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侍人们一番梳洗过后,望舒久违地感受到了昔年当王后的那股感觉——一样的繁琐且无趣。
不过这种百无聊赖的心思,在他看见宗梧的那一刻时,灰飞烟灭。
宗梧一袭玄色王袍,立于门口,身姿高大挺拔,容貌俊朗无双,二人衣衫制式相同,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望舒乃是珍珠串成的腰链,宗梧则是普通的玉带,且并无那一件鎏光纱。
望舒看着日暮下的宗梧,忽而生出了几分怅然。
宗梧站在门口,朝望舒伸出手,笑道:“走吧。”
望舒上前,与其双手相扣,一同迈出屋去。
殷红软毯从水霄宫前一路铺至寝殿处,这一段的软毯上则撒上了白金色粉末,两侧放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路铺至灯火通明的水霄宫。
夜色渐深,夜明珠散发着莹润光芒,将软毯上的白金色粉末照地熠熠生辉,宛若星群。
软毯两侧站立着无数宫人士兵,纷纷朝宗梧与望舒二人撒着红花,甚至有胆大的男子直接呼喝起来。
望舒头一次感觉到了紧张与局促,连带着腹中小蛟都有些微动。宗梧顺势将人揽至怀中,继续向前走去。
赤哲一身红色武袍,四肢修长有力,面容成熟英挺,与宗梧有三分相似,雪妖亦换了身红衣正兴奋地朝望舒扬手。
望舒向雪妖与赤哲颔首,赤哲负手而立,亦微微一笑。
直至入了水霄宫,才有礼官唱词,望舒与宗梧二人各自饮下合婚酒,再一同剪下一束青丝,交由礼官绑成一束,放入红木盒之中。
礼成之后,殿内霎时觥筹交错,人人喝地满面通红,整个北海,今日皆陷入欢腾,长歌饮酒至天明。
许是宗梧今日心情不错,也有不少朝臣大着胆子来向他敬酒,宗梧一一爽快饮下,几杯下肚脸上便腾起一阵酡红。
原本有人还想向望舒劝酒,却统统被宗梧拦下,望舒知晓是因着自己还怀有小蛟,不能过度饮酒,便只以茶代酒,简单替宗梧挡了几轮。
直至月上柳梢。
殿中羽族与龙族皆喝高了,东倒西歪地醉成一团,望舒本想找夷辛说说话,但夷辛不知去了何处,大殿内也未见其踪影,加之宗梧又催他回去休息催的紧,便只能今日暂且作罢。
“你也少喝点。”望舒临走时特意叮嘱了宗梧。
宗梧一双漆黑瞳孔满含温柔笑意看向望舒,英俊面容在红烛映照下愈发-轮廓分明,望舒被他如此深情注视霎时有些面颊发热,宗梧痴缠着握住望舒左手在掌心揉搓片刻,这才唤人将望舒好生送回寝殿。
“我马上就去。”宗梧已然醉了,嗓音低沉。
望舒深深看了宗梧一眼,无奈笑着摇头,与侍人们转身向寝殿走去。
夜风微凉,轻柔的袭上望舒面颊,撩起鬓边垂落的青丝,望舒出了口气,朝寝殿走去。
宫中近乎所有人都去了水霄宫的婚宴,婚宴从殿内一路排至殿外,故而此刻只有三四名侍人跟随望舒离去,四周一片寂静。
回了寝殿,侍人们上前欲伺候望舒换衣,望舒简单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换就好。”
“那我帮殿下拿些吃食来?”一名侍从小心翼翼道。
望舒思索片刻,颔首,“也好,劳烦你了。”
侍从们得了首肯,欢欢喜喜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望舒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将头饰玉冠等一一卸下,霎时满头青丝如瀑,望舒随手以指梳了梳,旋即一件件将这玄色华袍褪下,从衣柜中取了件宽松的月白大袖换上。
倏而门吱呀一声,轻轻推开。
望舒只当是方才的侍从回来了,随口道:“把点心放桌上就是,你们想玩的继续去玩,想休息的就去休息吧,今夜无需当值。”
语毕,房中无人应答,却有细碎的呼吸声传来,来人似乎十分紧张。
望舒系衣带的手一顿,缓缓转过身,却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有片刻失神,旋即瞳孔猛地一阵收缩。
“流璃?!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一袭白衣,眼下青黑,面色苍白,看着望舒久久不语,胸口起伏却是逐渐加快。
倏然,流璃双膝一软,缓缓下跪,面色凄惶对望舒道:“殿下,我求你,救救鸿风吧。”
望舒铭记着流璃当年对他们施以援手之恩,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欲将人搀扶起来。
孰料流璃却是反手握住望舒双臂,“我求求你了,你出什么条件都可以,只要能救鸿风。”
“你先起来,鸿风怎么了?”望舒不由分说将人搀扶起身,双手触碰到流璃肩膀及手臂,只觉得掌下之人瘦的都有些咯手了。
“鸿风……因为顶撞龙君,被君上打入了囚牢之中……我得不到他的消息,至今亦不知他过的如何,是否……是否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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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蛟族
望舒将流璃扶起,与之一道在桌边坐下。
“怎么回事?”望舒问道。
流璃似乎有些局促,二人几百年未见,对望舒而言昔年昆仑山中也是因着流璃帮忙,他才能带着宗梧全身而退,现如今他未曾想到,二人竟会在此等场景中再遇。
“鸿风他……”流璃双唇微张,眸光瞥向他处,缓声道:“他出口顶撞了几句,触怒了君上。”
望舒见流璃支支吾吾不肯说全,心道鸿风肯定不是单单“顶撞”便罢,但宗梧既不杀他,只将他下了牢,说明这件事亦不是什么掉脑袋的大事。
流璃到底于他们有恩,望舒思索片刻,斟酌道:“君上之事我无法替他定夺,不过我会去与他谈谈,尽量为鸿风争取些转圜的余地。”
“望舒……”流璃仍旧不放心,欲言又止。
“你且安心,只要鸿风心向着龙族,君上不会赶尽杀绝的。”
流璃见状只能神色恍惚地点了点头,起身抬手再度朝望舒恭敬一揖,这次望舒受了他的礼,未曾推却。
“那…臣告退。”流璃声音微哑,转身朝门外走去,走至门边之际,忽的脚步一顿,一道高大身影自门外缓缓走进。
流璃面色苍白,忍不住后退几步。
望舒侧头看去,“宴散了?”
宗梧面色微红,一身玄色王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站在流璃身前仅随意一瞥,便生出一股骇人气势,然而看向望舒之时,嗓音却蓦地温柔下来。
“没有,我先回来了,赤哲替我喝。”
说罢,也不看流璃,径自向屋内走去,望舒起身相迎,甫一抬手,便被宗梧一把拉了过去,结结实实揽了个满怀。
登时酒味扑鼻而来,望舒皱了皱眉,朝那僵立在门口的流璃使了个眼色,流璃回过神,脚步蹒跚,近乎是奔逃入夜色之中。
亦不知宗梧将方才那番话听去了几分。
“你……”望舒刚一开口,宗梧便蓦地蹲下-身子,侧耳贴在望舒肚腹处,俨然是在听宝宝的动静。
望舒哭笑不得,伸手将人拉起,“你现在听什么?出来也是个蛋,还得你我来孵。”
宗梧闷哼一声,缓缓站起,转而又黏黏糊糊搂着望舒,嘴中不知在哼唧个什么。正巧此时侍人们端着点心前来,看见这一幕便齐齐怔在原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望舒一手揽着宗梧将人往床边带,另一手朝外挥了挥,侍从们这才鱼贯而入,齐齐将点心放在桌上,临走为二人带上门。
宗梧喝了不少酒,浑身都冒着一股浓浓的酒气,到了床边时不用望舒推,直接自己就朝后直挺挺地倒了去,乌发倾泻在大红被褥间,一手扬起遮住双眸,呼吸平稳。
望舒坐在床边,小声道:“你什么时候遇到流璃的?”
宗梧动也不动,懒声道:“他一直在东海,他是鲛人族长的小儿子,现如今在我这儿给他分了个闲差。”
望舒哦了一声,继续道:“那鸿风是怎么回事?他顶撞你了?”
“流璃没跟你说么。”宗梧侧过身,睁开眼,漆黑瞳孔静静地看着望舒,并无丝毫醉意。
望舒微微一怔。
“鸿风为了什么被我下狱。”宗梧一只手撑着脑袋,悠闲地看着望舒。
望舒缓缓摇头。
“因为他三番两次想劝我立后,我没杀他,已经是看在流璃的面子上了。”
“这……你关了人家几年,也不太合适,外人定会传你暴虐,不利于聚拢臣心。”望舒迟疑着说道,毕竟上一世宗梧就是被手底下的叛徒给害了。
“我有说要当个明君么。”宗梧懒散抬眼,看向望舒笑着道,话语轻飘飘却似一个重锤敲在望舒心头,令他当即怔楞住。
“望舒,你知道,我怎么得到这个位子的么。”
是了,哪怕赤哲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百年间帮助宗梧吞并四海,那是谁在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