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是一味毒,渗进骨子里,顺着血液淌入心脏,在心尖出盘旋出一丝慌乱。
“肯接电话了?”湛乐的声音终于传来。
“嗯。”程在应了一声。
然后又是无边的沉默。
湛乐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叫喊,程在立刻反应过来那是医院门口那家卖小笼包的老板的声音,他顿了几秒后,把白大褂脱下来,挂好,走出诊室,和护士比了个手势,又指指电话,示意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
护士给他比了个OK。
“我听思意说了,”湛乐说,“陈伏的事。”
“……”程在连应个单音都做不到,加快了步伐往外走出去,路上碰到几个病人冲他笑笑他都没理会。
他只以为湛乐察觉了什么蛛丝马迹,没想过他连陈伏的事儿都知道了。
这消息网未免太宽了点。
该说句不愧是你么?
程在已经快走到了医院门口,他清了清嗓子,说:“然后呢?你就跑过来了?”
“不然呢?你他妈真打算一个人扛啊?”湛乐的声音忽然变得暴躁起来,“这事儿你和大家商商量量的说或者……别的什么都行,你就非得他妈的一个人咬牙挺住是么?”
“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和大家说?”程在看见了在街对面站着的湛乐,他理应是快步冲着斑马线那边走去的,但脚步停住了,大脑在这个时候发出一个疑问——我是出来干什么的?
他好像只是因为知道了湛乐来了这个事实,就脱下白大褂跑出来了。
“坦白说啊!”湛乐吼了一声,“就说有人找我麻烦,很困难吗?这几个字能憋死你吗?还他妈撒谎,骗这么多人……你他妈连我都骗!”
“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程在说,“而且我自己的事,我能扛下来。”
“那你要是扛不过去呢!”湛乐抓着手机的手愈发用力,“你连他们有几个人都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扛?有事说出来是不是能他妈的浪费你三升的口水啊程医生!”
程在不说话了。
湛乐咬紧了牙,余光瞥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身,看见了街对面的程在,他也肯定程在看到了他。
“既然谢凛知道陈伏,就知道这些人有多丧心病狂,”程在停了会儿,继续说道,“他们疯起来肯定会找我身边的人下手。”
又停了会儿,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敢因为不想扛了,就把你们扯进来吗?”
“如果,”湛乐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非要牵扯进来呢?”
程在有些不能理解。
但在这份不能理解里又掺杂了些他还不能容许产生的期待。
“湛乐,如果你是因为热心或者感激,”程在抬起眼,看着街对面的湛乐,又往后退了一步,“没必要这样。”
想报答,想感激,有别的合理的各种各样的方式等着,没必要以身淌火。
“我操.你奶奶的,给我站那儿,别退了!”湛乐咬着牙吼完这句,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程在,竖了个中指之后,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我告诉你程在,不是因为热心也不是因为感激,”电话那头的声音被他奔跑时的颠簸和风吹得有些杂乱,但程在还是清晰地听见了他的下一句,“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想站在你身边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过去,”湛乐跑过了这条马路,声音里带着喘息,“这样的理由可以吗?”
程在攥紧了手机没有吭声。
他就这样看着湛乐一步一步跑到他面前来,刘海有些长了,但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他连扒拉一下头发的动作都没有,手机直接往兜里一揣,大步走上来拽着程在的领子,一字一顿地说:“听明白了吗?”
“啊。”程在还举着手机,发愣似的看着他。
“我……喜欢你,”湛乐说得很认真,两个人凑得也很近,程在几乎能看见他眼底燃起来的小火苗,“你人是挺好的,具体好在哪里说出来太羞耻了,但是你就是……”
“嗯,”程在终于反应过来了,把手放下,手机揣回兜里,郑重地说了句,“谢谢。”
湛乐拽着他的领子没松手,顿了几秒后突然吼了出来:“我他妈是在给你开表彰大会吗!你谢你妈个蛋!”
路过的行人和医院门口的几个病人都看了过来,程在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拉着湛乐到了停车场,又把他拽进了后座。
匆匆忙忙的,程在是把湛乐直接塞上车的,还没坐稳就被程在抱进了怀里。
“谢谢,”程在又说了一次,“湛乐,这是你亲口说的。”
“操,是老子亲口说的,”湛乐稀里糊涂的,被气昏了头,“要老子给你录个音吗?”
程在抱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几秒之后他抬起头,捏着湛乐的下巴,重重吻了下去。
第58章
程在用了很大的力气来压住湛乐。
他吻下去的时候太过用力差点儿磕着牙,就这么个程度程度湛乐居然还不舍得张嘴,唇瓣压实了凑在一起磨,湛乐的手一直用力推着他,但推不动。
居然他妈的推不动。
可去你奶奶的吧,话都没说清楚就上嘴啃。
湛乐弓起腿,膝盖往程在肚子上用力一顶,程在没撒嘴,唔了一声在湛乐唇上咬了下才松开他,沉着一张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俩刚往后座钻的时候车门都没关,好在这个点儿没什么人来停车场,不会有人看见。湛乐扯了扯衣领,撑着身子往后退了点,指着他:“有病啊你!”
程在看起来有些烦躁,单腿跪在坐垫上,一手撑着副驾驶座椅的后面,一手拽着湛乐的衣服,声音带些不耐烦,“你自己说的。”
“什么?”湛乐瞪着他。
“你喜欢我,”程在拽着湛乐衣服的手愈发用力,“你不能反悔。”
湛乐舔了舔被程在咬了的地方,那一小块又变得充血,又红又胀,等明白程在在说什么之后,他很用力地拍了下程在的肩膀,拜把子似的说:“我说一不二,绝不反悔。”
程在这才往里挪了点儿,关上车门,又一次吻了下去,唇瓣相触之前最后和湛乐说了一句话,唇缝间温热的口气扫到他的唇上,程在说:“嘴张开。”
两个人躲在车里,车窗只开了一点,车里的空气又闷又热,湛乐脱了外套甩在一边,脖子上都是被吻出来的汗,两个人抱在一块儿,隔一会儿亲一下,摸摸头搓搓背又牵起手牢牢地握一下。
这种时候程在就特别庆幸当初买车的时候听了季长韵的鬼话,选了这种外面看不见里面在干什么的车窗玻璃,医院停车场这个点儿来停车场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湛乐甚至听见了外面有两个小孩儿撒欢跑过去,被身后父母训斥的声音。
“操,起来,”湛乐用力推了程在一把,“热死了。”
程在也热,坐起来解开衬衫前两颗扣子,平复了会儿,又从外套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午休结束还剩十分钟,他们竟然在车里待了一整个中午。
“你吃饭了吗?”程在把手机揣好,扭头看了眼湛乐,伸手把他的衣领扯好了。
“我……”湛乐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愣,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加速起来,“我是来找你吃饭的吗?”
“我还没吃,来不及了,去对面买俩包子吧,”程在说着,打开了车门,“边吃边说。”
湛乐只好跟着下了车。
明明没有人看到但湛乐就是有种在公开场合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的羞耻感,下了车后左顾右盼的,把外套拉链拉到顶了,才跟着程在往街对面走过去。
“谢凛和你说了多少?”程在等湛乐走过来,并肩了,才继续往前走,“陈伏的事。”
“她知道得也不多,”湛乐说,“但是我还是想听你说。”
程在买了几个包子和烧麦,又买了两杯豆浆,店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两人又拿着这些东西回了车上,没好意思再往后座钻,都坐在了前面。
这些故事程在大概在这两天梳理了很多次,脑内翻来覆去地琢磨,但要说出口还是有些难度。
他喝了口豆浆,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就是陈伏。”
湛乐抓着包子的手轻轻动了一下,他嗯了一声,示意程在继续往下说。
程在说故事不像他说题的时候那样清晰,说故事的时候是想到哪说到哪,很零碎,得靠湛乐自己把这些拼起来。
湛乐一直盯着前面那辆车的车尾灯,脑内随着程在的话而翻涌。
程在是三岁的时候被父母丢弃在了一个北方的小镇里,然后在街头被那个男人带走的。
和其他孩子不一样,那个男人亲自把他养大,没有经过人贩子的转交,很理所当然的得到了男人的信任,也躲过了那个男人寄予的‘家人’的结合,他更像一个监督者,监督那些想要逃跑的孩子,把他们关起来,给他们送饭。
那个时候的男人不像谢凛们遇到他的时候那样温和,懂得先亲近孩子,程在遇到他的时候他要暴戾许多,稍不留神就是一顿毒打,被打死的孩子很多,拖到乡下找个由头埋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