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旁人自觉避开,柳洛夕和宁灵被一群男人围住就显得越发明显。
“赵公子。”宁灵上前一步,拱手作礼,声音温和如水,“上次的事因宁灵而起,宁灵在此赔罪,若是公子尚且介怀于心,他日宁灵必定备上薄礼上门谢罪,只是今日已晚,怕是不便,还请赵公子高抬贵手。”
“宁姐姐!明明是他的不是,为何要……”柳洛夕扯住宁灵的袖子,宁灵却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其实,宁灵的意思是在告诉赵远修,这件事和柳洛夕无关,这次不要纠缠,下次她登门而去,随他怎么样都可以。柳洛夕涉世未深听不出来,赵远修可明白的很。
“择日不如撞日,此处不远有我赵家府邸,我们品茶会友,若晚了时辰……我自然备上轿子送二位回去。”明是囊中之物,可以照单全收,何必放走一个,这种亏本买卖赵远修可不做。光是想着一会可以左拥右抱,他心里就抑制不住的兴奋,所以赵远修干脆装做听不懂。他转动手里的折扇,折扇绕着他的拇指划出弧线,又稳稳的落到他手里,一如他现在要捕获“猎物”,是绕不出他的手心的,“只是去喝杯茶,二位小姐不必紧张。”
“赵公子……”
“只是,去喝杯茶。”赵远修加重了语气,猛地握住转动中的折扇,眯起眼睛盯着宁灵,随即语气又柔和下来,继续玩他的折扇,“而已嘛……若是二位实在不肯移步,只怕小爷我要用‘请’的了。”
赵远修一挥手,身后的小厮们得令走上前去,领头的那个伸手去抓宁灵的肩膀,在触到之前,被柳洛夕一掌拍了开来。
“好好好。”赵远修大笑着用折扇拍着掌心,“二位姑娘一刚一柔,一位柔情似水,一位热情如火,实在是有意思的很,欢娱嫌夜短,小爷我着实有些等不及要请二位回府喝茶了。”
没有功夫去理赵远修卑劣的言语,柳洛夕将宁灵拉到身后。
“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赵家,也敢对我如此无礼,我可是……”乘着踢开身旁小厮的空隙,柳洛夕怒道。
“不管你是谁,你就是当今的公主,我今夜也要将你吃干抹净。”所谓色迷心窍,赵远修正是如此,仗着赵家的财势,别说这青州城,怕是这个天下也没有多少他爹摆不平的人物。
哪怕真是公主,他赵远修就当不得驸马了么?
越是了不得的身份,今天才越要得手,只要占了女人的贞洁,就等于手里握住了必胜的筹码,没有人家愿意让自家女儿背上被玷污的羞耻之名,寻常百姓家如此,皇家自然也是如此。
柳洛夕的武功用来对付两三个小厮不成问题,面对十多个体格壮硕的男子,只能是力不从心。且战且退,小厮们围成的圈子渐渐缩小。
刚才偷偷关注的百姓里有人叹了口气,想这二位姑娘怕是就此落进赵家公子的手了,摇了摇头,带着家眷离去。
直到两人退至墙边,再也退无可退。
第28章 赵远修(二)
直到两人退至墙边,再也退无可退。
就在这个时候,后排有个小厮发出了一声叫喊,被撞翻在地。
柳洛夕和宁灵被围在里面,看不到后面的情形,正在疑惑间,一队莫名的人马闯入,约莫二十人,冲开了赵远修手下的小厮所围成的防线。
“喂!你们!”小厮们被冲的七零八落,领首的小厮气急败坏的吼道,“混账!我们是赵家的人,哪个不要命的敢阻我们做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柳洛夕迅速拉了宁灵的手,穿过混乱不堪的两群人。
临走前,领首的小厮正好摔在柳洛夕脚步,柳洛夕还趁机踩了他的脸。
柳洛夕吐了吐舌尖,心想,“下次踩的就该是你主子的脸了!”
一路奔至安全的地方,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大口大口的汲取空气,来安抚气血翻涌的身体。
今天的百姓们都聚集到上巳节的庆典那边去了,街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经过。
“也不知道那些突然出现的人是谁,我们这叫不叫吉人自有天相?”柳洛夕平复了一下呼吸,笑道。
“柳姑娘!你可知你刚才差一点就,”宁灵眉头轻蹙,在想她怎么还笑得出来,“以你的能力,只要不管我,分明可以摆脱那些人,你就应该……”
“应该抛下你不管,自己摆脱那群小厮,然后放任你被那个面目可憎的赵家无赖抓走?”柳洛夕抢白宁灵的话。
“是,那才是最好的做法,宁灵一介戏子,上次承蒙相救已经不胜感激,这次若是因为我而遭不幸,那是我如论如何也不愿意见到的。”若是刚才没有那群人出现,现在两人的境遇可想而知了,如果真的因为她而连累了柳洛夕遭遇这种事,那她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可是偏偏眼前这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严重程度。
“所以一个人被抓好过两个人被抓,所以以你轻贱之躯,就算受屈被辱也没有什么关系,你是想这样说么?”
“柳姑娘……”
“已经认识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了吧,你还是如此客气和见外,宁姐姐,你知道吗?”柳洛夕看着宁灵的眼睛,用着难得一见的认真语气,“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她的贵贱,你虽出身寒门,内心却良善坚韧,就像是出于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该被人欣赏。而赵家那个无赖,就算生于钟民鼎食之家,内心肮脏,也是卑贱至极。我适才真的弃你而去,你真的就认命了么,到了赵府,恐怕你是宁死也不愿趋炎苟活的,你这样的女子该受到公平和温柔的对待,宁姐姐,你该有个好归宿的。”
柳洛夕走上前去,轻轻拥住宁灵,说,“你啊,总是妄自菲薄,把自己看轻,这一点,实在是太过于让人心疼了。”
宁灵愣了一下,柳洛夕的这番话是她所始料未及的,如果说在此之前宁灵只是被柳洛夕撬开了心里的围墙,那么这一次,宁灵是被触碰到了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
“好啦,回家吧。”柳洛夕笑着说道,在宁灵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柳洛夕结束了这个拥抱,然后拉着宁灵大步大步地往前走。
身体被带动,宁灵只好跟上柳洛夕的步伐,两人牵着手,一前一后,就这样在空旷的街道上走着。
天气依旧糟糕的不像话,积聚在天空里的黑云像是连绵了几十里,与庆典那边热闹非凡的气氛相比,此处显得寂静且黑暗。
过往的几十年来,宁灵就像生活在昏暗中的飞蛾,每个人都在提醒着她的弱小,提醒她需要小心谨慎,需要卑躬屈膝,需要努力的生活下去。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将她珍而重之的话语。
她低头看着自己与柳洛夕此刻交握在一起的手,想到初到柳府时,柳洛夕也是这样毫无间隙地拉着她,走在她的前面。
虽然之前数月的相处中,看起来是她处处包容小孩子一样的柳洛夕。
但是,宁灵发觉,从另外的方面来说,受到包容的人,反而是她才对。
她抬头看走在前面的柳洛夕,这个一席青衣的女子,犹如黑夜里的明火一般,让人想要靠近。
其实飞蛾扑火,与其说是飞蛾的愚钝,倒不如说是飞蛾之幸。只有短暂的一下子也好,至少于茫茫的黑夜之中,遇见过光明。
这样想着,宁灵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下,她努力的隐忍,让自己不至于发出声音。
因为若是柳洛夕此时回头问她哭泣的原因,她大概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直到到达柳家之前,在这一路上,柳洛夕只是走在前头哼着低低的小曲,始终没有回头,也不曾再说一句话。
另一边,由于赵家公子的恶劣行径发生在整个庆典长街的一角,因此除了此处人数减少,丝毫没有影响到其他地方庆典的气氛,百姓往来依旧,穿梭其间,其乐融融。
街道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伫立着一个中年男子,身形并不高大,举止里透着读书人的儒雅。正是上次柳洛夕一行人被赵远修缠上的时候,搭板子让她们上船的男子。
只见他双手拢进袖子里,微微躬身行礼,靠近马车窗边说道,“王爷,暗中跟过去的侍卫回来禀报说,二位姑娘已经走远了,想来没有什么大碍,至于那边的那些人,现在如何处置?”
“放了吧,齐王府没有必要和赵家有所冲突。”慵懒却不失威仪的女子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声线清冽。
“是。”男子领命正要离去,却又被叫住。
“慢着,翟鹤。”
翟鹤闻声,也不说话,等着段寻枫吩咐。
“还是稍微教训一下好了,以该教训他的人的名义。”段寻枫忽然改了主意。
“属下明白。”段寻枫话里没有明说的意思,翟鹤却心领神会。翟鹤跟了段寻枫很多年,在段寻枫还是长公主的时候就受到了她的恩惠,一直感恩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