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在又笑了,大概是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说了声走了便出了门。
湛乐关好门,回头看着又变得空荡荡的房子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关了电视,窝回了沙发上。
程在刚好卡着饭点儿进了季家的门,那群来串门的亲戚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还剩一两个话不多的在那边和奶奶唠嗑,程在和奶奶打了个招呼便进里屋找季长韵去了。
“回来了?”季长韵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眉毛都快蹙成一坨了,“上哪儿浪去了?”
“没去哪。”程在拉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伸手抓了把瓜子嗑。
“行。”季长韵应完这声便专心打游戏了,等他把这一把打完,耳机一摘,扭头就开始冲着程在倒苦水。
远方亲戚烦就烦在虽然一年只见一次,但他依旧用最大的可能性探知到你的消息和近况,打着关心你的名号听八卦。
工作,学习,奖金,工资,婚姻,感情。
让你在心底想着关你屁事的同时还不得不在脸上堆砌出笑容来应付。
季长韵作为一个初中就出柜,闹得人尽皆知的传奇人物,成年后每年都会收到来自远方亲戚的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的迷之骚扰。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把他掰直。
季长韵也是看在奶奶的面儿上没闹,后来被闹烦了直接借着上厕所的理由跑到这边来打游戏了。
“你再不回来,我饭都不打算出去吃了,”季长韵把电脑关了,“太他妈烦人了。”
程在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过年就应该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嘛,”季长韵还在抱怨,“问些问题跟他妈多关心我似的,关心过我想不想回答么?”
“一年就见这一次,”程在又拍了拍季长韵的肩膀,“忍着点儿吧。”
季长韵烦躁的啧了一声没有说话。
晚饭的时候那几个亲戚还问了什么,季长韵拿出标准假笑脸应付了过去,看得程在都有些烦,好在他们对程在没什么疑问,就是把他当成一个来吃饭的外人,笑着打了招呼就算完了。
吃过了晚饭那些亲戚就走了,程在帮忙收拾完家里之后和季爸爸季妈妈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
挂念着要给妈妈上坟,湛乐起得挺早的,到了墓园之后直接进去,蹲在那儿说了很久的话,出去时又给安爷爷一家拜了年。
一通折腾下来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天空完全暗下来,被城市的霓虹灯照得发红,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来,飘进后领里,凉得湛乐一哆嗦。
现在这个点儿回去也没什么好干的,湛乐独自在街上走了会儿,摸出手机,给林向骁打了个电话,接通后言简意赅道:“请你吃饭。”
林向骁回答得很快速:“在哪?”
“你想吃什么?”湛乐躲在一个屋檐下,抬眼望着路灯。
“吃点儿好吃的吧,”林向骁那边动静挺大,吵吵嚷嚷的还有什么东西碎开的声音,噼里啪啦闹成一片,“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过去等我就行。”
“好。”湛乐应了一声,等林向骁把地址发过来后快步朝那边走去。
一辆面包车从身旁开过,停在了路口,湛乐回头看了一眼,却因着隔得太远,只匆匆扫了一眼便继续朝前走去。
“你们提前回来就是为了接个广场演出的活动?”面包车上,开车那人有点儿不可置信地说着,“在外头找灵感找疯了吧?”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副驾那个人语调很平和,“而且大过年的,我们总不能不回来吧?”
“我听觋的老板说有人在打听你,”副驾那个人又扭头,冲着坐在最后面一排,抱着吉他的女孩儿说,“你是不是又得罪谁了?”
“她能得罪谁,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有个声音搭了腔,“是他妈有个变态缠上你了吧?那老板可是说他在所有酒吧里找你,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女孩儿这会才抬起头,路边的光照在她脸上,原本就漂亮的眼睛更像被映了星光,但也只是那一瞬,车子便驶向前方那片,灯光从她的脸上挪开。
“谢凛,”副驾的人轻声喊,“说句话。”
“话。”谢凛说。
“哎哎哎行了,”驾驶座上那人哭笑不得,“反正回来了就行,快到广场了,准备准备吧。”
“你确定?”程在手里的苹果滑落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皱着眉拿到厨房去洗,“听谁说的?”
“上次给了小费那服务员,他说谢凛的乐队今儿在小广场演出,”季长韵跟了过来,“要去看看么?”
程在沉默了会儿,把手里的苹果洗干净了,啃了一口才说:“去看看吧,就当兜兜风。”
“行,”季长韵像是意料到了程在会这么回答,应完了之后又说,“那我去拿外套。”
“嗯。”程在点了点头。
谢凛他们在小广场有演出,就唱两首歌,活动八点钟开始,不知道几点结束,这会儿过去还来得及。
但要怎么堵住那个乐队,怎么从里面找到谢凛,又怎么询问谢凛这方面的事,这些事程在有些想不明白。
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上车了,季长韵在后座坐好等着他把车子发动,两个人沉默着往前了一段距离之后,季长韵突然说:“我要开始矫情了。”
程在没回头:“你平时还不够矫情吗?”
“操,”季长韵笑着搓了搓脸,“我就是感觉,你就快不是那个国庆节期间需要我看护的程在了。”
程在开着车没吭声。
“你找谢凛是为了湛乐吧?”季长韵说,“湛乐知道这事儿么?”
“不知道,”程在看见前面的红灯,保持着和前车的车距停下了车,“这事儿……没底之前,我不打算告诉他。”
“免得白给个期待是么?”季长韵靠在了后座的靠背上。
“嗯。”程在应了声。
“你到底怎么想的?”季长韵问,“我感觉问你什么你都不会承认,我就问你一句,你怎么想的,我做个准备。”
“准备什么?”程在扭头看了他一眼。
“万一哪天你就为了他发神经了呢,我得备着点儿药,”季长韵乐了下,“关键时刻给你灌下去。”
程在笑了笑。
“怎么想的?”季长韵接着问。
“我没想好,”程在看着前方,“就是你问了我也不会承认的那件事,我没想好。”
“嗯。”季长韵应了声。
红灯的秒数到了最后一秒,程在重新把车开出去。
外头不知道是谁犯了路怒症,一声非常大声的脏话隐约透了进来,程在皱了皱眉,道:“我帮了他很多事儿,如果换个人来,我看见这些事,我力所能及伸手就能帮的,我也会帮。”
“知道,”季长韵接了句,“从小到大你就是按着积德行善死后飞升那么活的。”
“对,”程在勾起嘴角,“但是谢凛这件事不一样,这件事绊住他太久了,把他困在原地让他跑不起来,就算跑出去了,也得回头盯着看。”
“你确定谢凛就是他要找的人么?”季长韵问。
“不确定,”程在回答得很快,“但线索出来了,总得试试。”
季长韵不说话了,直到车停在小广场不远处一个停车位上,他才啧了一声:“大善人。”
时间还早,七点半都没到,他俩出来得太急了,眼下要再聊点儿什么,就得冲着矫情过度的方向狂奔而去一去不复返。
但程在的确是这么想的。
从那天运动会一千五,湛乐站在终点冲他竖起食指,眼底掩不住的骄傲望过来的时候,程在突然觉得湛乐就应该这样。
仰望着星星,活在阳光里。
永远向前。
第40章
林向骁是个美食雷达,还算大的城市里好吃且大年初二还在营业的店他都能精确迅速的找到,到达的速度也很快,湛乐打着车到了的时候林向骁已经在里面吃完一份甜点了。
“这家的菌汤超级好吃,”林向骁等湛乐坐好了就开始迫不及待地介绍,“特——鲜。”
“点点点,你点,”湛乐把围巾什么的取下来,“我买单就行。”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林向骁感叹了一句,拿着笔在菜单上勾好以后拿给了服务员。
这个点儿来外面吃饭的人没多少,大多都在家里帮忙消灭着前天没吃完的剩菜剩饭和包多了的饺子,俗话总说年饭年饭要吃一年半,现实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总得在家吃上一阵,吃撑的不少有。
林向骁不一样,像饿了三天三夜一样收拾完了他们点的所有的饭菜,又添了份汤,在湛乐习以为常的目光中舔了舔唇。
饭店里挺安静的,每个座位间还有一层很薄的纱挡着,能听见不远处有一桌的人在说着什么,但听不清,很细碎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湛乐清了清嗓子,一幅我要开腔的样子,林向骁也放下了手里的汤勺,疑惑地看过来。
“……吃饱了么?”湛乐问了句。
“还行,”林向骁拿了张纸巾擦嘴,“续摊儿我也能吃得下。”
“你胃里是有个黑洞吗?”湛乐扯了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