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那个梦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那么多次,那么多次……我看见我自己伤害着你,我心疼坏了,我想跑过去抱住你,想冲过去杀了我自己。可是,我做不到,我没办法……我只是个旁观者,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有一天,我终于抱住你了。可是……生病了,你生病了……书架上的许愿瓶里装的都是药……再后来,你病得很严重了,你无数次的就要从我身边溜走,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怕你被病痛折磨,怕我留不住你。可是,你还是走了……对不起,蒋哥没用…
但是你别怕,我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再冷了。
小书,也许你以后还会遇到那个坏的我,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那时候还没有碰到合适的人,你考虑一下蒋文旭好不好,我肯定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以后再遇到蒋文旭了,你一定不要轻易原谅他,一定要让他吃尽苦头,但是……但是你要和他在一起啊,他很爱你的……他很爱你的……
蒋文旭的声音消失了。
有什么东西从眼下划过,凉凉的,贺知书提手一摸发现原来是自己流泪了。明明是绝无可能的事,但贺知书觉得他仿佛经历了这一切,那段挣扎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他想起了蒋文旭后来的疏离与冷漠,一切的不合情理好像在此刻都有了解释,贺知书无奈又心疼。
“……傻瓜。”
2001年1月20日,凌晨。从1月1日离开贺知书那天算起,蒋文旭同样煎熬了漫长的19天。19天,后来他最长一次不着家的19天 。他终于撑不住了,他怕悲剧再次上演,他怕贺知书无人陪,所有的害怕与慌张在那场梦里爆发了。
那天晚上蒋文旭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得病的贺知书还是没能熬过去,还是离开了,蒋文旭被惊醒了。醒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雨滴在棚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密密麻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下雨天啊……以前是喜欢的,后来就不喜欢了。那天你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以为你要回来,外面下着雨,我给你熬了姜汤……可是我等了很久很久……汤都要熬干了,你都没回来……半夜雨越下越大,我盯着那碗姜汤,外面是滴答滴答的雨声,太难熬了……蒋哥,你为什么电话都懒得给我打了……我知道的你烦我了,你嫌弃我了……你只是不说……
蒋文旭,放过他。
蒋文旭,去陪他。
刀片划破了血管,终于,他解脱了。
小书,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要保护你。
“小书,我做了一个梦……”
蒋文旭侧躺在枕头上,透过惨白的月光,他看着手中那枚戒指。他想起那天捡到戒指的时候,戒指上还沾着血,血已经干了,那是贺知书的血。他慌慌张张地跑到浴室去,开着水龙头洗了很多遍,戒指又变成干干净净的模样。可是,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到底是他手腕上的,还是戒指上的?
贺知书年后就回了杭州,生活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天一天的重复着。但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贺知书总会莫名的哭,或是莫名的笑,心里空空的。若不是那枚戒指还在,贺知书当真以为那天晚上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牵引着他找到答案。
而线头的另一个人,在哪儿呢?
蒋文旭到家的时候,刚好六点。上班的日子,就算再忙,蒋文旭也会赶在六点半以前回家,因为他的小书让他早点儿回来,但蒋文旭大部分时间是不去公司的。蒋文旭打开灯,手里还提着在超市买的菜。
“小书,我回来了。”蒋文旭把钥匙放到了柜子上的篮子里,和贺知书打着招呼,还是没有人应他,但蒋文旭却丝毫不在意。
蒋文旭打开了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只一斤重的活鱼。蒋文旭放水将鱼泡着,然后换了一身居家服,系上了围裙。
“看,蒋哥今天给你做松鼠桂鱼。上周回杭州的时候在新开的酒店里吃到的,你准会喜欢。我学了好久才学会,你肯定比我学得快……”蒋文旭娴熟地处理着手中的鱼,嘴上就没停过,和贺知书讲着杭州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
今天是2015年12月23日,小书离家的第三百一十三天。
蒋文旭在本子上认真地记着。
和贺知书离开后的每一天一样,蒋文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一个人遛猫、一个人看电影……什么都是一个人,刚开始那段时间还是难捱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他太想贺知书了,有时候也有一了百了的想法,但他怕贺知书怪他。
蒋文旭也不敢回杭州的家,他不想回忆起贺知书是怎么在他怀里一点一点没的。有段时间,杭州特别炎热,蒋文旭担心院子里的茉莉,终于他还是回去了。院里的茉莉已经开到了末季,和那年的很像,蒋文旭在茉莉花丛中站了一下午。
“蒋哥,其实我一直都陪着你。”
他听到了。
是那天他们离家去医院时,贺知书给茉莉说的悄悄话。
从那天起,蒋文旭觉得生活也没那么难,他的小书一直陪着他,这就够了。他开始认真地对待每一天。下雨时,他陪贺知书看电影;初雪时,他给贺知书包饺子;晴朗时,他抱贺知书晒太阳……
也未停下寻找贺知书的步伐,蒋文旭答应过贺知书,要找到他。哪怕路途遥远,哪怕希望渺茫,只要是贺知书——
他就一定会找到。
因为,贺知书也答应过蒋文旭,他一定会回家。
生命终止时,记忆脱离了身体,随着骨灰一起,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跨越了十五年的漫长岁月,在某一时间融进未亡人的身体里,然后,他们终会再遇见。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呢,完结辽,撒花!
番外预计:《再遇见,四则》、《小书,快把我带回家》、《被抵押的时间》
小蒋真的好喜欢写小作文(小声bb
好了。
说点儿小可爱们疑惑的吧,就是为什么31岁的贺知书还是离开了和年少的蒋文旭死得是不是太突然了。
1、在作者原文里,艾子瑜身为医生都无法救活贺知书,那么小书的离开是必然的。但是在蒋文旭的身边,小书确实能多活一段时间,因为爱的人就在身边,也爱着自己,心情愉悦,求生欲强。
2、那骨髓移植呢?虽然我一开始就想好了贺知书的在这一阶段的结局,但是我还是去查了骨髓移植,真的是太困难了。准备、移植、康复等各各阶段不仅难熬而且希望渺茫,就算完全好了,以后的生活和寿命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我想还给贺知书一个健康的身体,我想还给蒋文旭一个免病痛的贺知书,因为……我喜欢他们啊!
3、关于蒋文旭之死。不突然,他太爱贺知书了。那时他妈妈也有了归宿,他无愧于贺知书,但确实对不起他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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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番外一
|一则:杭州安贤陵园VS北京正荣办公室|
“爸,妈,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爸你要让着点儿妈妈。”贺知书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眉眼含笑,望着墓碑上那温柔的两个人。
贺母在贺父离开后的第三年也跟着去了,没有病痛,也没有折磨,贺母就这样平静地跟随着贺父的脚步。他们两人总是这样,一辈子,谁也离不开谁。
——小书……你找到小蒋了吗?
——还没有。
——你要继续找下去吗?
——要……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也好……要是找到了,带上小蒋来看看我和你爸……我们,也好放心啊。
——嗯……
贺知书退出了草坪向墓碑前的石子路走去,春节过后一直就没晴朗过,杭州今年的雨好像特别的多,总是下个没完没了。
没过多久,雨又大了起来。贺知书撑开伞,走了几步后就停住了,他回头盯住了一个方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啪——
有东西裂开了。
贺知书静静站在那个合葬墓前,撑伞的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下传来。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带给贺知书的不只是视觉上冲击,还有记忆的涌现,他那缺失的记忆 。
所有的酸楚和甜蜜终于落到了他的心底,四年后,贺知书的心终于不再空荡了。
叩叩——
“请进。”蒋文旭走到了办公桌前,将手里的相框放回了原处。
宋助理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蒋文旭。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宋助理,今天脸上明显带着一丝怒气。
“蒋总,你要的下个季度的财务预算。”
蒋文旭靠在桌子边接过了文件,瞥了宋助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一向对别人的情绪波动不感兴趣。“嗯,你出去吧。”
宋助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走掉,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办公桌上蒋文旭和贺知书的合照。被蒋文旭抱着的贺知书笑得是那样的甜,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他。那蒋文旭呢?在宋助理心里他好像从来就只是一个对贺知书故作深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