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看见了那妇人,想了想正欲起身,宗梧见状直接大步上前又将他按了回去。
“你坐着就是,不用起身了。”说罢又将那软枕垫高了些许,好让望舒躺着更舒服些。
望舒应了一声,转而好奇地看向那妇人,此时妇人正好走至身前,宗梧便直接说道:“望舒,这便是我的姨母。”
妇人笑着朝望舒颔首致意,戏道:“我知道,先前回北海时,看着可凶了。”
望舒霎时有些难为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梁讪笑几声,打了个哈哈便将此事搪塞了去。
妇人又简单寒暄几句,“我听说你有了娃娃,想着给娃娃们做几件小衣裳,你可有什么中意的样式或是颜色?红色怎么样?”
“小青鸟当然要穿青色啦!”雪妖笑吟吟道。
“说不定是只小黑蛟。”赤哲再一次打断道。
雪妖气鼓鼓瞪了赤哲一眼,赤哲摸着下巴坏笑起来,妇人好笑道:“说不定是一只小青鸾一只小黑蛟。”
宗梧笑着坐在望舒身边,一只手轻轻在他小腹上按揉。望舒惬意眯眼,放松了身子躺在椅子上,耳边传来赤哲与雪妖喋喋不休的话语,头顶日光正好,爱人又在身侧,望舒只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美的了。
“你今天早上去哪里了?”望舒随口问道。
“去了前殿待客,是羽族的人。”宗梧俯身在望舒额角吻了吻,柔声道。
“羽族?”望舒蓦地睁开眼,一脸茫然,“谁?是夷辛么?他们来做什么。”
“不是夷辛,是他派来的人。”
“他们来做什么?”望舒忍不住稍稍坐起身子。
“送了些补品给你,带了个消息给你,再过几日是凤王生辰,他来问你要不要去。”
望舒先是一怔,未及开口,那美妇倒是先开口问道:“凤王生辰?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宗梧微微侧头看向姨母,妇人抿唇迟疑道:“按理来说,依照凤王这个位份的仙君过生辰,定然会邀龙族赴宴,但我这近千年来,都未曾听闻凤王有摆过生辰宴。”
“我知道了。”望舒轻出一口气,这一次生辰在外人看来或许十分奇怪,但望舒却已得知凤王寿命将竭之事,故而并未太过惊奇。
或许这是他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过生辰。
“约莫还有几天?”望舒问道。
宗梧:“四天后。”
“我想去一趟。”望舒颔首应下,转而看向宗梧,宗梧一贯地面色淡淡,闻言倒没什么表示,只点头应允下来,
“到时候我与你一同去,你不用担心。”
望舒嗯了一声,宗梧既这般表态,那众人自然无异议,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再度其乐融融地商讨起望舒腹中的那小少主来。
又过了一会儿,赤哲等人悠悠告退去了别处,别院中便只剩下宗梧与望舒二人。望舒晒了近乎一个上午的太阳,整个身子都暖呼呼的,双颊都泛着一层薄红。
“回去?”宗梧见望舒抬手按了按发烫的面颊,顺势问道。
望舒欣然颔首,宗梧便上前将人扶起护在怀中朝寝殿走去。
“你的其他族人们呢?为何不直接将他们接出来?”望舒走到一半,忽而想到这个问题。
“他们现在没办法出来,蛟族在那处异度虚空中居住了太久,吸纳的皆是域外灵力,进了此间大世界会被排斥,必须得找到一个宿体,才能回到这里久居。”
宗梧小心揽着望舒步入内殿,此时日光正好,水波粼粼,红幔轻扬,殿内空无一人。
“那你身边那些近卫是怎么回事?”望舒好奇道。
“我把我身上的龙鳞给了他们一片,可以暂时让他们留在这里。”宗梧搀着望舒让其坐在床畔,随口道。
望舒挪了挪屁-股,朝床内滚去,宗梧亦脱了鞋随望舒一道滚上了床,宗梧将耳朵贴在望舒腰腹间,双臂松松圈住腰,深吸一口气合上眼。
望舒今日睡足了觉,现下倒是不怎么困,躺在床上便这么睁着眼发呆,指尖轻扫过宗梧发丝,绕着打圈。
二人便这么静了片刻,宗梧抬手握住望舒那正梳弄他青丝的手,疲惫道:“我这些年来,翻阅了无数典籍,但都找不到关于苦心铃的详细记载,更没有那关于花魁的炼化方法。”
望舒沉吟片刻,莞尔道:“没有就没有罢,反正咱们又不是凡人,一生长着呢,也不在乎那些个虚无缥缈的。”
宗梧似乎有些失望,闷着声音应下,片刻后从怀中拿出那一截枯茎,递与望舒。
“给你留着吧,好歹是找了那么久的。”
望舒自无不妥,伸手接过。葱白指尖捻着枯茎转了几圈,继而将其收入怀中。
“说回来,你有替你儿子取名么?你取一个我取一个?”望舒指尖戳了戳宗梧额头。
谈及此事宗梧忽而笑了起来,连带着方才的疲意都消散不少。
“都行,我昨天想了一个……”
原本低沉而带着些许喜悦的嗓音戛然而止,四周空气似乎都为之一凝,望舒“嗯?”了一声,仰头看去。
只见宗梧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剑眉紧蹙,眸光死死地盯着被褥,面色逐渐发白,一只手捂在左心口,指节暴突似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他却硬是一声不吭。
望舒吓了一跳,“宗梧?!你怎么了!”
宗梧另外一只手连忙抵着望舒肩膀,侧首艰难地朝他扯了扯嘴角,哑声道:“没事,旧疾,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可能,你化龙之后火毒寒毒都消散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仅仅呼吸之间,宗梧额头已然沁出一层冷汗,望舒见状霎时心乱如麻,双手紧握成拳,直至指甲在掌心留下刻痕,细微的刺痛感才迫使他冷静下来。
“让我看看。”说罢望舒不等宗梧有所反应,直接伸手便去扯宗梧衣襟,宗梧面色大变,忙喝止:“别碰!!”
“啪”地一声,宗梧猛地挥手将望舒的手挥开,望舒当即怔在原地,一双眸子中满是担忧。
这绝对不是什么旧疾。
望舒再顾不得许多,直接抬手便将宗梧按倒在榻上,扭腰坐在起胯部,以身躯重量压制住宗梧不让他乱动。
紧接着便伸手去扒宗梧的衣服,动作之激烈,若是让外人瞧见了,只觉得二人光天化日之下便要做那事儿。
宗梧面色大变,忍住钻心剧痛抬手便欲将压在身上的望舒推开,孰料望舒面色一变,直言道:“你现在把我推下去,我一不小心滚下床,你儿子出了什么事,到头来后悔的还是你。”
“我……我没事。”宗梧哑着嗓子,却不敢再挣动,生怕自己失神之下将望舒给磕着了。
望舒趁此时机直接伸手扒住衣襟两端,向两侧一拉。
宗梧身材极好,穿上衣服时已是身姿挺拔,丰神俊朗,赤-身-裸-体时更加性感。
然望舒此时却半点旖旎心思也无。
宗梧左侧心房处,道道青筋在皮肤下翻涌鼓动,经络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皮肉下游蹿,不时向上顶起,分外可怖。
“这……这是怎么回事。”望舒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这东西绝对不是什么病亦或者是伤口。
望舒缓缓朝宗梧心房青筋处伸出手去,就在指腹将要触及宗梧心口肌肤之际,那青筋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登时如同煮沸了的水不断鼓噪沸腾起来,犹如一个个小虫子钻在皮肉里,不断啃噬着血肉。
宗梧霎时面色惨白,连忙忍住喉口一阵痛呼,一把抓住望舒的手,硬声道:“别碰!它会钻入你的身体里。”
望舒焦急不已,此时他亦不敢轻易离开宗梧,便只能这般配着宗梧强忍痛楚。
而宗梧却迟迟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望舒一时情急,便想祭起羽族凤凰明火,指尖刚冒出一簇火焰,宗梧胸口皮下的斑驳青筋登时平息下来,似乎是畏惧这团明火。
望舒大喜,连忙催动内息,再将明火更促一层。
只见宗梧左胸下的青筋化作一缕缕极为细小的黑丝,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处,最终在宗梧左胸上印下一颗狰狞的龙头。
宗梧软下-身子,倒在被褥间,扬手遮住双眸,喉结滚动不住疾喘。
望舒惊魂未定,喃喃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宗梧喘了许久才将气匀过来,“只是痛上一痛,只要你不碰我,它就不会传给你。等它结束之后,就没事了。”
“这龙头……是龙族的人给你下的?”望舒回过神,看着宗梧胸口的那颗黑色龙头,只觉得分外诡异。
这样一个东西如果在他身上,他一定会被膈应死。
宗梧“唔”了一声,坐起身后才慢慢将衣服束好,面色淡然漫不经心道:“是我放那把火,烧死那条龙时,他在火海里对我下的咒。每当咒发,便如火燎般痛苦,至于究竟是什么咒我不知道,赤哲他们都未看见过。”
“那为何……它会怕凤凰明火?”
“凤凰火乃是天地间最为精粹刚阳的火焰,而他是在临死前带着无尽怒意怨怼对我下的咒,所生出来的火肯定是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