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郁闷得要死,看他越说越激动,忙举着手站起来,叫道:“八爷,我跟您无冤无仇,您既然把我救回来,总是有用处的吧?”
齐铁嘴眯着眼瞅了我几秒,冷笑道:“也罢,我和小九废了老大劲把那张家那小子弄出来,没想到是个废物,害我在这空等了大半年。你把你们的阴谋讲出来。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今年的大事是什么?告诉我,我就放你条活路,不然就到屋后头去陪我儿子,怎么样?”
我一听心里的火腾地就蹿起来了,心说真是见鬼,所谓大事当然是指2015年跟老子的约定,但闷油瓶那傻逼有什么目的,老子怎么知道,要不是他借我的手把自己玩死了,老子还想去问呢!可转念一想又不太对,什么叫弄出来?莫非这十年里他根本就不在青铜门里?
那他在哪?
我装作怕得要死的样子,有意识地往墙边的五斗柜边上挪,忽然觉得腿上发热,低头发现地上放这个火盆,炭火烧得正旺,身子一缩躲到柜子后面,抡起盆就朝齐铁嘴甩了过去。
枪声立刻就响了,散弹在房里打出无数的声响。我顾不上确认战果,抄起掉出来的火钳,朝着他的头就挥了过去。
火钳带着劲风实实在在地敲在了他的脑袋上,齐铁嘴发出一声惨叫,挥着猎枪想砸我,却不知怎么失了重心,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我扯过他的猎枪,对准他胸口就是一发。
又是一声哀嚎,他整个身子被打得一震,我这才发现他刚才为什么会摔倒,原来他的腿有问题,有一条腿是假肢,只是掩饰得好,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我杀人了。
这个念头像四个巨大的红字般在我脑海里闪烁,但我还是将剩下的两发子弹全打了进去,随后长长地舒了口气,靠在柜子沿上看他垂死的挣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我瞄得很准,所有的散弹都打进了他的胸腔,心脏至少穿了十几个洞,就算现在他在手术台上也救不过来了。
等了几分钟后,齐铁嘴不动了,我捡起堆在炕上的衣服,憋着一股气一件件穿上,然后找到腰包,把鬼玺又放了回去,坐在炕上发了会呆。
我不知道别的杀人犯是什么心情,但我此刻并没有多少害怕,而是感到极度的茫然。
在这里有很多种方法毁尸灭迹,因为是人迹罕至的深山,终年积雪,只要挖个坑把他埋了,可能几十年后才会被人发现,但我手上沾了血,以后就……
我愣了愣,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并不是第一个被我干掉的人,最早为我而死的应该是潘子,而最无可辩驳因我而死的,则是闷油瓶。我手上早就沾满了自己人的血,又何必再矫情呢?
我看着齐铁嘴的尸体,思考着把他藏在哪好,也许让他和齐羽葬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他不是被埋在冻土里。那东西硬如岩石,除非用开水淋,不然凭我是不可能挖开的。而最重要的是,如果屋后真的找到了齐羽的尸体,我心里的负担会小一些。
想到这里我就开始行动了。
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和尸体打交道,对死人已不再有本能的恐惧心理。他并不很重,但拖到外面仍然把我累了个半死。
屋后面是一小片乱石坡,再往前就是刀劈一样的悬崖。因为担心齐铁嘴还有同党,我挖了些散雪把尸体盖上,一个人走过去,随后我就在悬崖边呆住了。
我死也想不到我会看到如此的景象。
那是个很深的冰谷,下面非常窄,幸好阳光的角度巧妙,此时恰好能照到一半的地方,把底部映成了如深海一样的靛蓝,而淹没在浓艳的色彩里的,则是数不尽的尸骸。
这些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冻尸我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我和闷油瓶等人一起找寻云顶天宫时,在路上看到过的冰葬谷!
震惊过后,我才想到这很正常,因为我昏迷的地方确实离这边不远,唯一值得惊讶的,就是居然会有人愿意住在这种鬼地方了。
齐羽是在下面吗?那就简单了,只要把齐铁嘴推下去就好。
我往悬崖的边沿挪了几步,视线随着碎石子一路往下,猛然看到离自己不到10米的冰壁上就挂着个死人,蜷缩成一团卡在冰缝里,显然就是从我站的地方扔下去的。
奇遇 04 齐羽
我结绳爬了下去。
伤在额头,一枪致命。
我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只黑乎乎接近崭新的BP机,还有他的钱包,里面是几百块钱和军用粮票。钱是第三版的人民币,粮票也算半个文物了,我翻得兴致盎然,收拢后毫不犹豫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是介绍他参加西沙碗礁考古队的介绍信。
我觉得有些不妥,检查了他没有易容后,翻过来仔细看了他的脸。因为肌肉松弛,死人和生前的样子差得很多,但有些特征还是不会变的,这确实很像是齐羽,我在照片上见过他的长相。
靠,那疯老头竟然真的把儿子杀了。
我叹了口气,又去看介绍信,落款日期是1983年11月3日,看来西沙之行他们筹划了很久。
信纸在风里喀拉喀拉直响,我突然意识到不妥在哪了,这封信居然像新的一样,挺括硬朗,边沿也没有发黄潮湿的迹象。
这儿的低温还能防止纸张氧化?我皱着眉想了想,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这封介绍信,怎么会还在齐羽手上?不是应该早就交给组织方了吗?
难道他自己又把信偷了出来?这有什么意义?
还是说……更大的可能性是……齐羽本人根本就没有参加西沙碗礁考古,那个齐羽是假的?
老天!
我背靠着冰壁一阵晕眩,感觉自己好像随时要栽下去。这个发现太重大了,我必须尽快回去叫人调查齐羽,还有闷油瓶之前到底在什么地方。
收好信回到悬崖上,我想了好一阵该怎么扔才能保证让齐铁嘴和儿子掉在一起,后来发现那是不可能才只好作罢,谁知等我去拖齐铁嘴时,他却不见了,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爬行痕迹。
从残留雪堆的情况看,很明显是被他从里面挖开的,地上还有几行乌红色的血迹,斑斑驳驳地通到林子里。
老妖怪居然没死!
我倒抽一口冷气,也不敢追过去补刀了,当即回屋收拾了一些吃的,又卷走了他的猎枪和子弹,沿着他爬行的反方向下了山。这一路心惊胆战自然不用再提,好在并没有遇到追兵,也没碰到拦路虎,第四天就到了二道白河镇。
确切地说,它应该是二道白河镇。
站在笔直的铁轨上,我拼命对比周围的山势,和记忆中分毫不差,但房子却少了很多,白河站候车室倒是和记忆中差不多,但颜色也变了。
怎么会这样?我到底在齐铁嘴那躺了多久?都够他们重新装修一遍了?我扯了扯衣服,朝售票厅走去。
电子显示屏大概是被拆了,只有个小收音机在吱吱呀呀地播新闻。售票员是个带着袖套看起来很不时髦的大妈,她喝了口水,很客气地要求看我的证件。我正打算掏自己的身份证,突然一句话像小虫一样钻进了我的耳朵。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总书记胡耀邦,应日本国政府的邀请,今天乘专机从北京到达东京,对日本进行为期7天的友好访问……”
“什么?”我忍不住叫了出来,不顾大妈惊诧的目光,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站里转了一圈,终于在她身后的墙上找到了日历,上面的字我至今都铭刻在心:
1983年11月23日。
当时我扭头就出了售票厅。
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正身处一个庞大的由六角铜铃制造的幻觉中,有人要通过这个幻觉挖掘我所知的秘密。联想到齐铁嘴问过的话,很可能和闷油瓶的目的有关。
还会有人问的,我想,糟糕的是我真的屁也不知道。
可我是什么时候中招的?齐铁嘴的死是幻觉,闷油瓶的会不会也是?
我在铁轨外坐下,仍旧觉得疲惫,干脆一仰头躺了下去。我看到天上的云在蓝天下走得很快,层层叠叠。
怎么没想到呢?本来闷油瓶那样莫名其妙地死掉就非常离谱了,后面发生的一切又巧合得毫无逻辑。这完全符合一个幻觉的特征,也确实都是我心中最害怕的情况。
何止是害怕,我差点就被吓死了。
试问谁能扛得住这样的逼供?我能,因为我本来就不知道。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寒风吹在脸上的疼痛,感觉整个世界渐渐模糊了起来。也许我会醒来,回到现实世界?那是几月几号几点几分几秒?
思维到这里中断了,我悚然一惊,一挺腰跳了起来,看到那个售票员大妈正朝我跑过来,嘴里喊着同志。
会不会是有人想阻挠我赴约,不让我去见闷油瓶?
那他们调查闷油瓶的目的就很合理了,他们想再弄一个假吴邪去见他,就像之前很多次我都被取代掉了一样。
那么我就必须尽快醒来了。
我想起张家教给我的破解幻觉的方法,消极得让人无奈。因为这种幻觉太真实了,不管是疼痛还是自残都带不来任何松动,搞不好还会把自己的精神玩死,所以第一件事就是,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在幻觉里”,而且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