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骤然升起一个烟花,不知又是哪家富户在庆祝了,耀得窗阑灼灼生辉。恍惚记起方才的那个十指相扣,心里也像烟花似的炸开了,他忙向下一滑,连着鼻尖没进水里,咕噜得吐了个泡泡,浇一浇胸口那点不方便言说的旖旎。
埋在水里好一会,气不够用了,才浮上来清醒清醒。
萧倚鹤伸手去摸亵-衣,却不妨碰到了什么东西,噗通一声,砸进浴桶里溅起一片水花。
他疑惑地伸手一捞——是个珠子。
想了想,才忽地记起,好像是当时在黛川,从那阴阳宗人手里买来的瑰影玉,记得是叫《温泉养生大全》的。一直揣着,后来杂事一多,就给忘了。
眼下虽不及温泉,却也算热水暖汤,泡得人心情舒畅。
他这把病胳膊病腿,确实需要养养生。
于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自己靠坐在浴桶里,捏起这颗瑰影玉,渡了一丝灵力进去。
第49章 不愧是我 当世女修都是这样养生的?……
萧倚鹤用指尖轻点了一下玉珠, 眼前瞬间迷蒙起来,似腾起了浓浓的雾气。隐约的,水流汨汨, 还有潮湿温热的澡花香气,他顺着眼前的青竹小道走去,绕过一处罗纱轻垂的庭院,尽头果然是座温泉池。
小池依石而建,云雾交织, 可仰观日月,颇有雅意。
他四处看了看,觉得有些眼熟, 但他毕竟作古多年,道门中许多地方都已重建,萧倚鹤还是从池边假山石上的古旧划痕依稀辨出,此处是“锁雾池”。
锁雾池是清静宗后山的一方天然药池, 池中灵气浓郁,使得方圆百丈四季如春。
萧倚鹤年少时,来清静宗参加过万法会, 与当时的清静宗大公子不打不相识, 也有幸受邀泡过澡。
果然是养生的好去处。
池边一顶银炉兀自淌着流烟, 与水汽雾霭交织在一起,将视线遮得朦胧含蓄, 他本以为池中无人,便就地两只脚没入水中,正仰头看星,忽地一声——
“哗!”
一道白皙人影倏忽从水底凫出,舒展开修长脊背, 似尾骤然跃出的鱼,扬出一弧水线,他脸颊被热汤蒸出了一派靡艳霞色,正两手顺着额头捋顺湿发。
此人一-丝-不-挂,腰窄肩宽,萧倚鹤只惊了一瞬便镇定下来,盯着他打量,全无分毫羞赧。
“……不愧是我。”半晌,他洋洋自夸道。
——这从池子里钻出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倚鹤”本人,而且是他前世模样,身形高挑,芝兰玉树。萧倚鹤又多看了两眼,心想,怪不得当年有那么多小女道喜欢他,这幅皮囊着实不错。
孤芳自赏了好一会,萧倚鹤微微纳闷,温泉养生不应该是两个白胡子老头儿,一个拿着小木锤,一个捏着刮痧板,语气沉闷地教人如何推拿按摩,疏松筋骨……吗?
为什么出现的却是自己?!
那黄须道人明明说过,这珠子无聊无趣,并无剧情,只是颇受女修喜欢……
慢着。
他察觉出不对劲,猛地站起想要退出时——
“你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被湿雾一蒸,有些喑哑。
……薛玄微?!
萧倚鹤深吸了一口气,迟疑着回头看向身后。
隔着氤氲水雾,一人披着一条宽大白巾,裸-露着大半紧致胸膛,墨发以一条青绳束起,斜软慵懒地垂搭在左肩——正是他。
萧倚鹤轻轻吞咽一下,下意识要移开视线,但不知怎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
收紧的腹线斜插-进浴巾里,底下是两条修长匀硕的腿,肌肉结实,行走时微微绷紧,一看便知孔武有力,是常年锻炼过的身形。
每每动起来,就会格外……
萧倚鹤一抬头,正正撞进对方眼中,猛地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拍了拍自己脸颊。
那人长腿一展,径直擦过真实的萧倚鹤跨入池中,嗓音蒙在雾霭里,走向本就湿淋淋的“自己”,一把捞住了“萧倚鹤”的腰,按在胸膛,低声唤道:“……师兄。”
他的眼神刻画得如此逼真,似流淌着无数光华,温柔着,压抑着,灼烧着,月光似乎都因此而萦乱了。
萧倚鹤又有些眩晕。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玉中“自己”惊惶的喘息声。“薛玄微”是成年后的身材,匀称结实,眉眼锋利,目梢低睨,带着几分压迫感。
萧倚鹤盯着他们两个,觉得脑仁有点热,他看着这个“薛宗主”牵住了“自己”的手,一起伸入水下,紧接着“自己”脸色骤红,神色闪躲。
“师兄剑都不会握了吗?”
薛宗主慢条斯理地说,又笑了笑,惹人酥麻:“指甲该剪了。”
萧倚鹤避开视线不再窥视,然而玉中的“自己”显然已经动情了,语气焦灼,鼻音浓厚地说了一句什么,那话太露骨,萧倚鹤脑子一片空白,几乎不能思考。
未尽的尾音被薛玄微一个俯首,吞进一个亲吻中。
月色四合,温泉池水的热气翻涌起来,天地间都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分明,长剑不知被敛进了哪一把剑鞘中。
水雾之中,池中青年挣扎不脱,一声声,一字字地唤着:“玄微,给我。”
萧倚鹤:“………………”
血流急速地冲击上来,萧倚鹤思维混乱,眼神凝滞,深觉自己此刻应该长眠池底,还这个正直洁净的世界一个清白。而不是如此近距离,欣赏自己不着寸缕,亲自出演的“大作”。
萧倚鹤倍感羞耻,硬着头皮钻出温泉,撩开罗纱帐时还能依稀听见暧昧的动静,以及另一人低哑的沉吟。
草草看了下这段瑰影玉的时间线,竟长达六个时辰,而且果真没有丝毫剧情。虽然雾气过浓,至多也就看见了两人的胸膛,可是真的没问题吗?
当世女修都是这样养生的?
究竟有多少人看过这东西?!
做这东西的人究竟知不知道,人不可能连续做六个时辰!
他现在去灭世还来不来得及?
萧倚鹤实在是不能继续想象,连掐诀的手势都连错了好几回,才勉强诵对法门,浑浑噩噩抽离玉影世界。
此时薛玄微推门而入,听见内室扑通一声,忙快步转入。
正见屏风后水汽遍天,木桶中人影摇摇晃晃地向外爬,浑身红得似蒸熟一般,仿佛是泡晕了。
“怎么了?”薛玄微不及思索,伸手将他扶住。
萧倚鹤正被玉中景象刺激得头皮发麻,冷不丁被一只微凉手掌攥住手臂,他一个战栗,慌慌张张抽手挥去。
“……嘶。”
薛玄微幸亏及时避开脸,但颈侧仍被他挠出了一线血痕,他皱眉看着萧倚鹤的手:“指甲该剪了。”
“…………”提什么指甲!
温泉池里的水腥味仿佛还清晰可闻,他一时间挤不出半字言语,此时强作镇定才能勉强维持体面。掌心还紧紧握着那枚瑰影玉,不敢直视薛玄微的眼睛,生怕他发觉出什么。
薛玄微尽量目不斜视,展开一方大浴巾披他身上:“握着我的——”
握着……
萧倚鹤脑子里又是一嗡,把脑袋藏进浴巾里,脱口而出:“我不!”
薛玄微:“……手。”
他不知这人又闹什么脾气,却知秋凉,就不再与他争辩,大袍一裹,将人从浴桶中卷了出来。萧倚鹤被旱拔葱似的提起,使劲挣动了几下,但突然之间,他一僵,变了脸色。
薛玄微也怔住了。
这样的搂抱姿势,两人的身体很难不紧密贴合,很容易就可以发现一些端倪。
薛玄微有些诧异,随即又明白了,他错愕地看着萧倚鹤,唇畔张合:“你……”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萧倚鹤别开脸,但领子里的绯意迟迟不肯褪-去,有些自暴自弃地恼道:“有话快说!”
过了很久,薛玄微才不舍地将他放在床上,眼神深邃:“梦见什么了?”他顿了顿,大胆揣测,“我?”
“……”
他不肯说,但羞愤的脸色已经暴露了真实想法。
薛玄微心中明了,又渐渐掌握了对待他不能逼得太紧的道理,需得松一尺紧一寸,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又迫近了一些。
怎么、怎么能因为那种画面就……萧倚鹤惊魂未定,越想越乱,匆忙扯来被子掩在腰间,遮住荒唐的春意。
他动作太过明显,薛玄微敛住笑,眼睛在他身上转了转,故意轻声说:“你如果很想要……我可以帮忙。”
“不用……不劳烦!”
萧倚鹤愧愤欲死,用力地咬了咬牙,侧身滚进榻内,只拿一袭背影对着他。
独自紧绷着闷了一会,却没听见薛玄微继续责难,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冷静得有些过头,有些发困,渐渐的阖上了眼睛。
正是子时,月沉星稀,城中多数人都已经睡下,只余阵阵虫鸣聒噪。而此时薛宗主的床上,却躺着一个雪白的团子,柔-软的浴袍里,是光洁柔软的一具躯体。
薛玄微垂着眼,没有继续逗他,但也并非就此将他放过。而是坐在他身侧,捞起他湿漉漉的头发,卷在软巾中轻轻擦拭干净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