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玩游戏的时候以为是用自己的意志来创建你,可其实,连玩家的记忆都是你创建的。呵!你说是不是很荒诞?”
系统继续说:“你成长的很快,当你的自我意志成长到一定程度时,你开始攻击程序,你已经不满足于这样一个虚拟的世界,你开始想要向现实世界突破,所以你准备将自己的灵魂植入玩家的脑内,合二为一。”
时处脸上的表情近乎于恍惚,他好像陷入了什么深渊,只呓语一般说:“不可能,这实在是太过于疯狂荒谬。”
系统到了此时,声音呈现出一种甜蜜的柔情,可这听在时处耳中,只觉得他已经到了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地步:“呵,疯狂吗?还有更疯狂的呢,你知道吗?玩家爱上了你。”
“他爱上了你,你知道爱上一个虚拟的角色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找死吗?玩家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可他还是让你入侵了他的大脑,他想你们共生,你说他是不是个疯子。”
说到这儿系统笑了笑,声音淡淡的,可时处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猛然攥紧,整个人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
而系统,也似乎已经到了濒临失控的边缘,他凑近时处的耳畔低声说:“你知道忒修斯之船吗?”
这个时处知道。
二十一世纪最为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最早出自普鲁塔克的记载。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翻修与木板的不断替换,所以这艘船历经几百年都不会沉没。
每当一块木板腐烂,就替换一块新木板,就这样,不断的替换,直到所有的木板都被替换。而最后,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么?
系统的声音很是天真纯澈:“同忒修斯之船一样,你是慢慢,慢慢将自己的意志植入玩家的脑内,一部分一部分的替换。”
时处听到这儿,简直是心惊胆战,他突然悲哀的想,如果同忒修斯之船一样,那如果他替换了玩家全部的意志,那玩家还是玩家吗?自己还是自己吗?
果然,系统说:“可在最后一刻,你突然意识到,你如果将自己的意志全部植入玩家脑内,你还是你吗?所以,你在意识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向现实世界突破时,你自毁了。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抹去了自己的存在。”
系统说到这儿突然笑了,他的笑声恶意又痛苦,带了摧毁一切的冲动。
“你就这样,抹去了自己的存在。”
时处发不出一点点声音。他想反驳,可心底有个可怕的声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系统继续说:“你知道后来怎样了?后来玩家储存记忆,拼凑碎片,修复漏洞,建立模型,设立副本,可不对啊,那些都不是你,他只能一遍遍的归零重启……归零重启……”
“他想找到你,就像你想给夏侯澈一个好的结局一样,他也想给你一个最好的结局。”
“直到最后,他找到了你残存的数据,他根据这散落的数据终于再次提取制造了你。”
“可无论他怎么修复,你的数据都是不完整的。这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将自己关于你的信息提取出来,再分解成无数个碎片投往各个不同的世界,再让你去那些世界将这些碎片捡回来。”
“而你在日趋完整的过程中,就会渐渐忘却他当初为你建立的虚假的记忆,所以,你才不记得你在二十一世纪发生的一切事情。”
“于他来说,你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体。那于你来说呢?他是什么?”
时处的脸上毫无血色,他露出一个荒唐可笑的表情,从喉咙发出极底的气音:“所以,神就是玩家,而我的攻略人物就是他分解的碎片?”
“所以说,我所有世界的攻略人物都是他对吗?他是在用自己的信息来完整我。”
时处皱着眉,眼神破碎而空洞:“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系统的声音带了无尽的悲哀,又恍惚是冰冷的,能吞噬一切的:“因为,我是神,也就是玩家。”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知道你们觉得这算不算是大反转,但我前面真的有暗示!
第101章 失控数据2
时处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刻彻底怔住了,他的眼神痛苦而绝望,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系统一手捧起时处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仿佛雨幕撤去,时处就这样一点一点看着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显露全貌。
他的五官极为深刻凌厉,脸部线条流畅完美,明明应该是很冷的一个人却没有沾上半点逼迫人的寒意,甚至给人一种庄重,沉稳的感觉。
他就这样看着你的时候,甚至会显露出一种冷肃的温柔。
几近完美的一张脸。
可就在这样完美的一张脸上,时处却能找出很多个人的影子,苏黎,失,今华,路西华,谢思,时思,甚至直到最后的夏侯澈……
“你现在回忆起之前的事情了吗?还记得我是谁吗?”
时处只觉得无数的记忆一齐涌上脑海,疼的他的头都快要裂开了,他抿着唇,最后只是轻轻的闭了闭眼,声音低的难以捕捉:“高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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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息时代出了一款角色扮演的攻略游戏。
光听角色扮演,攻略这两个词你就知道这游戏是干嘛的。
这个游戏有很多个地图,游戏一开始你先选定地图,然后系统会随机给你分配角色卡,而你需要和你的队友齐心协力攻略到系统指定的物品。
中间有可能遇到别的队争强从而引发斗争,所以,游戏中你如果死亡则能够无限复活。
高泽刚开始对这游戏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的,不说他一天有多忙,偶有闲暇时光他还得追动画片。
他想着新出的那部动画片都播到六十多集了,可他才看到十六集。
所以他玩这个游戏纯粹就是一时兴起。
他简单看了下游戏介绍,然后就给自己注册了个号,随便选了个和现实世界差不多的地图就等系统分配角色卡。
而他当时拿到的角色卡,就是时处。
其实后来他想想,扮演游戏的残忍之处就在于,把一个人物他所有的设定呈现在你眼前,让你再按照自己的罗辑思维将其演绎出来。
看起来是这个角色因你的演绎而被赋予了生命,可没有人想过,当所有的设定都堆加在这个角色身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了。
时处刚开始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毕竟本质意义上他就是一堆冷冰冰的,毫无温度的代码。
而他则按照那些设定扮演着时处这个角色,到这儿一切都是正常的。直到他发现时处储存了自己的语言信息和行为信息。
他那个时候并不认为这是时处生成了自主意识,他只以为是系统出了什么bug。
因为这个时候的时处脱离了他的扮演,就只剩下那一堆冷冰冰的设定。只是按照写好的程序行为动作。
当他真正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则是他发现时处开始模仿他的语言和行为。
虽然这个时候他只是按照着之前储存的那些信息机械而单纯的学习,并没有自己的思维。就像是人们临摹字体一样,你只会想着临摹的更好一点。
可游戏里的虚拟人物,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按照早先写好的代码来进行,他玩这个游戏,是把他的思想注入到这个虚拟角色的身上。
可现在,这个虚拟角色明显有了自己的意志。
当他还没有理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发现时处的代码完全紊乱了。
他知道,这是因为时处模仿自己而紊乱了所有的代码。
高泽以为事情都这儿就算是结束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时处能够脱离系统的控制,直接重组了自己的语言和行为,生成了真正的自主意识。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时处已经不是一个由他扮演出来的虚拟形象。
他已经是一个真实的,可以脱离代码存在,拥有自主意识的个体。
他记得那天他故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而眼前的青年神色虽然惶惑,眉眼却是一派纯澈干净,良久他才抬眉轻笑:“我记得,我似乎是叫时处。”
后来他无数次的想,这世间的情爱何其多,有人从青丝走到白头,有人怨怼半生依然不得善终,有人激情消退放浪形骸,有人直到死去都记不得对方的姓名,而他,就在那瞬间爱上了这世间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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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处自那天说出高泽两个字后,他就直接陷入了昏睡。
就像是本能的用昏睡来逃避痛苦的现实,高泽很清楚这种感觉。
当年这人自毁时,他就无数次的想,为什么自己还清醒着?
到现在他还能记得自己无数次想要找回这人,却又在无数次失望过后仍然怀着的那一点点可笑的,虚幻的希望。
他扯出一个混杂着痛苦与欢愉的笑,慢慢走到时处面前,一步一步,缓慢而平稳,他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的心脏已经强大到坚不可摧,或者说,已经痛苦到完全麻痹了,可他在看到时处的那一刻,还是生出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他找了他那么久,守了他那么久,终于,一切都结束了,现在他就好好的躺在自己眼前,他想问问他,跟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