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站在门口,揽起自己的衣裳,眼神忧郁。
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唐雪见没有过来,还在海底城,指导什么鲛人唱歌的位置,花楹当然是跟在她身边了;圣姑在用圣灵珠取出青儿体内的水灵珠,连带着恢复她停驻的时光。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只有他们之间的情缘,斩断于那一天的谈话。
其实,紫萱没有跟徐长卿说什么,她只是凝视着天边,染上了一丝灰云的天,伸出手,笑着告诉他。
“景天是你的今生的爱人。”
“你知道吗?长卿。”
紫萱靠在门口,疲惫无比,细长的睫毛遮住了那一双如天幕般纯洁的眼,紫色的纱裙捆住了她内心的火焰。
他并不是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她,第一次是在第一世再遇时质问他为何不信守承诺,第二次是在新婚之后面对他的怀疑。
原来,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裂痕,那么多的痛苦。
爱的反面,或许就是疼痛。
徐长卿垂下了眼,风静静地吹起他的耳发,衬托那张脸越发俊朗,眼神深邃;如初见般缓缓脱落的面具下的容颜,让她醉了一生一世,直到现在,都难以逃离。
只是,终归是有些不一样了。
像那一天,他说的话——“我来晚了,紫萱。”
是她来晚了,是她来得太迟,来得太不是时候,也许,她根本不该来。
她只有一世,没有生生世世,所以那时候她哭着,冰封了自己的孩子——我不想他爱上另一个人,我不想他忘记我。
人是如此地健忘。她曾经路过当年业平道观的那座城,人们早起晚息,早已忘记那个为了她这个不检点的女子而还俗娶妻的白衣道士,早已忘记那种种恶毒的话,偶然间听起一位老人说起,只是带着笑,说什么天赐良缘。
她错了吗?
紫萱握紧了门栏,那双眼中好像暴风雨降临前的场景,乌云密布,却还是一滴泪都不肯落下。
“长卿,我喜欢的不是你。”
“我知道”,徐长卿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爱的还是顾留芳,林业平,或许我们曾经遇见过,然而我们并没有彼此相爱。”
“没错。”
她咧开嘴巴,牵扯出一个带笑的样子,然而眼泪总归是难以忍住。徐长卿就看着,没有再靠近一步。
“你快走,我并不爱你。”
她捂住了脸,余光中看见那个男人真的转过了身,朝着离开她的方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徐长卿,这是真的——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纠缠。”
一字一句,将那些过往缓缓从心上刮下,随着海风,一点也不残留地飞走。
接着,她转身,重重地关上了门。
徐长卿走了一段距离。
忽然,他停住了。
在他的前面,景天站在那里,插着腰,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他,但好像下一刻就要扬起那一抹标志性的微笑一样,他没有说话。
于是,他又开始往前走,没有再停下。
——第六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好,感觉应该到了,下一卷的话,你们猜!
好吧,不猜了不猜了(应该是没人猜咳咳咳),下一卷是解密,把本文绝大多数埋下的伏笔解开了。
本来本卷应该给魔尊大人颁发一个最佳背景奖,但魔尊凭借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成功……不是背景板了。
下一卷再见。
☆、船
景天从那里走出来时,并没有走远,他只是走了一半的路,便忽然停住,叫龙葵继续去找茂茂。
龙葵没有问,只点了点头,跟心里的红葵的叹息几乎是同时起步,走远了。
他则留在原地,靠着一棵歪脖子树,被海风吹拂着,思考一些事情——在得知紫萱隐瞒的事情后飞快地到了这里又跟白豆腐在屋子待了一会儿,脑袋乱糟糟的,啥也没想,现在……该理一下思路了。
可以说,他从未想过白豆腐的前世与紫萱会有一个孩子,那么小。怎么说呢,如果是从前的他,肯定不会理解紫萱的做法,甚至会跟唐雪见在反应过来之后一样骂她一句——“你的孩子那么小,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待她啊!紫萱前辈,你何以为人母!”
可他什么也没说。爱究竟是如何令人发疯,他已然有所体验,光是之前他竟然不自量力动了想杀那红毛的心思,他就明白一二了。他又怎么会责骂紫萱的行为。
人世间诸多事儿烦扰,情爱虽不一定为最,却一定在前列。
只是,此刻,他突然思考起另一件事情——白豆腐真的恢复记忆了吗?在那一个吻后,他说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承认呢?
景天有点疑惑,但很快,他就被视线里那个白点给吸引了注意力,把这些暂时抛之脑后;本来,他故意摆出那样不在意的表情与姿势,却在对方接近的瞬间破功。
即使那般,仍旧深爱
“白豆腐,你跟……紫萱她说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这白豆腐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诡异地正常——不会被狐妖附身了吧?!
景天还记得渝州毒人事件时,那可怜的文轩与他被控制的母亲,还好后来花楹十分给力,解了毒,要不然渝州城那么多的百姓都……但很快又想起现在——白豆腐只是跟紫萱说了些话而已,控制个啥,他在乱想些什么!
意料之中,白豆腐的回答很客观。他也总是如此,即使是在最危险最迷茫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保持自己那一份清醒。他如同沙漠中行走的苦行僧,虽不为世人所理解,却仍旧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或许,情爱能占据他的半颗心,却永远都掌握不全那颗心——就像是紫萱一样,他的心会给这天下留一部分。
“景天,紫萱只是告诉我,青儿不会交给我,并且我们再无纠葛。”
说完,他忽然就带上了感情,苦笑一声。
看着那眼那眉,景天沉默地接近,用力地摁住了他的肩膀,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他们继续往渔村方向走。
这条路,前人走了千遍,后人也踏着这宽敞的大道,将那新长出的野草磨没在石缝间。
也许,继承了前世记忆的徐长卿真的对紫萱产生了感情,但只是差点,一点的苗头就在那惊涛骇浪中掐灭了。
“景天”,他又喊了他的名字,并且非常犯规地偏头直视他的眼,如深海般令人窒息又令人向往,“之前,是我对不起你。”
“……”
为何,要道歉?
景天飞快地偏了头,把自己的手臂放下,扯扯袖子,掩饰般低声答了句“没有”。
好像那几乎要捏碎那桌子的动作不存在,好像自己急匆匆地在大街上四处询问,汗水从脸庞滑过,一切心痛便直接无影无踪。
他的动作直截了当,本人却一言不发。年轻的道士事实上也明白之前他与紫萱的一番亲近对于这位少年郎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不可挽回,也不可忽视,也许……也许就像与那一晚,在她的口中喊出那个陌生的名字时,命运带来的一切,直到转世回想起还犹然有所心痛。
接下来……
景天只知道白豆腐忽然眼神一暗,然后猛然一下子把他抵在一棵树上,捧着他的脸,目光深了,虔诚地亲吻着他的脸颊和——嘴唇。
吻来得如此轻易,却结束得那般缓慢。
这是白豆腐失忆以来,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与第一个吻不同,充满了缠绵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感,还有一丝丝不为人知的苦涩,藏在那忽然就闭了的眼中。
他感觉眼前的人五官时而清晰又时而模糊,而那树叶子也摇摇晃晃,似乎要坠下,飘到他的肩膀上。有什么从唇边落进了心底,将那某一天忽然就几乎空荡荡的心底填满,满……
天地似乎在旋转。
后来,他趁着白豆腐有些松懈之时,又拉近了距离。
他觉得这个吻很好,阳光也很好,对象也非常妙,只是主动的居然是这个白豆腐,所以——换他来。
继续,他来继续。
被他吻住的男子却从喉咙中轻笑出声,又缓缓将他抵在了树上,一点一点蚕食,抓住。
然后扣住了那双手,转换为那天幕上天阳的模样。
——十指紧扣。
海风吹拂过大地,沿着那海岸的一条长线,卷起了万千沙粒,伴随着海鸟的长鸣,却轻轻地沉眠在那茂密的树林前。景天与白豆腐并肩走着。偶然间,他瞥见那海,便笑道:“白豆腐,等以后我们再来安溪,可要好好在海底城逛上一逛,玩一玩,也不知道多年后的海底城是什么样。”
他却是忘了,自己之前决然的话。
有时候,遗忘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徐长卿明白。
于是,他浅笑着点头,目光从前方收回,落在那个心上的少年郎身上。
“你说的是,到时候我们乘坐仙船来。”
“……仙船?”
景天疑惑地问道,他们之前全然是御剑飞行而来,这仙船……从何而来?想罢,他的视线紧紧地盯住了白豆腐,后者只是微微偏移了视线,语调丝毫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