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把身上的方巾浸湿,拿回来给小梅擦脸。小梅颤抖着身体,乖乖任云鹤给他擦拭,双手捧住那块玉,好像感觉到有股微微的冷气,他便握得更紧,他好像觉得自己快要解脱了,眼前的东西都已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神志越来越弱,渐渐闭上眼睛。
“小梅?”云鹤将他揽起,连续几声小梅一点回应都没有,依旧紧闭着双眼。他顿时慌乱起来,责怪自己就这么见死不救,忙道,“我救你,我救你。”语毕吻上小梅的唇,小梅终没动。
云鹤不信,把自己的唇紧紧的贴在小梅唇上。他一颗心只如刀绞般疼痛,如果小梅真的因为他的决绝死去,他该如何原谅自己?
小梅慢慢恢复意识,呼吸不顺,什么东西堵得他难受?睁开眼看到一张庞大的面孔,他一把将云鹤推开,擦着自己嘴唇,沙哑着嗓子虚弱的埋怨:“你干什么?”
云鹤愣了一瞬,看到小梅气色好了不少,心稍安。见他还能骂人了,自是知道他没事了,便跟他玩笑起来,轻声怨他:“是你自己叫我救你的。”
小梅虽已醒来,可脸色却异常的苍白,云鹤急忙握了他的手,似冰一般,忽冷忽热只怕小梅也不好受。小梅依稀记得自己是让云鹤救他,现在的他还虚弱得没有力气,只能安静的休息。抬起手发现他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个东西,问:“这是什么?”
云鹤说是他的玉佩,小梅才细细回想,他握着玉佩的时候感觉到玉佩散发出的冷气,让他全身心都放松下来,于是他便彻底的放松自己,玉佩的凉气越来越强烈,他就越想让自己进入休眠状态,然后他闭上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意识都没有,等再睁开眼就看到云鹤正占他便宜。
这么说是这块玉救了他。他用模糊的视线看了看玉又看了看云鹤,无话。
云鹤也觉得不可思议,就凭他那浅尝辄止的吻怎么可能救得了小梅?这么说来,上一次也不是他挺过来的,而是这玉挨着他的身体才救了他,不过此刻这些都无甚紧要。看见小梅正艰难的起身,他急忙扶着他,小梅也没拒绝,只说:“我要赶紧回去。”他连站都站不稳,还想跑,云鹤也只得努力搀着他,劝道:“你别乱行吗?咱们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了力气再走。”
小梅一把推开云鹤,自己却快要倒下去,可他顾不得这些,刚刚才经历一场劫难,他心里还在瑟瑟发抖,眼前又全都是那些百姓惨死的画面,想到一切因他而起,他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啜泣着喊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惨死,我感觉自己双手都沾满了血腥,我就像个魔鬼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挽回这一切。”他眼泪不自觉流下来,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鹤屈膝跪在地上,揽过小梅,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小梅好受一些,那残酷的场面他看着都触目惊心,何况是那么善良的小梅,他心里有多少自责,他都知道。
☆、(二十九)
离歌笑三娘柴胡和云鹤两个手下追着萧定明而去,却一路被三三两两冒出的杀手纠缠,最后几人想了一个声东击西的办法,柴胡和云鹤两个手下随萧定明的路线去追,离歌笑和三娘在墓穴的每个通道口等他。古墓里墓穴虽多,可是彼此相连,先前救人时,离歌笑早已将各个墓穴的通道打听仔细,这会他只需要随着萧定明的速度在别处等他就行。
追了三个墓穴,第四个时终于遇上了他,离歌笑静静听着隔壁的响声,把手放在开关上,准备让萧定明猝不及防,他猛力一按,却嗖嗖的从背后射出无数支短箭,回头刚要躲,三娘猛力抱着他,毒箭直直刺进三娘后背。毒箭又快又狠,三娘连提醒他的时间都没有。
“三娘,三娘。”离歌笑慌乱不已,急忙回抱着三娘,突然,脚下的地板松动,两人直直跌落下去,离歌笑紧紧抱住三娘,让自己跌落到地上。他竟然如此大意的让萧定明算计了,还掉入陷阱里,可怀里的三娘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毒性蔓延才是他此刻最担心的。
三娘皱起眉头艰难的朝他笑笑:“我还撑得住,你没事就好了。”
她如此难受还这样关心他,相识以来,她便对他体贴入微,任劳任怨,不离不弃,一再为了他吃苦受累,此刻还把身体挡在他身前,这份情,他该如何还她?
“三娘,我离歌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待我?”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来到这个世上,遇见你就够了。”三娘倚在他怀里,紧紧靠着,听着他因为担心而过快的心跳,一直以来,他们背着那个“大侠”的名义,忙忙碌碌,此刻,在这密不透风的陷阱内,生死未卜,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相拥,竟也如此美好,“真希望一直这样下去,远离尘嚣,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
远离尘嚣,多好。离歌笑也安静不动,他这一生是不是从来就没有那一刻是这么安静呢?从前嫉恶如仇,恨不得斩尽天下所有作恶之人,竟是连自己妻子的性命都搭上,后来看破官场又努力的去做一个只为百姓的大侠,他何曾想过要安安静静的跟爱人共度一生?
还是这片刻的安宁唤醒了他心中那个沉睡已久的幻想,远离尘世,归隐山林,笑傲江湖。原来竟是这样美好,他突然很想有一个家,娇妻在旁,儿孙满堂,一享天伦之乐。
“三娘,我们成亲吧。”他深情的看着她,像是要把这一世的温柔都融进她的眼里,“等我们回去,我们就成亲。”
三娘望着他笑,跟他成亲,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心底的归宿也是这样的美好:“好,等我们回去,就成亲。可是我怕自己已经等不到回去的那一刻了。”
“不会的,三娘,你撑住。”离歌笑嘴里安慰她,心里却怕得要命,人只要心一乱,所有思想都为零,他这个时候才想到他身上还带着小梅给的药,他一一拿出来,也不知道三娘中的什么毒,小梅倒是说有一种能解百毒,可他根本不会认,只有一瓶止痛的药贴了标签,他便给三娘服下。
三娘穿了金丝软甲,也一样让毒箭刺进身体,可见那些毒箭的材料非同一般,只希望三娘能撑住。他把三娘倚在墙边,起身去探查地窖的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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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小梅渐渐平复了情绪,体力也恢复了一些,毕竟受了伤,还是有些虚弱。云鹤静静与他并肩而行。小梅把玉佩递给他:“还你。”虽然他很舍不得这个宝贝。
小梅从云鹤嘴里得知发狂的村民已经全都被绑住不能再害人,受伤的百姓也请了大夫去医治,他心稍安,回到林中小屋又把自己关进密室,直到天黑。
云鹤回了镇上,得知离歌笑他们并没有回来,以离歌笑的聪明才智,抓萧定明是一点难度都没有的,这个时候了还不见踪影,肯定是出了事,当下便带着一群士兵去寻,也顾不得现在已是更深露重的时辰。
小梅坐在屋门前的小桥上,凄冷的夜,漆黑一片,只有溪水还叮叮咚咚的流着,草丛里传来各种虫鸣,时远时近,忽大忽小,杂乱无章,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此刻的他不能再次失败,可是谁来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云虎。”慈爱而稳重的声音从小梅身后传来,把小梅远去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样亲切的喊声,他有多久没听过了呢?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师父总是爱让他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而他也每次都是兴高采烈的大声回应着“师父”。
小梅转身,一位素衣长袍的老者站在他面前。
“师父。”他轻轻唤了一声,却再也没有以前那样乐不可支的心情了。他闯下这么大的祸,连不问世事的师父都出面了,他就更加难过。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师父面目慈善,语气平和,并没有责怪他,可是小梅更加心如刀绞,师父从来不曾骂过他,所以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太优秀,优秀到连师父都对他赞不绝口,可是现在他错了,师父一样关心他,他的心仿佛被丢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一般。“师父,对不起。”小梅认错,跪在师父面前,“是我大意才铸成大错。”
师父却摇摇头:“不,你心思缜密,不会轻易犯错。是你的心,一个人,若心都乱了,那一切也就没有结果了。”
“心?”
“是。你能力过人,医术已是世间少有,为何会分不清现实和虚无?是你的心还没有彻底安静。是是非非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是要你自己去判断的。”
小梅如梦初醒,恍然大悟,他从来都没有仔仔细细的想过,他要的究竟是什么。那黑衣人的□□是再简单不过了,可他一样中了,歌哥也叫他不要乱,可是他还是没有发现,萧定明给了什么,他就信了什么。百姓一乱,他也就乱了,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研制出解药,快点把那神一样的□□攻破。当那些赞美之词围绕在他身边时,他心里是得意的,他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高尚感,他被挑战的欲望迷了眼,让崇拜之声盲了心,他竟真的在心底某个角落里以为自己独一无二,原来他差一点就让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错了,错得如此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