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重夷将飞龙长戟在手头一挽,以尾部重重敲打在铜架上,地上的板石忽地皲裂,一招隔山打牛,有敲山震虎之威。
当下,那位大弟子振袖而起,从身旁一人手中夺来笛子,横吹在前。曲声急促而高亮,山中薄雾散去,一时有玉碎雪崩之感。
姬洛回想起鹿台中,十七娘所施展的“妃子笑”亦是靠声色惑人,顺手就近将还在发呆的阿枭的双耳捂住。然而待他左右觑看,却见在场无人如他这般。
裴栎趁机憋笑,谢玄好心提点,原是与“妃子笑”那般敌我不分的攻势不同,帝师阁的“乐道”承载千年,早已完善有佳,说是以乐器攻击人,不如说是内力借曲调无孔不入。
果然,只瞧见那弟子与重夷之间忽起狂风,当先者只觉气血暴乱,双目难睁。
“呵!还差点火候!”
重夷大喝一声,以喊山式震破那弟子的气墙,随即甩手长戟,拍在仲春磬上,夹钟之声赫然长鸣山头,将笛音压住,余音里只留下两道干瘪瘪的喘息声。
再观那人那笛,已是笛断而口角生血。
“方淮师兄!”
身后几个小弟子赶忙上前将人托住,方淮却轻拍摆袖,将几人给松开,自己愣是强硬地挺了下来。
重夷微微一惊,随后颔首,赞誉他风骨的同时,却又为这倔脾气发笑。
不少江湖人都暗中握住武器,只待帝师阁放话,他们便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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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千秋的名声挑在肩上,帝师阁却是万万不能开口的,口一开,便落了中原大派的风度胸襟,就好比天子怒极只能血流漂杵,而不能学泼妇骂街一样。
“你们中原人都说入乡随俗,我重夷一介莽夫,不懂规矩,所以未免冒犯,来之前专门考究一番。古籍里载,说是当年师氏族人开山立派之时,为显胸襟气魄,广招四海,以文武会友,所以每年云门祭祀,有志者皆可挑战阁主……”
重夷舒了舒手臂,将长戟往肩上一抗,朗声大笑,很是桀骜不驯:“怎么,你们不是号称泱泱华夏,承祧祖制吗?祖宗的规矩就这么当放屁了?瞧这怂样,一个个跟小鸡仔一样,难怪三千里疆域能拱手相让!”
“无耻!”
重夷话音一落,别说帝师阁的人愤然,便是稍有血性的汉子都没法作壁上观,当即有两位刀客合力,刀风排山倒海压下去。
只见那络腮汉子长戟一旋,往前将两刀夹住,蓄力一推,再接一击,将人给撞飞出去,而他自始至终立在钟磬上一动不动。
“诸位小心他的‘混元功’,号称天下练体第一,绝不能以蛮力硬抗!”谢玄出口示警,人群自主往两侧撇开。
重夷回眸,谢玄接住他飞来的目光,不卑不亢。
“知道那又如何?”重夷在脸上抹了一把,露出冷漠的笑容,猖狂道:“百丈渊前,无人敢应,一派宗师却在背后当缩头乌龟,就算我不出手,你们这高山仰止的师阁主也会叫人笑掉大牙!”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向楼阙之上,方才坐镇的人已经不知所踪。
原是那令颜见有人挑山门,来者还是名震天下的勾陈六星将之一,慌乱之下失了方寸,没了定夺,匆匆跑入后院搬救兵去了。
可是他这一走,面子上无人坐镇,当下便落了口实。
而今奔走在两堂间的令颜冷汗簌簌直下,用手连连抹却,顷刻间大袖已濡湿一大片。
早晨时师夫人同他说今日会有人生事时他还没当回事,觉得假借阁主威风,起码能震慑那些不开眼的人,可他万万没想到,不开眼的居然是苻坚座下“勾陈六星将”——那可是和阁主一辈齐名的高手啊!他这样不入流的弟子怎么比得上!
慌乱之下,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师惟尘身上,然而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哪儿都找不见。
令颜忙乱地跌坐在地上,隔着月洞门望入夷则堂,见菡萏飘摇,忽生万般猜度:阁主与其夫人分居两地,夫妻情分早名存实亡,这次夫人回来,莫非另有图谋,不然怎会让自己做这荒唐事?
但想想,又觉得不对,师夫人不会武功,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若真是如此,大师兄早就出面制止了。
难道是帝师阁要倒,所以已是人去楼空?
令颜翻来覆去,神思恍惚,一时竟觉得心如死灰,有大船将覆的飘摇之感。
就在他垂首悲恸之时,忽闻得一阵琴声雅乐,似是从东南边而来,而那一角,正是早上刚别过的南吕堂。
他仓惶站起,在园中兜兜转转,竟开始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孑然出走的人身上。
有了一念,便如燎原之火从心头烧过,黑夜里拨云见月。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阁主才不是怕你,而是……而是看不上你,你这样的人还不配跟他动手!”有不知真相的小弟子沉不住气,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呵骂。见打人不过,开始逞口舌之威。
“对,你还不配!”
“噢——”重夷左手摸了摸胡茬,应了一声。
年轻后生还是嫩了点,殊不知放话越狠,打脸越重,。
师瑕什么情况,重夷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若暴毙,眼下青年一辈中,根本无人能挑大梁,轻则动摇一派根基,重则大跌江南士气,帝师阁压下他们散布出去的流言消息而坚持云门祭祀,不就是要安抚人心,只不过,他们的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这师瑕若没死,伤重而出即是输;若是死了,无法应战还是输,反正风马默交代他来砸场子,要的就是不择手段,怎么打不是打,于是乎重夷笑道:“原来挑战者还有资格一说?说吧,单挑还是车轮战?”
“这……”
那小弟子傻眼了,没想到这个蛮夷之人竟然如此执着,冥顽不灵,因而只能心下焦急,带着哭腔,寻了个稍微主事儿的人询问:“方淮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阁主……阁主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
方淮厉声斥道:“不可多疑。阁主退走,必然是另有要事,我们只见重夷在此,谁能保证‘勾陈六星将’只来了其一?阁主分身乏术,侪辈既为中流砥柱,怎可扯其后腿?今日阳谋在上,顶不住也得顶!”
“对!”一众弟子应和,“太微祭坛上只有他一人,他若当真乱来,我们也无须讲理!”
一时间,四下七嘴八舌,纷纷献策支招。
“不如去请师夫人?”
“不妥。”方淮摆首,一一否决。除了亲传弟子和夷则堂服侍的亲信,旁人并不知道内情,但直觉告诉他阁中一定出了什么事,“师夫人不会武功,如何与这莽夫相抗?何况若真让女子应战,岂不是正说明我帝师阁无人?”
这时,有人左右顾盼,张口道来:“为何今日没见着大师兄?”
“对!还有大师兄呢!大师兄虽有聋症,但武功乃为翘楚,比之一流高手不落下风,许能应战。”平日里师惟尘素来独行,又因为体弱带疾,很少出入大场合,如今危机在前,立即有人想到了他。
方淮心知此法可行,便要支个人去寻,然而他还没开口,内院弟子有脚力快的已经跑了出来报信,正好撞在了节骨眼上:“不好了,大师兄不见了!整个‘小楼连苑’都不见人!剑川守山弟子也说没见着!”
“大师兄从来不是无担当之人,怎么会无故失踪?”这下,连方淮都有些慌了。
帝师阁内部尚搞不清楚状况,更何况那些看热闹的江湖人,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帮忙,而是打心底里生出寒意——若这庞然大物都无法镇住场子,那北蛮子不就真无法无天了吗!
楼西嘉气得牙痒痒,将白少缺往一旁推开,自己按剑打算出手。
就在这时,重夷从铜架上跃下,提着戟刀在前,一步步朝楼阙走去,三步后,他将手中长兵一舞,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出手伤人时,却只见他回身一旋,浑厚一击打在“十二月令磬”上。
“轰隆!”
那一声通天彻地的响动如盘雷滚滚,随后起伏的钟磬声曼妙动人。
“十二月令磬”对应春夏秋冬孟仲季三时,每每又和六律六吕,因而或低沉,或高亢,或叮咛,或婉转,直到青铜架落地,人们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重夷人一个空翻跃到箜篌台后,反手拿长戟刀一勾,玉石磬身次第斜飞出去。石料质地重,加诸又有“混元功”的扶持,登时太微祭坛上的人各处奔走躲避,场面失衡乱套。
帝师阁弟子在方淮的号令下,共结人墙,将石磬压了下去,两方僵持下,孟秋磬和仲春磬霍然炸裂开。
就在这一方闷响之中,一道女声从楼阙后传来,沸腾如水的太微祭坛忽然噤若寒蝉——
“我看谁敢在帝师阁前造次!”
二层楼上落下一卷白帛,一路绵延至祭坛中心,重夷往后一退,抬头上观,只见一女子素仪高冠,踏帛而来。
妇人不作妇人梳洗,却效仿男子玉冠博带,叫众人好生困惑,直到方淮一声“夫人”叫破,才令人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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