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话音刚落,雪妖便慢慢飞起,朝临近的一颗果树上飞去,望舒仰头看去,只见那树上长满了昨日摘的那些红果,不过比昨日的还要大上不少。
雪妖从树梢抱了个红果下来,将果子放入望舒的竹篮中,紧接着又朝那果树上飞去。
望舒看出他有意避开,便直接抬手一挥,霎时满树的红果被一阵风卷起,齐齐落入望舒的竹篮之中,甚至溢了不少出来。
“怎么了?”望舒索性坐在树下,抱膝看着那雪妖,再度问道。
雪妖落在竹篮最顶端的那颗红果之上,犹豫道:“我长得不好看,所以才想给自己雕个肉身。我是兽,不像你们妖可以自由变换模样,我生来什么模样,就只能那个样子了。”
望舒想了想,发觉自己身边的妖族好像确实要么长相上佳,要么就是歪瓜裂枣,不知道蛮兽是不是也这么两极分化。
雪妖似乎不愿多谈及此事,忙起身抱着个果子就朝木屋处飞去,“我继续去看着那肉身,你慢慢逛!”
望舒话还未来得及说,那雪妖却像阵风般地逃走了。
望舒眉梢微扬,无奈笑了笑,俯身正欲拎起那满篮的红果时,却忽而动作一顿。
那竹篮上不知何时盖着一张白纸。竟然连他也未曾发觉,明明方才那雪妖离开时还没有,眨眼间的功夫便凭空出现。
有意思。
望舒心道,反正这峰峦卷中不会出现什么危害到他们的事,这地方实实在在是个避世之所。
望舒这一出去便又是一整天。直至日薄西山,晚霞染红了西方天幕,群鸟齐齐掠过树梢,眼看着就要日落了。
宗梧坐在院中,伸长了脖子看向屋外的小道,手中扯了一根野草不断纠缠打结。
直到宗梧坐不住了准备出去寻找之时,望舒才施施然抱着一竹篮的红果子出现。
宗梧眼前一亮,压抑住欣喜上前几步接过那竹篮,道:“家里果子够多了,明天别出去了。”
“唔。”望舒将果篮交给宗梧,随口道:“今天不吃果子,我去给你做些饭菜,厨房中有木柴,你劈一些木头吧,用凡火烧的菜好吃。”
宗梧当即应允,二话不说便将竹篮放入厨房中,自己便拿了砍柴刀与一捆木柴出来,走至院内劈了起来。
望舒进了卧房,关上门后随手将怀中白纸放在桌面上,舒展四肢伸个懒腰躺倒在踏上,双眸微阖,纤长羽睫轻颤,听着门外传来规律的劈柴声,落日余晖笼罩了整间卧房,红光映在望舒面颊之上,恍若覆了层红纱。
不多时,门外劈柴声低了下去,望舒睁开眼,深吸口气坐起身,抬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慢悠悠起身走至桌边打算喝口茶,伸手刚提起茶壶,余光轻瞥之际却倏而一怔。
那副白纸之上竟有墨渍在恣意挥动,像是在描画着什么。
望舒心下生奇,伸手抓起白纸,那几笔墨线更是加快了速度在纸上绘画,望舒盯着瞧了会儿,倒是觉得这有些眼熟,细细打量了半晌,才发觉这几道墨线竟是勾画出了一个人的身影,而若要再细细看去……这人影却正是宗梧!
“望舒,我把木柴放厨房去了。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弄些。”宗梧说着便推开门,望舒忙将掌中白纸一合,将有人像的一面夹在内页,再用水壶压着放在桌上。
“嗯,那我去做些吃的。”望舒应了一声,卷起袖子朝厨房走去。
宗梧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厨房帮帮忙,虽然望舒不一定用得上他就是了。
宗梧转身之际,忽而一阵清风吹开窗框,将屋内纱帐吹拂扬起,紧接着眼前飘过一道白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哪儿来的纸?望舒的么?”宗梧低声自言自语道,弯腰拾起白纸便放回了桌上,转身之际忽而发觉掌心多了几条黑色痕迹,宗梧抬手轻拭,墨渍晕开,拖出一道墨痕。
清风不疾不徐地穿过卧房,桌上白纸悄然落地,宗梧垂眸看去,却见那纸张之上赫然画着垂眸微笑的一人,而这人正是望舒的模样。
这是望舒自己的画么?宗梧生怕碰坏了望舒的东西,不敢细看,忙小心翼翼地将其整齐叠好重新压回茶壶之下,紧着便去了厨房。
卧房内登时空了下来,只余下细微风声,茶壶下白纸上的墨痕却逐渐变淡,乃至消失不见……
雪妖只需要吃些果子,望舒便只做了一份糖醋鱼,又用新米煮了饭,宗梧几乎没有尝过这凡间菜肴,加之又是望舒亲手所做,入口便停不下来,只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道菜更好吃的东西了。
望舒本就不怎么饿,二人吃东西也无非是满足一下口欲。
“晚上要去温泉么?”望舒挑出鱼刺,夹了一块肉到宗梧碗中。
宗梧顿了顿,问道:“这里还有温泉?”
“我想要,就会有。”望舒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好整以暇看向宗梧。
宗梧不知为何忽而想到了昨晚的事,在望舒这般目光下登时有些不自在,“我……改天吧。”
“那也好,你吃完了记得洗碗,我先去泡着了。”望舒颔首应下,心情愉悦地迈步向卧房走去,留下原地眨巴眼的宗梧。
宗梧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望舒回了房,无意间一瞥发觉桌面上的白纸消失不见了,再看向那大开着的窗框,心道也许是被风吹走了,便也不怎么放心上,从衣柜中拿了一件换洗衣物便朝着屋后小山处的温泉走去。
他在外头一下午就是在物色最佳的温泉场地,最后挑来挑去还是打算安置在屋旁,倒也方便。
望舒也说不出自己为何如此偏爱温泉,兴许与他是尾锦鲤有关,水族自然都是喜水的。温泉四周热气氤氲,石块旁长些些许红花,望舒褪去外衫,雪白肌肤宛若一块玉脂雕刻而成,入水的刹那,望舒几乎快融化在这温泉中了。
以后要是可以,他真想一辈子住在温泉里。望舒喟叹不已,合上眼向后仰躺下去,抬眼便是朦胧月光,耳畔虫鸣伴随着清风,身躯浸在温热泉水中,修长双腿轻轻摆动,脚踝处逐渐浮现鳞片。
月白风清,一片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望舒半梦半醒之际,忽而一张温厚且略显粗糙的大掌轻按上他肩,望舒顿了顿,并未睁开眼,只含糊地发出一个鼻音,漫不经心道:“后悔了?碗筷都洗好没?想泡就一起泡吧。”
宗梧并未回话,不一会儿,水纹皱起,水声淅沥,一道温热身躯紧紧贴了过来。
那张大手试探一般在望舒的左臂上来回轻揉,望舒舒服地轻哼几声,颇有些意犹未尽,“右边也按按。”
话音刚落,脖颈处温热气息洒落,右臂上也被宗梧轻柔按抚着。
望舒缓缓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笑道:“温泉舒服么?”
宗梧眸色温柔含笑点头,水面上月影粼粼,阵阵清风拂过二人肩头,带着一丝撩人的意味,望舒只看着宗梧不语,宗梧缓缓上前,二人身躯愈发靠近,就在快要赤-裸相贴之际,望舒眸色一变,猛地抬手掐住宗梧脖颈,一把将人按入池中,霎时水花四溅,杀意猛然爆发。
“你是谁?!”望舒冷声喝道,这人气息与宗梧一模一样,也让自己一时被迷惑,未能分出真假,但除了方才这“宗梧”色胆包天,竟然伸手摸向他的腰臀之外,并未显露出任何杀意。
难道他真的就是来占自己便宜的?望舒显然不信,但这又似乎是最真实的可能。
“宗梧”一言不发,依旧眸色温柔地含笑看着望舒,哪怕望舒以手掐着他的脖颈,只需轻轻一扭,便可立即殒命。
“数到三,再不说我就杀了你!”望舒疾言厉色,丝毫不为其所迷,指节微动,显然准备下死手了。
“一……二……”
“三!”望舒喝道,话音刚落,便伸手去拧那假宗梧的脖颈,谁知就在他发力的一刹那,水下猛地绽出一阵金光,紧接着望舒手中一空,水下“宗梧”消失不见。
望舒困惑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余光瞥见水面上浮起一抹极为浅淡的墨痕……
不好!
望舒心中大惊,想到白日里那张凭空消失的纸,当即顾不得许多,忙抬手抓来外衫,随手一披,湿-漉-漉的身躯紧贴着衣衫,几乎将身段显露无疑。
然望舒却顾不得那许多,生怕宗梧着了道,待到房门前直接一脚踢开卧房门,待看清屋内情景时登时愣在原地。
只见宗梧盘腿坐在榻上,上身赤-裸,怀中抱着一名同样赤-身-裸-体,肌肤雪白的男子,而那男子一手揽着宗梧脖颈,一手向下探向宗梧那隐没在被褥里的下身。
宗梧与他怀中的那名男子双唇仅差一指节的距离,几乎是呼吸可闻。
屋内气氛及其暧昧,甚至连烛火都带了一丝暗红,宗梧满面通红,大张着眼看向门口的望舒,而他怀中那名赤-身-裸-体的男子,却与望舒长相一模一样。
望舒脑海之中空白了片刻,紧接着猛然腾起一股无名火。
宗梧,在他眼前,抱着另外一个人?竟然还如此亲密,简直和昨夜判若两人!就算他怀里的那人与他长相一模一样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