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熬几分钟呢?肺部被刺穿,在这种鬼地方,已经是彻底没救了。
看着上方昏暗的房顶,我猛然想到在这个历史节点,闷油瓶是不应该死的。我想到他在2015年的终局,想到发现自己回到过去后就屁颠颠地跑去西沙,雄心勃勃地计划着再一次挽救他……
可是这也能叫挽救吗?
这里不过是一间屋子,几路人马,四面楚歌。闷油瓶失去了意识,就像人偶那样一动不动,任人宰割。
我想起以前看过一个超级欠揍超级郁闷的电影,叫他娘的蝴蝶效应。那里面有个傻逼不知道为什么能穿越时空,他想救人结果把身边的人全害了。
我他妈为什么没早点想起来?
为什么居然从没想过应该害怕?
在完全未知的时间和因果律面前,我到底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空点没有小花,也没有胖子,没有潘子,没有三叔……绝不会再有援军来救我。
我们被完全将死了。
二 歧域 尾声
历史脱节了。
曾经我想带闷油瓶走出被陈皮阿四截获的命运,现在我倒开始祈祷,陈皮阿四突然空降来把他带走。
还是说,张家的人会突然良心发现留他一命?或者日后闷油瓶能自己找到机会逃跑?
不对,更重要的是,这群人怎么还没有死呢?山洞会不会突然倒塌,压死他们?或者回去的路上他们又会遇到什么致命的陷阱?
流沙?
铜铃?
密洛陀?
想到这里,我突然笑了起来,只恨不得用力扇自己几巴掌。
一直以来,我都是被无数人照顾着,才能安然活到2015年的,但自从我来到这个时空,所有的靠山都没有了。我想解救闷油瓶,但哪一个时刻不是在依赖他?现在死到临头了,还幻想着有什么天降神兵能扭转乾坤。
活该。
导致这残局越来越不可收拾的,正是我的软弱和天真。我自以为知道历史,就一定能把事情引向更好的方向,结果却把棋下成了死局。
张诗思说得对,想成为王者,关键就是信息差。那明明是我的致命缺陷,我却还以为是制胜法宝……
是我自己害死了自己。
我艰难地侧过头,发现眼前竟然散落着许多龙眼般大的黑灰色圆球,其中有些已经被我的血染成了斑驳的暗红色。原来是堆在墙角的箱子被我撞破了,里面的东西都从裂缝里漏了出来。
我认识这种小球,它们是尸蟞丸……可见这个房间不仅仅是机关室,还是收藏不死药的仓库。
不死药?
仿佛一道闪电掠过我的脑海,几块记忆的碎片瞬间燃烧了起来。
齐铁嘴说:“你捅他十刀,他都死不掉!”
霍玲说:“那些尸化的怪物可不一样,他们的伤一下子就会好。”
刚才那个人也说:“他不是死不掉吗?就算把手指掰断几根,或者在身上捅几刀,最后也会长回来的。”
这些碎片缓缓拼成了一片血红,我最终才发现,那竟是老邓尸化后尸横遍野的走廊。
命运对我还真是够眷顾,临死前居然给了我这么一个办法。
恐惧、惶惑、悲痛、绝望……还有什么是我没有见识过的?
那么我到底还在害怕什么?
我已经一无所有,再没有什么会失去,也没有什么想失去的了。
我在这里的所有原因,是我想救一个人,所以如果历史在这个节点没有奇迹,那我就去成为奇迹吧。
我竭尽全力伸出左手,抓起一颗药丸塞进嘴里,一用力便连泥带血地吞了下去。
幕间 -1- 吕宋岛茶话 1 报告
“开始报告吧。”考克斯直接下令道。
保罗端起“蓝色夏威夷”,看着自己对面的沙发,叹了一口气。
“蓝色夏威夷”是保罗进办公室后自己调的,这个办公室里没有保罗不熟悉的东西,从北边奢华的办公座椅,到南边惬意的小型酒吧台和沙发套装,再到花岗石的墙壁,和落地窗外的泳池。他与考克斯的多年交情,早就让他们摆脱所谓上下级的隔阂,更像一对多年的老友。但此刻考克斯并没有坐在保罗对面的沙发上,而是站在窗前,眺望着窗外的椰林,连那句开场白都是对着窗口说的。这一切都毫无疑义地显示着,考克斯对报告的内容其实并不关心。
菲律宾的鬼天气真是太他妈的热了,保罗想。要不是考克斯把太平洋总部设在这里,他更想呆在加州的家。那里有他美丽的南亚娇妻,有精灵古怪的女儿和好动爱玩的儿子,而他却跟着考克斯穿过了整个太平洋,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受罪,把自己的人生赌在这片浩瀚的碧海之中。现在也只有这杯“蓝色夏威夷”可以稍微慰藉一下他了,每当端起这杯酒,他就想起与妻子初次相遇的时光,想起在那一晚她被这杯蓝色火焰被映照的娇颜。
所以保罗很能理解考克斯此刻的沮丧心情,已经是三个月一无所获了。但他也知道,今天的报告肯定能让考克斯为之一振。他啜了一口鸡尾酒,润了下嗓子,就开始了对报告的解说。
“从那个名为解连环的中国人与我们接触以来,现在已经过去了10个月零5天。在初期头6个月的接触中,我们共满足了他以下三项要求:1.由他提供西沙考古队第一批次的出海信息,我方则负责该批次的拦截工作;2.解连环将主动向中国官方要求组织第二批次,人员由他负责举荐。由于缺乏出海所需设备,我方暗中提供出海资源援助,尽可能保证第二批次的顺利出行;3.当第二批次归程时,我们需在指定的时间,到达指定的地点接应。其余一切事务,解连环将代为安排,并承诺海底一切所获将全数转交Carol国际海洋捕捞有限公司所有。
“早期工作开展十分顺利。关于第一点要求,根据双方的事前安排,我方成功于1983年成功截获西沙考古队第一批次的船只,主要收获为蛇眉铜鱼与海底船墓的勘察资料,基于后续探寻的便利性考虑,以上物品的原件已转交解连环,我方保留复制品。关于第二点要求,由于中途发生变化,吴三省另外单独联系我方寻求帮助。经过与解连环协商,对方同意变通,由我方借出船只与潜水设备若干给予吴三省,吴三省已对上述设备签收。同时为了更好协助解连环使用以上设备,我方派遣技术人员,负责设备使用指导和进程监督工作。因此第二点要求也相当于履约完成。
“关键在第三点上。1984年夏季,中国西沙考古队第二批次的研究工作进入实质阶段。我方于约定时间对挖掘成果进行回收,但是发生了意外。第一,我方出借船只提前返程。除船长外,船上仅有一名随行人员,根据该员供述,返程理由是送返意外身亡的队员尸体,并称该名死者为解连环。第二,由于出现据称‘解连环’意外身亡的事故,我方接应船只提前出发,因遇海上风暴阻隔,大约于原约定时间的3小时前,即1984年7月28日的11:23 A.M.,我方到达原指定会合处,寻得生存者一名,亦即是中国西沙考古队人员的吴三省。
“根据吴三省供述,考古队多名队员身中尸毒,已被上头紧急运走救治。由于伤亡甚巨,吴三省害怕被追究责任,故而单独脱队躲藏,并与我方相遇。同时关于解连环的情况,吴三省亦称解连环在未下墓前因私自行动意外身故,供述基本与船上随行人员一致。基于此,本次行动基本以失败告终。”
以上这些都是保罗和考克斯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状况重温。保罗并不指望这些能引起考克斯的兴趣,他翻到卷宗第二页,迅速切入到下一个话题。
“但事后我们发现了几个疑点:
“第一,船只上据称为解连环的尸体,根据我方聘任法医鉴定,该名死者的指纹和骨龄,与解连环有极大的不一致。并且此具尸体产生激烈的变化,全身迅速硬化,并在表皮形成鳞片状角质。据船上人员报称,28日当晚发生疑似尸变袭击事件,船上突然出现一不明主体袭击众人。由于船上光线昏暗,现场具体战况并不明了。事后统计,共计折损人员3名,其中一人为颈部及面部损毁,当场死亡;一人左手腕与左脚掌断裂,还有一人即为西沙队的送返随行人员。据在场人员叙述,该人与袭击主体搏斗数回后便转身跳海,目前依然行踪不明。最终,该袭击主体与吴三省战斗过程中,被引入船长室反锁,同时经过第二日的检查,疑似解连环的尸体已经失踪,因此我们相信,袭击主体与疑似解连环的尸体是同一对象。但由于我方仍然没找出解决该袭击主体的方法,船长室依然处于闭锁状态,故当前整艘船只无法使用。剩余生存人员已经全数撤离船只,我方在港口派驻12名武装人员,6人一班24小时轮班看守,以防生变。
“第二,我们试图联络当时派遣跟随解连环的技术人员,但是发现已经失去联系。根据记录,该人员与我方的最终联络日期为1984年7月20日,此日亦是吴三省供述的解连环死亡日期。在此之前的联络日志显示,所有工作均在正常开展,并无异常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