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不置可否,说:“流言蜚语什么的,可信也可不信。你与我认识也不过一刻钟,又怎知我不是他人口中蠢笨至极的人呢?”
“子泓兄弟说话真是风趣,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顾淮跟着何子萧到了一间简陋却整洁干净的小木屋,在茶案前相对而坐。
何子萧替顾淮斟了杯酒,说道:“这是桂花酿,酿酒用的水取自太行深山中的山泉,封缸两个月后,加入桂花、小茴香、栀子、茯苓等香料,用小火煎上片刻,就制成了。”
酒杯中的液体清黄透亮,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顾淮喝了一口,口感有些粘稠,绵甜中带着些许辛辣,五脏六腑像扎满了仙人掌的刺似的一阵灼痛。
他很少饮酒,一口喝得太猛,便有些呛到了。他放下酒杯,掩住口鼻咳了几声,鼻头和耳尖晕上一层绯红。
“子泓兄弟可是喝不习惯?”
顾淮摆了摆手道:“这是好酒,只不过我……咳咳……”
何子萧连忙上前轻拍着他的背。顾淮缓过劲来,抬头正对上何子萧的目光,那目光灼热得仿佛要将他穿透。
顾淮头皮一阵发麻,赶紧站起来后退了几步,瞪着一对满含水汽的眸子警惕地看着何子萧。
何子萧干笑了一声,伸出手想要拉顾淮,说道:“子泓兄弟,你这么怕我是为甚?”
顾淮摇了摇头,说:“我不怕你。”
何子萧突然扑上来搂住顾淮的肩膀,伏在他的耳边,急切地说:“子泓兄弟,当我的相好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顾淮的脑袋“轰”一声炸了,他一把推开何子萧,恼怒地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都是男子,就算你好男风,可哪有头一遭见面就说这种话的道理?”
何子萧咧开嘴笑了,顾淮觉得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油腻猥琐,虽然何子萧长得并不丑。
“此言差矣,我不是好男风,我是喜欢天下所有的美人。子泓兄弟,你长得那么美,我一见着你,整颗心都扔在你那儿了。”
说罢,便又扑上来搂住顾淮,对着他的脖子就要亲上去。
顾淮拼命挣扎着,躲过了何子萧的嘴。奈何他酒量太差,刚刚那一点桂花酒,让他浑身瘫软,无法使力。他推开何子萧好几次,何子萧都又黏了上来。
“子泓弟弟,跟我睡一觉吧,睡一觉我就不缠着你了,求你了。”何子萧用一种撒娇一样的语气说道。
听了这话,顾淮一阵反胃,再也忍受不了了。他抡起拳头照着何子萧的脸狠狠砸了上去。
何子萧被打倒在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
顾淮睨了一眼倒在地上晕晕乎乎的何子萧,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换了个封面嘤~
第16章 咬鬼
当时二青在湖边嗅到了那阵诡异的芳香,猛地冲进了芦苇地。
那是它熟悉的气味,难不成会有旧日的熟人就在这附近?
它在芦苇地里飞快地滑动着,不知道爬了多久,还是什么都没有见着。它冷静了下来,转身沿原路爬回去找顾淮。
那顾家的老爷子骂他“这东西”,还命令顾淮把它扔出去,二青本是十分生气的。然而在来这边的路上,顾淮一直将他抱在怀中,让自己仅仅贴着他单薄又炙热的胸膛,使得二青的心整个软成了一滩泥,原本“噌噌”往上冒的火气也直接被浇灭了。
它相信顾淮绝对不会再抛弃它。
它爬回了刚刚他俩待过的地方,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留了一片绿油油的芦苇,随着风呆头呆脑地乱晃着。
二青心头一紧,那个呆子不会又出事了吧?这样想着,它不禁焦灼地在原地环成个圆圈转来转去。
突然,身体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那股熟悉的脂粉香再次扑面而来。
“娘亲,快来看,这儿有只蛇,哈哈,今晚的夜宵有着落了!”
这声音十分耳熟,二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雌雄莫辨的红衣少年,一只脚压在自己身上,一边回头对一个骑在牛上的妇人说话。
二青嘴角抽了抽,这不是那臭狐狸黄九郎吗,这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踩自己。
瞬时,一道绿光自黄九郎脚底迸发。黄九郎一惊,脚下不稳,摔坐在了地上。
那道绿光在空中聚拢,化为了一个俊美贵气的绿袍男子。
“该死的黄鼠狼,我这么久没削你,皮痒痒了是吧?”蓝玉烟俯视着黄九郎,似笑非笑,冷声说道。
“三公子!”黄九郎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兴奋地说道,“这么些日子没见,三公子怎么变成蛇了,您不是龙嘛?哈哈哈哈。”
蓝玉烟脸色青了青,道:“你少多嘴!”
黄九郎搔了搔后脑勺,嬉皮笑脸地问道:“想不到三公子竟会光临此地,难不成是来看望小弟我的?”
蓝玉烟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你有见到顾淮吗?”
“顾淮是什么?”黄九郎一脸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头顶翘起的一撮毛随之动了动。
“嗯……”蓝玉烟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面颊上浮起一丝潮红,原先醇厚的声音软了好几度,轻轻说道,“是一个男子,瘦高个头,很白,眼睛很亮。”
黄九郎挑了挑细长的眉毛,用手肘捣了一下蓝玉烟的胳膊,调笑着问道:“哟,这人跟您什么关系啊?”
蓝玉烟嫌弃地推开他,咬牙切齿地说:“让你别多嘴了,你还问,嫌活得太长了?”
黄九郎哈哈大笑着跳开了,牵住身后“哞哞”叫的牛,冲蓝玉烟挥了挥手,喊道:“三公子快去找您的心上人吧,九郎告辞了。”
说罢,便同那牛和牛上的妇人,一并化作一缕桃红色的烟消失了,留下一股妩媚的脂粉香。
蓝玉烟站在原地咂摸着黄九郎口中“心上人”三个字,心头泛起一阵酸酸甜甜的滋味,那张写满傲慢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他“啧”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化作一道绿光飘走找顾淮去了。
蓝玉烟绕着这片琼玉湖找了两圈,也没见着顾淮的影子,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决定先去顾淮家中打探一下情况。
顾淮从何子萧那儿逃出来后就径直回了家。
刚刚那杯桂花酒让他有些上头,他回到卧房后便晕晕乎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小憩。
恍惚中,他听到“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福安?”他闭着眼,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却发现无人应答。
顾淮狐疑地睁开眼睛,看到屋内站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约莫三十岁,面容浮肿泛黄,此时正双目空洞地环顾四周。
顾淮心中“咯噔”了一声,背后渗出一层冷汗。他慌慌忙忙闭上眼睛装睡,支棱起耳朵准备听女子下一步动作。
他感到一片阴影笼罩在自己上方,那女子就站在他的身边,静静地打量着他。
顾淮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突然,他感到双手被那人拉过,按在了头顶。顾淮大惊,睁开眼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却发现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住了,任他怎么挣扎也动不了一下。
他想大声呼叫,却发现喉间堵了一团黏黏糊糊的东西,使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淮双目大睁地看着面前的妇人,内心惊恐到了极致,碎发被汗水打湿软趴趴地贴在脸上。
那妇人对他笑了一下,面容丑陋又臃肿,让顾淮不禁想起了刚刚在何子萧家中发生的一幕。
接着,那妇人弯下腰来,凑近他的面庞,嗅着他的手臂、发丝、额头、眉眼、面颊……一边嗅着,一边舒适地哼出声来。
顾淮又羞又怕,自己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在被人……
眼中渗出屈辱的泪水,顺着白玉般的面庞淌下。按着他的妇人看着那滴泪水,愣了愣,随即伸出舌头,舔掉了那滴泪。
妇人咂吧了下嘴,仿佛食髓知味似的,继续在顾淮脸颊、脖颈上舔舐、亲吻了起来。
“真想吃了你。”那妇人喃喃道,声音沙哑低沉,俨然是个男子的声音。
说罢,她咬住顾淮一块儿白嫩的脸皮,轻轻扯了扯。虽说力度不大,还是让顾淮痛得挤眉弄眼。
她缓缓松开那块皮,顾淮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两排整齐的牙印。
她一脸满足地看着两排牙印,又安抚地在牙印上亲了两口,趴在顾淮耳边说:“弄痛你了吗?”
顾淮把脸侧到一边,不做应答。
妇人掰过顾淮的下巴,看着他红润的唇,轻笑一声,吻了上去。
就在妇人吻住自己嘴唇的那一刻,顾淮张开嘴对着对方的唇狠狠咬了下去。
“噗叽”一声,一股鲜血喷入口中,喉间粘稠的东西渐渐消失,那血灼热的温度烫得他痛叫出声。
那妇人被咬了后,捂着嘴向后退了几步,指缝间流出猩红的血,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淮。
见顾淮被自己血液的温度烫得惨叫连连,她眯起眼睛冷笑了一声,转身挥袖离去了。
那妇人飘落在屋外的一棵杨树上,白色的丧服和臃肿泛黄的面皮逐渐退去,变成了一个俊美的绿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