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料想不到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情形,虽说桂姨当初领养阿诚,家里人都觉得奇怪,但她起初待阿诚确是极好的。她绝不肯让阿诚捡明楼不要的旧衣服穿,总是省吃俭用的给阿诚做新衣服,她每次带阿诚来明公馆,也绝不会喊他干活,只是让他在院子里玩耍,或者在一边静静的等着自己。家里都悄悄说,阿诚可能就是桂姨的亲生孩子,只是不敢认,便声称是领养的。明楼万万想不到桂姨居然狠心这样虐待一个孩子,虐杀一个孩子,阿诚能活下来,真是上天怜悯。这样想着,明楼更觉得心如刀绞,自己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坚持要桂姨把阿诚带来,有那么多次机会亲自去看看阿诚,如果自己不是十年来疏忽大意,怎么会让阿诚受这么多折磨。
明楼这样自责着,更不愿意离开床边,外面阿香来喊了他好几次,他都声称不饿,没有去吃晚饭。他随手抽了一本床头的书,就那样靠在床头读了起来。阿诚睡得似乎也不太安稳,明楼便时不时摸摸他的头安抚他。
夜渐渐的深了,外面突然闹腾了起来,他听到明台的喊声,似乎还有明镜的训斥声。明楼才想起来自己拿了明台的衣服,顿时有些头疼,若是大姐不在家还好,明台畏惧自己的看起来强横的武力值只敢喊几句,可偏偏大姐在家,这祖宗怕是要翻天。
书房的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了,床上的阿诚被惊醒了,有些惊惧的坐了起来,眼睛湿漉漉的。明楼立时不高兴了,可还没等他开口,罪魁祸首的明台先喊了起来。
“就是这件,那是大姐给我做的新衣服,大哥进过我的房间,一定是大哥偷拿了我的衣服。大姐你快看,大哥藏了女孩子在书房里面,还偷了我的衣服给她。”明台十一岁,被明家姐弟养得白白胖胖的,明楼经常在明镜不在的时候叫他小胖台。明台刚到家里的时候,明明是个安静可爱的孩子,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这些年越发骄横了起来,虽然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仗势欺人可是一点不含糊。
明楼被他气乐了,明台分明看得出阿诚是男孩子,偏偏说自己藏了女孩子,想让大姐以为自己在书房淫乱,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
明镜自然知道书房里面到底有什么乾坤,连忙斥责了明台,把他赶出去,关上了书房的门。明台还在外面嚷嚷,却不敢再破门而入了,只不停喊着“他动了我的衣服,大哥动了我的衣服,大姐送我的,大姐新给我做的。”说着还哭了起来,明楼自然知道那是明台在做戏,明镜却心疼了,本来想跟明楼谈谈阿诚的事情,却挡不住明台一直在那里哭喊。自己每次给明台做了衣服,都被明台宝贝着,他知道是那是明台依赖自己的表现,现在突然把明台的宝贝新衣送了人,明台也是受了委屈的。想着便又开了门哄明台,说明天就去再给明台做两身,明台不依不饶:“不行,他穿着一身,还有一身呢,大哥藏起来了。不行,大姐做给我的衣服,不给别人穿。不行不行!让他脱了!”
明楼笑着逗明台:“你不是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么?怎么又要他脱了还你?”
明台冲着明楼挥了挥了胖胖的拳头,叫道:“扔了也不给他穿!”
“你怎么说话呢!明台我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呢?以后阿诚就是你哥哥,你不许这样子对他。衣服明台大姐明天再给你做5套,多少钱都行,全凭你自己挑。今天不许再闹你阿诚哥了,回房间做功课去!大字写完了么?”明镜看不下去,训斥道。
明台买衣服的目的达到了,却还不太满意,大约确实是宝贝明镜给他做的衣服,冲阿诚做了个鬼脸,才踢踢踏踏的走了。
第三章 第三集 大哥
明镜无奈的瞪了明台的背影一眼,又关上门,走到床边去看阿诚。阿诚大概有些吓到了,也不知道怎么做反应,只是低着头不敢看明镜。
明镜顿时觉得心疼起来,小时候乖巧听话的好孩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他摸了摸阿诚没被纱布裹住的发心,柔声道:“阿诚啊,桂姨是我们家的佣人,她领养了你,却又虐待你,也有我们明家的责任在里面,我们明家也对不住你。你以后就在这里住下来,也算是我们明家领养了你,你就是明公馆的二少爷,再不会受委屈了。”
阿诚惶恐的抬头,嘶哑着开口道:“不……我不敢,我只想在明公馆做仆人,我会干很多活,也不怕累不怕苦,请大小姐别赶我走。”
明镜一时没听懂阿诚的意思,笑着道:“说了不赶你走,以后你也跟明台一样,是我们明家人了。”
阿诚拼命的摇头,不停地说“我不敢,我不敢。”
明楼叹气,知道阿诚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改变,连忙安抚道:“行了,行了,今天阿诚也累了,大姐也累了,就别在这里争这些没用的,先休息吧。阿诚,以后就留在这里,跟着我,别怕。
阿诚听到明楼发话,才慌张的点点头,又带点讨好的看着明镜。明镜被这两个人弄糊涂了,也不想深究,跟明楼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反正以后日子还长,阿诚会慢慢习惯新生活的。
留下阿诚和明楼,阿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楼便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半晌,阿诚才开口:“大少爷,我……我睡哪里啊?”
明楼低声笑了起来,觉得阿诚的样子可爱极了,他清了清喉咙,故意用有点严肃的腔调说道:“你既然来到了明家,跟着我,以后要听我的话知道么?”
阿诚忙点头应是。明楼才接着说:“首先,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大少爷,听起来好像我是个纨绔,你以后要叫我大哥。”
阿诚虽然不明白大少爷跟纨绔有什么联系,但看明楼板着脸,不敢反驳,忙点头答应。
“那好,叫一声听听。”明楼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继续道。
阿诚张开口,半天喊不出声,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叫明楼大哥,这样亲切的称呼,就好像他们是亲人一样。他看着明楼一脸的严肃,似乎自己不叫他立马要变脸发火,终于鼓起勇气,哑着嗓子叫了出来。
“大哥”
第四章 第四集 什么哥哥弟弟,你就叫他死胖子
明楼如愿听到了阿诚的这声大哥,也便不再逗他,笑道:“今天你就先睡这里,明天喊陈婶把楼上我旁边的客房收拾收拾给你睡。”
“我……”猜到阿诚又要推据,明楼连忙打断他“刚刚不是答应都听我的么,我说什么你照做就好。”阿诚不敢反驳,便乖巧的点头,明楼似乎找回了十年前的感觉,开心的摸了摸阿诚的发心。
叩叩叩,有人在敲书房的门,明楼随口让人进来,原来是阿香。阿香调皮的只探了脑袋进来,大概刚刚看了热闹,欢快道:“大小姐说大少爷没吃晚饭,让我来问问要不要吃宵夜。”
“不用了,我不饿。”明楼刚答完,肚子便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也还是个少年,正在长身体,一顿不吃便撑不住了。阿香眨了眨眼睛,明楼肚子叫的声音太大了,连离得远的她都听到了。明楼想着反正是在家里,厚着脸皮反口也没什么,身边的阿诚却开口了:“大……大少爷,我……我饿了……能不能……能不能”阿诚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明楼一时有些愣神,小小的阿诚已经会给自己解围了,真难得他的一片心意,明楼想着笑了起来,道:“既然阿诚想吃,当然要吃。”边说边亲昵的搂了搂阿诚的肩膀,只是碍着阿诚的伤,不敢用力。
阿香欢快的应着跑走了,不一会儿陈婶便端着宵夜进了书房,那宵夜分量太大,阿香端不了,陈婶把宵夜放在茶几上便关门出去了。
明楼小心的把阿诚抱了起来,阿诚有些僵硬的推拒道:“我……我自己走……”明楼当然不会把他放下,只道:“医生说你不能下地”
将阿诚放到铺了软垫的沙发上,明楼开始关心宵夜的菜色,鸡汤应该是今天的晚餐,炖得烂烂的肯定花了不少时间;青菜应该是新炒的,没什么油光,因为阿诚还不合适吃油腻的东西;南瓜煮得软软的,肯定也是专门给阿诚准备的;陈婶秘制的卤猪头肉,一定是给自己的;最后还有一锅热腾腾的白米粥,冒着米香。
阿诚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哪怕是桂姨对他最好的那段日子,也拿不出这样好的菜色来。他不敢真的动手吃,也不敢正眼看,怕自己露出渴望的目光惹明楼不高兴,便装作看墙上的画,偷偷拿余光瞄那些饭菜。
明楼自然注意到阿诚的样子,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明大公子在上海富少圈里素来有清俊优雅的名声,谁见过他这样没形象的大笑。阿诚也觉得新奇,转回头瞪着眼睛看明楼在沙发上打滚。
明楼笑够了,宠爱的摸了摸阿诚的头,觉得阿诚可爱的像不行,像毛绒绒的宠物狗,让人喜欢得恨不得抱在怀里不停的揉他细软的毛发。他给阿诚盛好了粥,打算喂他吃,阿诚却又开始推拒,伸出裹满纱布的手道:“我自己吃,我自己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