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座位确实是为儿童设计的,窄得伸不开腿,阿初只能侧着身子坐下,表情里却没有丝毫的局促,还惬意地对阿次说:“这儿挺好的。倒是你,马鞍太硬,硌着不舒服吧?”
阿次不屑道:“我连真马都骑过,没你那么娇气。”
“骑过马算什么本事?我连真人都……”
“注意影响!”阿次瞟了瞟附近的几个熊孩子,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第78章 促膝倾谈
旋转木马停稳后,阿初仍坐在马车上抠手指,赖着不肯下车,标准的熊孩子做派。
“别闹了……多丢人啊!”阿次焦头烂额地说道,之前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手。
“可是我想再玩一次。”阿初抬起头望着阿次,表情就像爱华每次说“再给我一块糖”时那样理所当然。不过爱华小朋友的耍赖技能从不浪费在玩游乐设施上。
阿次耐着性子劝道:“再玩可以,但要重新排队。”说完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前额上——这种道理根本没必要跟一个30岁的成年人解释。
阿初伸着脖子远望,一眼都看不见队尾,他撇撇嘴,孩子气地说:“队太长,我不想排。”
阿次额角的青筋蹦了蹦,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干脆扭头走人。还没走出十步远,无良的大哥就跟上来,搭着他的肩膀说:“说好要学熊孩子没心没肺,你怎么不进入情节啊?”
“进入情节就是死赖着不下车?”阿次侧头看他,问,“那你怎么也下来了?”
“因为我演的是一个特别机灵的熊孩子。”阿初得意地说,“我以前看过一个小短片,有对夫妇竟然趁儿子玩旋转木马时遗弃了他,小男孩下了木马找不到人,只剩站在栏杆旁傻哭的份儿了。所以,作为一个有常识的熊孩子,我肯定不会给你开溜的机会。”
“我后悔了。”阿次面无表情地望着乐在其中的大哥,“能把‘熊’字去了,重新设定吗?”
“为什么?这样不是很好玩吗?”
“不好玩。你‘熊’起来不看场合,不利于营造和谐稳定的治安环境。”
“不是还有你嘛。如果你觉得我多玩一次会妨碍公共秩序,可以直接把我拉下来、拽下来、抱下来……”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阿次脸上挂着“才不会让你得逞”的表情,继续说道,“这是公共场所,别跟在家似的。”
“放轻松点。游乐场是小孩和情侣的天堂,没有狗仔在这里蹲点,我们做什么都没人会注意到。”阿初说教道,“阿次,谨慎是好事,但有时候胆子要放大一点,那样才够刺激。”
“我胆小?我玩蹦极的时候,你还宅在屋里做手工呢!”居然被“熊大哥”看扁了,阿次感到自尊心严重受挫,恨不得立刻找个蹦极证实自己的勇敢,放眼却找不到这样的设施,反倒是鬼屋近在眼前……鬼屋也凑合了!他抬起手臂,指着洞口的骷髅说,“敢不敢比比?”
“当然!”阿初自信地勾起唇角,挑衅道,“输的人不许加班,天天早回来哄孩子,期限一周,怎么样?”
阿次果断加码:“一个月,跟不跟?”
“跟了!”阿初爽快地加注,并确定了输赢的判定,“尖叫或躲在别人后面,都算输。”
……跃春妹妹旁观作证的小分……
“啊!!!”阿初紧紧抱着弟弟的腰,把脸藏在他身后,闭着眼大叫。
阿次翻了个白眼,受不了道:“看清楚,那就是个灯,一点都不像鬼火啊。”
阿初仍缩在他身后,像连体儿一般同步前进。
音效和光效打造出诡异惊悚的氛围,在一个类似手术室的小空间里,两个带着口罩的医生正像切牛排一样切着手术台上的患者。
“啊!呀!”阿初惊叫连连,“冒血了冒血了!”
“冒血怎么了?”阿次扭头望着他,不解地问,“这不是你的老本行么?”
“什么老本行?我只是个不怎么‘熊’的孩子啊。”阿初对角色的把握非常精准。
“……你够了。”阿次非常无奈地说,“记得早下班,看孩子,一个月。”
“啊~!僵尸!!!”
……
总算从鬼屋里出来,阿次揪了揪T恤上被攥出的褶皱,望着身旁惊魂未定的人,竖起拇指赞道:“影帝级演技。”
“过奖了。”阿初谦虚地点了下头,面上已无惊惧之色。
“现在如愿了?”阿次揉揉腰侧,刚才勒得太紧,这会儿总算过血了。
“还行吧,就是这鬼屋修得太小,没怎么转就出来了。”阿初意犹未尽地说。
“……你爱演,我可以理解。但是故意打赌输给我是什么心态?想陪孩子玩可以明说。”
“不是,我进鬼屋之前本来打算给僵尸一拳,后来想起来不能‘熊’,就局限住了,只能用这个表演形式。”阿初惋惜地摇摇头,又说,“愿赌服输,我会说到做到的。”
“看来爱钟、爱华,还有鬼屋里扮僵尸的那个演员都该感激我。”不论如何,赌赢了阿初也算给侄子们争取到福利——当然,以阿初的教育方式,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不过父子多接触总是好的。阿次心情指数明显上升了两格,笑着提议道:“走吧,我们去坐摩天轮。”
“我不去。”阿初瞥了摩天轮一眼,意兴阑珊地说,“这么少女情怀的东西不适合小孩子。”
“现在开始你不用再演小孩子了,走吧。”阿次的态度很坚持,不由分说拽着他去排队。
阿初面露难色:“阿次,其实我恐高,玩不了这个。你知道的,我有次翘家从二楼掉了下去,虽然不算高,但是有心理阴影……”
“不是吧?那年去华山的时候,你怎么没事?还一直闹着坐缆车?”阿次完全不受苦肉计影响,理智地拆穿他,“别闹,玩完这个咱就去少年宫接爱钟爱华回家。”
“我真不喜欢这个!你自己玩,我在下面等着你行不行?”
阿次回头望着他一会儿,才认真道:“……大哥,我有话想对你说,必须在上面说。”
阿初见弟弟仍不肯妥协,只能顺他的意,耷拉着肩膀跟了过去。
摩天轮的座舱里,气氛有些凝重。
阿初单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风景说:“说吧,我听着呢。”
“一圈是10分钟,我们还有9分42秒的时间。”阿次看了眼表,然后把兜里的手机、钥匙、钱包掏出来,给阿初看,“你看好,手机没有录音,我身上也没带任何录音设备。”
阿初打量着他,问:“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在明示我,今年想收一个录音笔作生日礼物?”
“不,我的意思是,现在你说什么都不会留下证据,也不用承担后果,更不会有外人偷听到。”阿次把随身物品一样样揣回兜里,说,“剩下的时间,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你不方便说的可以闭口不谈,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撒谎。”
“你们平时也是这么跟嫌疑人聊天吗?会有人招吗?”阿初突然感受到了杜旅宁的压力,照这个谈法,破案率怎么可能上得去?
“审嫌疑人会用非常手段,而且我也不是审你,只是平常聊天,兄弟间的沟通。”阿次的表情却并不轻松,“但你得答应我,不说谎。”
“行,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你那个生病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阿次听过很多以“我有个朋友”开头的故事,其中半数是讲话者自己的故事。“家里孩子小,公司也离不开他”等内容也和阿初的情况一致。阿次不敢再往下细想,浓浓的不安笼罩着他,必须确定生病的不是大哥,才能安心。
“哦,他的病情还算稳定,没再恶化。”阿初用膝盖顶了顶弟弟,“真心话游戏时间有限,你不会只想打听别人的事吧?”
“我看你这阵子情绪挺低落的,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想了解一下……如果方便的话,我想陪你去探望他。”
“这个有点难办啊……”阿初犹豫了片刻,摇头道,“他挺要强的,不希望被当成病人看待。而且他的家人和下属还都不知道,我们贸然去探望,会打乱他的安排……这样吧,等他住进医院,我再带你过去,就说你是去医院检查身体,顺道认识他,这样不会太刻意。”
“行,听你的。”看来这个朋友是真实存在的,阿次松了口气,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欣赏风景。此时座舱已靠近最高点,他扯起嘴角坏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坐摩天轮。”
阿初挑眉不语,等着听他的高论。
“我计划来游乐场时就都上网查清楚了,有个两人坐摩天轮就一定会分手的传说,对不对?原来你这么害怕跟我分开啊!刚才还编恐高的烂理由,其实我听得挺爽的。”
阿初瞪着他,愤恨道:“混蛋,知道还非要拉我上来!”
“大哥,其实还有一个你不知道的传说——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接吻,两个人就会永远在一起。”他说完,就探过上身,搂着阿初的脖子,吻上柔软的双唇。
座舱刚好经过最高点,分秒不差。
只是当他准备撤离的时候,却被阿初抱住,硬生生把一个蜻蜓点水的浅吻掰成法式长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