊袋之中,便被身前的黑影制住哑穴,动弹不得。
  黑影拔刀再刺。
  这一次,有人破窗而入,伸手弹石,打断了近旁装饰的流苏绳。榻上的丝帘没了绑缚,垂落盖在公输沁身上,那人持剑走位在前,挥臂将手持短匕的黑影格挡开的瞬间,趁势伸腿一踢,把受制的公输沁踢了开去。
  公输沁摔在一堆碎布之中,背部受创,气血一涌,先撞开了哑穴。她连连咳嗽,张口尖叫:“你们是什么人?”
  屋内打斗中的二人都闻声回头,纷纷抢上前去制人。黑衣刺客当先掷匕,另一人腾挪往后,抡剑画圆,将飞匕打了出去,穿过窗格,钉在廊下的柱子上。
  刺客失手,飞扑向门边,欲要夺回武器,那扛剑的人一看有机可乘,立即甫身跃出,抢在他之前,拿剑身一拍,罡风劲力浑足,刺客探匕的手缩了回来,只见那刀柄刹那没入其中,而后打了个对穿,飞向了对面贺管事居住的屋子,插在门楣上摆了三摆。
  黑影一看不成,立刻折返回去,就地滑跪至公输沁身前,只见寒光一闪,夜行衣下短剑欲出。
  搭救的剑客低吼一声,拄剑在地,两手撑着剑柄,借力两腿飞踢而来,生生将刺客拔出的短剑踩了回去。
  刺客也不傻,见他攻势强硬,有破竹之风,立刻避走锋芒,左手手刀如电,劈在剑客的小腿胫骨上,而后变刀为掌,向下一震敲在上巨虚穴,阻住推踢攻势,随即,趁势旋身而走,以肘力顶向剑客的心窝。
  可惜,那剑客近身搏斗亦不差,没有被他制住,反而挥拳一勾手,要拿人脖颈。二人同时退避,而后凌空对了一掌,剑客落地狠狠一跺脚,这时,巨剑飞起,他跨步斜斩,将刺客与公输沁隔开。
  剑风横飞,吹散公输沁脸上盖着的纱幔,她赫然双眼怒睁:“重剑!”若非被制,此刻必是要扭头跳起,去看那挥剑的人,奈何她横躺榻中,余光有限,只能瞥见一双破烂的靴子,因而咬牙切齿,使出吃奶劲儿呼道:“贺管事,休管我,我命你拿人!”
  她这一喊,刺客立即收手,从破窗格子里先一步翻出,就在他人影没去的刹那,一柄细剑从屋外飞入。剑客意味深长地看了榻上女子一眼,右臂一伸,以罡气直接将利剑又击了回去,堪堪擦过贺深脖颈细肉。
  在公输沁的惊呼声中,那人抬剑上肩,甫身一跳,追着刺客上了后山。
  贺管事破门而入,四顾屋中狼藉,一片骇然。
  公输沁出声示意,他赶忙过去解决,把人从乱布条里拉了出来。“快!快跟我去看看!叫上人,上后山!”她说完,并未跳窗,而是折身从正门出,绕到了屋后,提着裙裾,翻过矮墙。
  贺管事不疑有他,提剑跟了上去。
  剑客对后山地势熟稔,很快追上了刺客,只是,那黑影近身如鬼魅,捉不住又打不着,十分难缠,缠得他不得不暂时放弃笨拙的重剑,改为拳掌套路,与他手脚互搏。
  二十招后,二人不分上下。
  那黑衣刺客对这重剑客的招式套路,内功心法清楚不已,同样,那剑客对他的手法功夫,也颇为熟悉。因而各自怀着满腹疑窦,虎视眈眈,两相对峙。
  剑客岁长,先行开口:“来者何人?你这形貌功夫,似是有些眼熟,不若报上名来!”
  刺客轻笑一声:“你又是何人,藏匿后山,我且问你,公输府老家主之死可与你有关?”
  那人心头机敏,一听此话,便知对方根本不是氐贼派来的杀手,不想多话,把重剑一抡,调头走得干脆。
  然而,黑衣刺客哪容他来去自如,立刻奔身上前,猫腰跃进,在剑身上旋足借力,人自左向右,“水中掬月”式先掐他孔最穴,又捏他尺泽穴,再顺胳膊直上,不轻不重点在侠白和天府二奇位,剑客手太阴肺经受创,胸中一闷,猛咳嗽二声,只能砸剑在地,换右手来抓人。
  刺客伸腿一蹬,从他肩头滑入后方,躲开那愤怒一爪,调头一手“蟾宫式”,探向人右手。
  揪扯转身间,只听两人骨节咔咔作响,一时间各有攀拿,浑不相让,于是僵持下来。山中有了动静和火把,剑客心中愤懑,威吓一声,炽如烈阳的内力从小腹丹田冲起,强行将人撞了出去。
  刺客面上青筋突跳,只觉头疼:“九阳罡气,侯方蚩?”
  剑客快走的步子一顿,霍然回头,伴随而来的还有破势的拳风,只是拳出在前,那刺客岿然不动,不避分毫。
  指节在鼻翼前堪堪停住,面上的蒙脸黑巾应声而碎,露出一张灵隽清蔚的脸,两点眸如明星,唇边笑如拂堤杨柳翠翠然。此番景致下不见得多美,但那种安然恬静的气势,教顽固的剑客愤然罢手。
  侯方蚩盯着身前年轻人的脸,不过目光并未多做停留,更多的是落在那双指骨分明的纤白素手上:“哼,我当是什么,揽月手?你跟那个相……相啥玩意……”
  “相故衣。”姬洛皱眉。
  “对,相故衣,什么关系?”侯方蚩抬手敲打侧脑,一脸懊丧,“啧,这贼娃子的名字实在难记。”
  姬洛凝视着他的脸,黄面青茬,两眉粗直,眼窝深陷,山根宽厚,脸部线条如斧凿,整个人有种风化黄石般的粗粝,虽然他穿着汉制的青灰色粗麻衣,但那种粗犷和豪气,随意逢人瞧上一眼,便能联想到关外的黄沙飞石,雪原荒漠。
  唯一不和谐处,便是他的声线轻缓,若是蒙眼单听,只以为是个儒雅书生。
  侯方蚩见人不答,嗤笑一声,腰靠重剑:“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不感兴趣,但小子你为何要刺杀公输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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