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道尊化敌为gay[剑三] 完结+番外 (明韫)
“我不知是何种误会, 但我的的确确心悦于你, 生死不易。”
仙道作风内敛,说话之间素来含蓄, 十分好在他们口中, 常常被减做五六分。
衡量之下, 卫珩此言堪称露骨。
任是谁,也很难将这般炽热滚烫的心声,与道尊本人联系在一起。
偏偏卫珩本人说得掷地有声, 好似只是论道台前说教弟子一般不足为奇。
舒遥往常看卫珩时, 常爱将他与山水联想在一起,仿佛仅有夺天地所钟, 自然造化的山水, 方能衬得出他容姿湛然,朗秀无匹。
但此刻, 舒遥疑心自己捡到的是青山覆雪白头, 江流逆转而下。
固然是很好看的。
却让舒遥觉得,卫珩也是在意的, 也是会为之伤神的。
舒遥原本内心有无名火气,来得不明不白,连舒遥本人亦不能有条有理道出个一二三四来。
若不是他心性坚定,性情骄傲,怎会甘愿忍受自己为情绪所役,怕是要拔剑四处乱砍一通,砍树砍水砍山砍人,砍得狼藉一片,血肉横飞才够解气。
可此刻,如忽闻甘霖,舒遥那些几欲毁天灭地的火气,缓缓散了。
他眼眸里燃着的神采也不似先前摄人。
舒遥竟能以叙事般的口吻平静回卫珩道:“你救我是为天道平衡,和你本身的日月并明。”
“是。”
舒遥等到这一个字,便不欲再听,打断卫珩接下来所有言语:“确是误会,也不是误会。我以为你救我是暗自心慕我久,你以为我对你是一往情深,两相误会之下,阴差阳错造成当今局面不可开交。”
这回卫珩也不禁静默下去。
舒遥有点累了。
他不久前杀了七杀。
他们曾有过如兄弟,如手足一般很好的情谊,洋洋自得以为可比金石,难以挫折。
结果败在天意弄人之下,转而拔剑相对不死不休,昔日的生死之交,成了如今的生死之隔。
他也听得卫珩亲口承认。
他们曾两情相悦,情意无限旖旎动人。
卫珩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至如今地步,舒遥仍这般以为。
他曾一厢情愿谢过他们两人的相遇,以为从此天高地大,万物开阔。
结果不过是一场误会笑话。
寒声寂影在魔道三百年,无数的血与火之间,从未摧折。
舒遥头一次觉得寒声寂影不够硬,也不够利。
硬不到足够承受一切来自所谓天命的重压。
也利不到可以轻而易举破开凡世间种种束缚。
尽管在场众人,看得一颗小心肝颤巍巍,恨不得就此如雕像静立到永远。
但是事情,总是要做的。
话,总是要有一个人说的。
有个弟子顶着一干人等“你是勇士”的钦佩目光,发着抖说话,险些连哭音都带了出来:“贪贪贪贪狼使…”
舒遥略微一扫,便看清他是玄山弟子。
不说卫珩本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发怒,纵然是有,舒遥尚且不屑迁怒到一个晚辈身上,便点头道:“何事?”
弟子见他种种如常,登时大受鼓舞,腿也不软了,声音也不抖了,大着胆子问道:“七杀使的身后事,贪狼使打算如何处理?”
弟子那么问也是有原因的。
数百仙道弟子,就数他和七杀挨得最近。
总不能让他活生生一个仙道弟子和死人深情相望吧?
哦。
舒遥神情乏味,语声亦带着两分倦意:“妥善埋了吧。”
不是他懒得多说几个字。
是舒遥委实想不太出来,七杀会喜欢什么地方。
他原来的师门所在之地,七杀半生深受其害,恐怕是不太妥当的。
魔宫建起,过去的统统变味,估计也不太行。
想来想去,只能说是择块风水宝地,好好安置。
舒遥眉目一撇,眉梢间挂的是如钩寒月尖上悬的三分冰凉霜色。
勾着游子思归,行人倦旅的冷。
旁人身死,尚有死后诸事可供牵,纸钱元宝能成山地烧,长明灯能满寺地点。
七杀身死,魂飞魄散,没的是真的没了。
破军没什么异议,想法约莫也和舒遥大同小异。
拦不住玄山弟子真感动出来的眼泪,他捂眼赞叹道:“贪狼使真是个好人!”
舒遥:“……”
也幸好是七杀死了,要是让他听到,一定要让你尝尝七杀朝斗的销魂滋味。
玄山弟子:“七杀使和贪狼使这般的生死大仇,贪狼使竟不想着把他抽筋剥骨,悬尸城头,却要将他妥善安葬,真是个天大的好人!”
听得其余弟子纷纷点头,一本赞同。
舒遥一时无言:“……”
所以说,在原来的弟子眼里,他一言不合就要将人家抽筋剥骨,悬尸城头的人物?
可以,听上去很魔道。
那还真是委屈你们看玄山秘史了啊。
顾迟笔似是轻嗤一声:“早和你们说过,你们还不信。”
单单冲着玄山秘史和大笔灵石这两点,便足以让顾迟笔对着舒遥有充分的改观。
引长烟没有说话。
他现在内心很复杂。
曾经以为需要好好保护的半个病弱师弟,摇身一变,变成了魔道贪狼使。
这也就算了。
曾经以为温柔可人,遇人不淑的镜月师妹,是怎么变成的破军使,引长烟至今想不通。
所以他至今不敢正眼看破军。
唯独江素问,他出尘不染,与众不同。
他以比旁人慢了三天的反应,迟缓问道:“身着红衣,手持长剑的那位居然是魔道贪狼使吗?我怎么看着,他与舒师弟的形容十分肖似?”
说到此处,江素问微有不好意思,郝然道:“莫非是我又认错了人?”
“……”
顾迟笔对着舒遥投过来的视线,只觉得十分死亡。
不,你没有认错人。
但是人家刚和道尊闹崩,你提起他曾经道尊首徒的身份,只会让他更想起往昔甜蜜,和往人家心上捅刀子也差不离了。
我宁愿这次你可以继续脸盲下去。
仙道的弟子八卦热情似火,是不可能被任何东西浇灭的。
大乘不能,魔尊不能,贪狼使也不能。
他们眼神转盼,他们嘴唇开合,他们从贪狼使真是个好人,谈及道尊和贪狼使分崩离析,宛若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的一段情缘。
不存在的。
他们一致地得出结论。
道尊骗了贪狼使感情。
贪狼使是个好人。
所以,即使卫珩不日前洗脱了自己脚踏两条船,白月光与红玫瑰皆要坐享的传言,他还是注定和渣这个词,脱不了干系了。
最开始说话的一个玄山弟子,绕了半天,感叹道:“我可以放心了。”
他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立即遭到同道纷纷一致的谴责:
“话怎么能那么说呢?都什么时候,还有门户之见,不能因为贪狼使是魔道之人,便对他有所不同。”
“再说,谁在一段情缘里的付出多少,岂是仙魔两道之差可以轻而易举决定的?莫非你玄山门风这样珍贵,有个魔修掺合进来,便嫌有所玷污?”
弟子被他们群起攻之得头晕眼花,叫苦不迭:“我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屏悬,只等他说下去,想看看他能搞出何等名堂。
弟子委委屈屈,吞吞吐吐:“我只是为道尊庆幸。日后哪一天他真与贪狼使兵戎相见,也不必担心被剥皮抽骨,碎尸万段。”
凡人间好歹还有个说法,叫做一夜夫妻百日恩。
弟子自觉这个说法,放在道尊和贪狼使之间,尚算合适。
贪狼使对几次三番要谋他性命的七杀使,俱能宽容至此,道尊更是不必担心。
“……”
其他弟子均不约而同感到一阵窒息。
破军把他们谈话一字一句清晰听入耳朵,也有点窒息:“说话的是玄山弟子?”
他仍顶着镜月那副行头,思及破军诸多血泪,舒遥再多不快,也不可能不回他,简略道:“是。”
破军说:“我记得玄山弟子,是以剑入道的剑修。”
他恍然大悟,啧啧赞叹:“怪不得剑修多单身。旁人与我说时,我且不信,心道不能如此看低剑修诺大一个群体,如今观之,是有其必然性的。”
舒遥:“……”
剑修如他,觉得膝盖很疼。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看在两百年交情和甘愿为他女装的情谊份上,舒遥只能咬牙忍了。
卫珩:“……”
剑修如他,也觉得膝盖有点疼。
可是破军与舒遥交谊甚厚,日月照璧只好安静躺在鞘中。
玄和峰主颇有几分气愤道:“破军使所言未免太过,难道他一天到晚顶着镜月模样去招摇撞骗,便能情缘不断?”
引长烟:“……”
忽然也觉得膝盖有点疼。
还是玄山掌门拉的玄和峰主,劝道:“算了算了。”
他提着太乙明堂,轻飘飘满是满足陶醉之情:“何必去理他人言语呢?旁的人,怎知道剑之于剑修的重要性?”
这全场上至大乘,下至金丹的数百号人里,唯独七域主一个人坚守本心,未被带跑话题,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