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垂首下落时,只瞧见枔又并未立死,而是撺着一口气伸手去摸灰衣人沧桑的脸颊“师……师父……”,而后一声娇叹,手落气绝,人死而双目未闭。
关拜月冷眼瞥向姬洛,如风而去。姬洛追上前,在枔又身上探了探,未见到前些日子他同赵恒义交换的锦囊,心中还揣着不解的谜,只得一跺脚,跟着灰衣人追去。
爱徒惨死当场,关拜月虽有心报仇,可毕竟自己不以武见长,他瞧这姬洛骨骼毓秀,清风儒貌,又验过枔又伤口,知杀招狠辣,当即先走为上。他要走,姬洛却不放,他“天演”之术练体化境,跟着这轻功高手也不落太多,关拜月甩不掉他,差点气得五内出血。
“小兔崽子,你杀我徒弟我没找你报仇,你倒是跟我不放!”关拜月咬牙切齿地咒骂,随即心头落定主意,专挑那悬崖绝壁,天堑一路而去,心眼儿里要让这小子追上西天,“喜欢追那就来吧!”
姬洛当先还十分从容,搁后头也挨不住这大叔意气用事。等到了临川城外一处绝崖,关拜月翻身下崖,攀着绝壁藏住身形,故意诱他跳崖,姬洛站在风口,却不追了,摇头晃脑对着空阔山涧高喊:“追了这么远,晚辈就是想跟阁下说一声,那八风令是假的。”
“什么?假的?”关拜月气得血气翻涌,翻身而上,同时将那铁令从袍中取出观察,姬洛趁机身形一晃,夺了去,果然瞧见是他作伪的那一块。
东西被抢了,关拜月睚眦欲裂,先断断续续喊了两声“竖子”,而后在身上四处摸寻盗来的宝贝,高喊着要跟姬洛同归于尽:“竖子杀我徒儿在先,戏我在后,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兜里藏纳无数,他一股脑地劝抛洒了过来,其中不乏有摸来的暗器,姬洛皆小心避走,能踢的踢去,能荡的荡开,朝着周身要害而来的伸手夹住,待万事安定时,才甫身上前。
不知为何,他现在竟有些同情这师徒俩。
“关先生,不论你信与不信,我都不是杀你徒儿的凶手,你徒儿向前为霍正当所挟,后又死得蹊跷,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理当坐下来从长计议!”姬洛叹道,将手中夹来的稀奇古怪之物往地上一扔,扔完左手扔右手,不由腹诽:精妙武器稀世珠宝也就算了,怎地还有只箭头?
关拜月闻言继续嚷嚷,望着姬洛虎视眈眈,咬准了一分也不让:“黄口小儿莫要强辩!”
“既然如此,那就……”看他油米不尽,姬洛也不想空耗时间,将那箭头冲他头维穴一弹,想叫他晕厥闭口,免再生事端。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飞出的箭头上竟然刻着一道“粉米”纹。
是九章纹!
“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姬洛慌了,伸手去截,没截住,那关拜月似乎还留着正人君子的习气,也没料到身前小子说动手就动手,一时未躲,给击了个正着,堪堪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四章都会说朔方的事情,副CP故事为辅,主要是把暗线势力拉出来给大家看一看,有个底儿哈哈哈~
第82章
梦魇里,她梦见自己跌下虿盆, 被万蛇噬咬, 痛不欲生。
痛从指尖爬上手骨胳膊, 从脚趾起漫过膝盖,仿佛指甲盖被人撬开又装上,腿骨被打断又续接。至于心,心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空了,有个小小的影子站在前头倒提着和她相似的鸾刀, 瞪着一双血流如注的眼睛不停的问。
“阿姊,你为何要丢下我?”
“你为何不带我走,害我流离荒漠,日日夜夜被狼群噬咬, 所以我也要你受我受过的这般酷刑!”
不是的!
她慌了神, 想去抱住那个模糊的人影, 想张口对他说:“我没有丢下你,那天我将熟睡的你偷偷藏在驼铃车队下, 是希望你免去风吹日晒, 可我没想到等我寻来吃食时,车队已被狼群袭击。我在车辕下瞧见了你的鞋子,上面血迹斑斑, 我慌了神四处去寻你,却被沙匪擒住,从此过上猪狗不如的生活。”
“梓儿,是阿姊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双目被眼泪浸湿, 她努力扯着嗓子喊,声音却越来越小,直至如蚊讷,直至连自己也听不见,直至身前的人影放下鸾刀彻底消失,仿佛做最后的告别。
“梓儿!”
桑楚吟在破旧的帐篷里惊醒,这一年,她只有十四岁,抱着小小的身子,静默听着左面的大帐传来淫靡的喊叫声,和右边的帐子不绝的求饶与痛哭,默然流泪。
沙漠里时间流逝缓慢,半柱香如同过了大半日,在呜咽哀嚎的空气里,喊叫的女人哑了嗓子,最后传来一声抛物的重击,随后恶狗狂吠,她捂着耳朵不敢听,几乎能想象到骨骼咀嚼的声音。
右边的帐子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桑楚吟本就脆弱的神经彻底绷断,她不可控制地跟着那惨叫一声痛呼。
帐子卷帘被打了起来,爬进来一个面容丑陋的奴隶,之所以用爬,是因为他在逃跑时被逮住打烂了膝盖,几乎只能跪地行走。
“你醒了?别哭了,那位大人不喜欢听到女子啼哭。”小奴隶爬过来替桑楚吟擦了擦眼泪,又拍打她的背顺气,直到她不再啜泣,才歪着头,用不可思议的古怪表情打量眼前的小女孩,“虿盆那种地方你都能活下来,我还以为你也是怪物。”
桑楚吟咬着唇没有说话,垂头瞥了一眼那人缠着层层破布的膝盖,害怕地避了过去,看看手掌和两足,万幸的是指甲盖没有被撬,两腿也没有弯折,只留下斑驳的伤痕。
“把这个喝了,那位大人让你过去。”
那位大人,自然是指那日放了自己的黑袍老人。
桑楚吟看了一眼小奴隶端上来的羊奶,那味道对桑楚吟来说很腥气,可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为了有力气,只能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喝到快见底时,泛起的膻味让她胃里一涌,她迅速丢下杯子,卡着脖子捂着嘴巴逼自己咽了下去。
杯中的残汤浇在跪地的小奴隶脸上,桑楚吟下意识想替他擦去,“抱……抱歉。”那人往后一避,用手臂随意地抹干,淡淡道:“你和我们终究是有区别的,真羡慕你,起码还有希望。”
那一刻,桑楚吟真的很想诉说自己的苦楚,想告诉他自己要去做很危险的刺杀任务,自己也会死,可是看着那张脸,那双眼睛,她说不出,觉得自己的话很残忍,因为起码她还是个健全的人。
小奴隶走后,桑楚吟起身往大帐走去,门口的人没有放她进去,而是让她跪在沙子里。夜晚的气温很低,她只穿了一件单衣,很快冻得瑟瑟发抖,但她不敢乱走,只能努力保持脑子中的清明。偶尔有巡夜的人路过,露出狼一样的目光,在她腰上胸前来回地看。
帐子里有两个人在说话,除了那位黑袍老人,还有一个桑楚吟从来没听过的声音,说的都是汉话。也许他们高高在上并不把她一个纤弱地即将死去的人放在眼里,所以才会放任她在这里跪聆。
“自从我在长安助钱氏夺权后,蔺光已经躲了将近十年了,这条老狐狸精得很,虽然惠仁已死,不必担心他将秘密传回去,不过留他,终究是祸患。”说话的是那个陌生的男子。
黑袍老人啜了一口羊奶,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次他既然在朔方现身,定教他有去无回。另外,听说长安亦不安宁,金风殿那边我已作安排,这边你莫要再插手了,谨防起疑。”
另一人似是不怎么信任,又问道:“你寻来的那女孩儿可妥当?”
“刘卫辰死不死关系并不大,只要能挑拨秦、代、匈奴之间的关系即可。”黑袍老人哂笑了一声,将话说得更为直白,“苻坚现在羽翼未丰,若是此计可成,两面交恶,秦国十年间必定元气大伤。”
秦国?代国?匈奴?
桑楚吟听进耳朵里,却不大明白这三个词所含的分量,她虽读过几天书,但看的不过是些诗书经典陶冶情操,史书韬略却碰之甚少。
这时候,有人慌忙撩开卷布冲撞进了大帐,一路高呼:“先生,不好了先生,那位小姐已经闭气,大夫也无力回天。”
那陌生男子欲要起身,却被黑袍老人按住:“世昭,这里交给我,朔方那边我会先让弟子接应,你现在连夜动身回去,我知你智计无双,但天有不测风云,世无万全之策,小心方得长久。”
黑袍老人看都没看跪到膝盖肿大的桑楚吟,倒是他走后,从帐子里步出的白衣男子,却垂眸冲她含笑:“好好活着,日出东方有沧海,日落之西有雪顶。”
那人书生样貌,蓄了一小撮胡子,年龄不小,依旧容光清美,目中蹈光,由此极是风度翩翩,桑楚吟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待桑楚吟跪得摇摇欲坠时,黑袍老人归来,在她身前蹲下,那一脸的和蔼比那些沙匪的咒骂和鞭笞更加可怕。老人从怀中取出一把金鸾刀,伸手向前:“这东西是你的,对吗?”
桑楚吟伸手欲拿,却又缩了回来。老人拉过她的手,将鸾刀放在她的掌心,笑道:“现在她归你了,你不用害怕我,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面,你也不用再扮婢女,这个婆子会教你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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