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夜斗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现在哪怕仅仅只是瞥见到追月的衣角就已经足够给他的怒气泼上一瓢热油了,他得先消消气。
于是从午后一直僵持到天黑,两个人硬是一句话都没再说过。神社里只有一盏通风用的天窗,黄昏还未降临时神社里就已经暗得够呛了,雪音赶紧点燃了几根蜡烛,但也还是不够亮。
“齐木齐木,你帮我找找看,灯的开关在哪儿。”雪音哆嗦着对楠雄说。
雪音也不是想要故意差遣楠雄,只是因为他怕黑罢了。单是处在黑暗之中就已经让他心慌不已,能像这样一声不吭地坐着已经算是难得地坚强了一回,要是再让他抬头环顾四周,他说不定会吓得叫出声来。
所以雪音才把这个重任托付给了楠雄。
【这里没有灯。】
别说是灯了,连电都没有。这么古旧的神社压根就没办法排进电路,能保持不坍塌就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雪音吓得不仅哆嗦甚至还结巴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楠雄:“啊……那那那……那怎么办啊?”
【不用怕,我带了手电筒。】
“我也带了。”爱德蒙说着,和楠雄一起掏出了手电筒,拧亮开关,贴心地竖立放在了靠雪音比较近的地方。
谁都看得出来雪音很怕黑。
两道明亮的白色光柱竖在雪音眼前,照亮了些微角落,却并没有让雪音安心多少。他抖得更加厉害了,略微松动的木板都被带动着发出了嘎吱嘎吱的细索声音。
“你们不害怕……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藏着什么要命的怪物吗?”
都这种时候了为什么还要想这么多!
【那点堆火吧,这样应该够亮了。】
虽说神社里好像没有什么现成的火炉或是火堆,但现造一个也很快,只要小心一点别烧焦神社的地板就行。
爱德蒙点头附和:“这注意挺好的,反正晚上也冷,点堆火也能暖和暖和。”
爱德蒙完全就是个行动派,说着就动起了手来,把堆在角落的废木柴搬了过来。正擦拳磨掌准备钻木取火,头顶却洒下了清冽的光辉,将神社照得微微亮。
“不许点火,你们会把我的神社都烧光的!”追月终于开口了,但是语气有点凶,“现在这样够亮了吗?”
她用了些小小的妖术,让月轮之光凝缩在这座昏暗的神社中,虽无法与白昼相比拟,但至少不再有骇人的黑暗存在了。
雪音这下不再害怕了,赶忙起身朝追月鞠了一躬:“谢谢您!”
追月神没吭声,倒是夜斗酸唧唧地“嘁”了一声。
雪音有点尴尬,夜斗的拆台实在是太过不合时宜。趁着追月神没有看过来,雪音赶紧挪到了夜斗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叫醒。
“你和她道个歉吧,这样你们两个人不就都能下的来台了吗?”雪音好声好气地试图说服夜斗,“想问的也都能问出来了。”
“不要!”夜斗倔得很。他宁愿在这儿僵持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乐意向追月低头。
雪音继续好声好气劝:“这时候就别闹小孩子脾气了……你想想,比起追月来,肯定还是时鬼更重要吧。”
“最重要的我的尊严,我的PRIDE!”夜斗扯着嗓子一顿乱吼,显然是想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像小孩子一样。】
“你说什么?!”夜斗撩起袖子,继续嚷嚷。
楠雄睨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说的不只是你,我说的是你们两个。不过是点小事罢了,居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说不定就在你们置气的这几个小时里,时鬼会有什么异动呢。而你们还……】
“不过是个人类罢了,居然敢对神明指手画脚。”追月也出声了。
好像只有这时候夜斗和追月才表现出了短暂的和谐。
不过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楠雄也确实没有说错什么,各自退一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夜斗越想越觉得这话时多么合理,然而碍于面子,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犹豫到一半,最终结论还没成型,楠雄帮他选择了答案——楠雄把他推到了追月面前。
不得不说了。
夜斗清清嗓子,先是以棒读的语音语调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歉意,以及不该质疑追月的动机。顺便的,还告诉了她一个小秘密。
“不是每个神明都能换代的,只有那些有名的神才能。比如我,就不能。”
追月双手环在胸前,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神社的横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脸倨傲,好像还鄙夷般地嘲笑了一声。
“是吗?你真惨。没有神社,还不能换代,啧啧……那可得小心点,别死在这儿了。”
夜斗气得牙痒痒。他不奢求追月感激涕零地跪倒在他面前表示是自己说的不对,但也不该是这样一幅模样啊。这也太气人了!
“你可真是牙尖嘴利啊,死兔子。”
“彼此彼此。”追月跳下横梁,“好了,现在和我说说你口中的‘时鬼’究竟是什么东西吧。”
第23章 不正常的过往
夜斗的心情有点复杂。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会选择他来当时鬼这一名词的解释人。算起来,他都已经给不下三个人讲过时鬼的定义了。再讲下去,他怕不是会变成时鬼学的专家。
他真的不想再重复了,可怜巴巴地朝雪音投去求助的目光,可雪音却没有察觉到。此刻的雪音正满心好奇着头顶的清辉月光究竟是出自什么原理,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去关注其他事情,自然也把夜斗摒除在外了。
夜斗心碎,转而看向楠雄,怎料楠雄居然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这是“努力上,不要怂”的意思吗?
夜斗不再挣扎了。他看出来了,与其找这几个不靠谱的家伙帮忙,还不如自己当复读机来的更实在些。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重复了一遍时鬼在东京的情况和来龙去脉,顺便把今天遭遇巨大时鬼也一并传达。
“原来你们称呼那怪物为时鬼啊。”
追月的回答完全不出夜斗的预料,他就知道追月会这么说!
夜斗揉揉眉心,稍许觉得有些疲惫,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问道:“所以你有印象吗?”
“每六天就会大批量涌现的妖怪,你觉得我会不记得吗?”追月的回答是一句反问,“它们好像是从后面那个风穴的另一个出口涌出来的,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只时鬼扑灭了身上的火以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飞进风穴了。敢情那儿连接着它的老巢!
这下差不多就能断定,风穴的深处就是时鬼的源头。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不等夜斗继续抛出疑问,追月就自顾自地讲起来了,“我确实好几次深入风穴,但我只是清除了其中的一些妖怪罢了,并没有仔细地查看过。不过有一回进入的时候,我发现风穴的最底部有一个更深的洞穴,但是洞穴表层覆盖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像是什么结界似的,我没有办法弄破。”
薄膜般的结界?连追月都没有办法击破,那该怎么才能深入呢?
看来在正式进入风穴之前,得先解决这个问题。
“对了,你的神器,是一对太刀对吧?”看着雪音,追月这般说道。
夜斗讷讷地点了下头,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要让我斩开结界吗?”
追月没有否认,只没头没脑地说:“我那天并没有带武器。”
没有武器,想要破坏结界当然不容易。而夜斗既是神明,又有着锋利的神器,拼一把的话,成功率其实不会低。
夜斗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注意确实可行,毕竟他也曾用雪音斩破了草薙之阵。现在摆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结界罢了,就算再坚固,也不会比高天原设下的夺命阵更坚固。
“那我们走吧!”
夜斗一刻也等不了,但追月却叫住了他。
“再等等,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等到晚上我会与你们同行。”
夜斗仰起头,窗外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没想到天居然亮得这么快,时间还真是一不小心就会流走呵。
“你什么时候对这件事情还感兴趣了,我以为你完全不在乎的。”
夜斗这话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不过是善意的嘲讽。
追月斜睨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为了防止你死在里面罢了,而且这和八原也有关系。夜黑后,我就可以使用月辉结界了。在我的保护下,你不会染上恙。”
“我真的不是想要让我死在风穴里吗?”
“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你不能换代也实在太惨了,所以我大发慈悲,不准备对你做些什么了。”
追月还是以惯常的平淡语气说着这些话,但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她一直以为每一个神明都能换代,死亡永远不会局限他们的脚步,不成想原来他们中的一些也和自己一样,被死亡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