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说完,吴邪脸就一沉:“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小三爷有所不知,您这里的事已经成了大热闹,哥几个下了血本赌张小哥赢。小三爷,咱们是自家人,您明日可要掂量些,不能坑了兄弟们。”
“赌?”吴邪一愣,下一刻茅塞顿开,语调顿时高了起来,“有人拿吴山当的事聚赌?”
皮包忙摆手:“我可什么也没说啊。小三爷,我还是有事,先走了!”
皮包一溜烟地跑了,吴邪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妈的,这群作死的赌鬼,什么都敢拿来赌,看热闹不够,居然还拿他吴山当的事支起摊子了?吴邪在这条街上有吴三省的名号罩着,多多少少也有几分面子,有胆子在他头上动土的人不多,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了。
吴邪一拍桌子,起身就朝门口走去。他憋了一天的鸟气,这会儿终于有了一个发泄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京城名人是吧?好样的,他这就去会会,看看京里来的强龙到底压不压得过他这地头蛇!
吴邪家的隔壁原本是一间古董铺子,店主姓海,人称老海,是吴邪第一个凭自己搭上的出货口。这么近水楼台的,吴邪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奈何南街生意实在是太冷清了,老海也干不下去了,转而搬去了较兴隆的东街去。隔壁的几家都是这种情况,渐渐的就走光了,直到一个月前,一位京里来的老板把隔壁挨着的三间铺子都买了下来,叮叮咣咣好一通整修,最后鞭炮一放,牌匾一揭就成了焕然一新的月半赌坊。
吴邪没有赌瘾,他从小跟着父亲在学塾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孔孟之道,即便从商后多了许多不得已的应酬,他身上也还是掩盖不住那种书卷气,原则问题从没出过岔子。别人好赌他不管,但是如今赌到自己身上来,他便不能忍了,更不要说这里面还牵扯了小哥和王盟。吴邪可以不为自己出头,但不能让这二人因他受牵连。尤其是小哥,小哥在他这里的事是越低调越好。所谓帮人帮到底,他既然已经把人留下了,总不能再捅出乱子把人给坑了。
出门左转十步之内就是赌场,内里一片乌烟瘴气,入耳皆是络绎不绝的吆喝和咒骂声。再怎么治理有方,赌场就是赌场,到底不是个能规整的地方,吴邪忍着吵闹和空气里的汗臭挤进去,一眼就看见对面的桌边上坐着个显眼的胖子,一屋子人嗓门最大的就是他了。
那桌上并没有骰子,也没有牌九,只画着两个大方框,一个写着张,一个写着王,“张”的一方赌金明显高过“王”的许多,但是“王”的一方此刻也不断有人投钱,势头凶猛……那胖子扬声吆喝:“一赔五!已经从一赔十跌到一赔五了啊!抓紧了,瞧准了,能不能翻身就看明天了嘿!”
吴邪一眼便看出这是在拿他招伙计的事情开赌,顿时火冒三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都给我住手!”
周围人都在关注着赌桌上越累越高的赌金,被吴邪这一拍吓了一跳,齐齐看过来。就见吴山当年轻的掌柜怒气冲天地道:“谁让你们赌的?谁他娘的是管事的!出来!”
变故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那胖子也是一愣。有眼尖认出了吴邪,附耳跟那胖子说了几句,那胖子听了眼睛一亮,竟顿时变得十分热情:“原来是吴掌柜?可真是贵客!六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吴掌柜上座,给吴掌柜沏好茶!”
那胖子吩咐完,立刻有人给吴邪搬来一张舒适的太师椅,又上了新茶伺候。他自己便往对面一座,态度十分自来熟:“自我介绍一下,敝姓王,人称王胖子,也是这月半赌坊的老板,幸会!”
敢情这人居然还是老板?吴邪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主事。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客气,吴邪自然也不好不给台阶。当即也收敛了些怒意,道:“在下吴邪,王老板,久仰。”
那胖子看着是很爽朗的性子,大手在吴邪肩上一拍:“唉,叫我胖子就行。大家都是邻居,以后有什么事还要互相照应,都是朋友,都是朋友,哈哈哈哈。”
吴邪心说你要是这么说那就好办了,他可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既然如此,那就还请胖兄卖我一个面子,撤了这一桌。小弟店内的私事,不想张扬。”
那胖子听了,竟是笑得更欢:“小吴掌柜开玩笑了不是?我这里可是赌场,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没等吴邪发火,那人却又道:“你放心,你的意思我明白,胖爷是个很讲道理的人,这事绝对不会亏待谁……来来。”
他背过众人,压低声音,给吴邪比了个“二”个手势:“怎么样?这盘庄家算你一份,咱们二八分成,有钱大家一起赚!你就专心招你的伙计,当然啦……”胖子嘿嘿一笑,“你要是事先看好谁,也别忘给胖爷我提个醒,我可是押了你家张小哥不少宝。胖爷行走江湖多年,眼光毒得很,那小哥是狠角色,你信我,留他准没错。”
这他妈都是张大侠花钱雇来的托儿吧?要不是深知张起灵那个臭脾气,吴邪简直要以为自己被张起灵耍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上道呢!
那胖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桌上那些钱已经进了他的口袋似的,吴邪却是越看越来气:“王老板美意心领了。但是我也说了,这是吴山当的家务事。”
胖子脸上笑容一僵,随即揉揉眉头:“行行,我明白,那这样,三七……不,四六,四六!”
吴邪摇头。
“五五!不能再少了!”胖子咬牙。
吴邪不言不语。
“嘿你这小少爷……”说到后来,那胖子竟被气笑了,“你还真对得起这天真无邪的名号。跟你好好商量,是不想人说胖爷我以大欺小。说到底这是我的地盘,你小子明着来闹场,说话前就当真不过过脑?年轻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邪起身:“怎么,王老板还想动粗?”他就不信有人敢在这条街上对他怎么样。
胖子不屑地撇嘴:“得啦,就你那小胳膊还没胖爷脚脖子粗,跟你动粗?传出去叫江湖人笑话。吴掌柜对咱这营生没兴趣,咱也不多留了,三子六子,送客!对了……吴掌柜金贵,就不用按场子的规矩来了,轻着点儿,扔出去得了。”
那两个手下应声,居然真就朝吴邪走过来。吴邪脸色一变,想跑已经晚了一步,紧接着就被人一左一右架住胳膊,轻轻松松朝门口拖去。
“王胖子!你他妈敢——哎!”没等喊完,架着他的二人齐齐一使力,竟真的将他顺着门口抛了出去。吴邪眼前一花,脚下滑了几步没找到平衡,整个人向后一栽……
下一刻,碰撞的痛楚却并没有传来。
他在倒地之前便撞进一个微凉的怀抱里,身体被稳稳地接住。吴邪一仰头,突兀地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心跳差点漏了一拍。
“小哥?”吴邪慌忙要站起来,“你怎么出来了?”
他独自出门,就是不想让张起灵知道赌场的事,现在看来显然已经晚了。
张起灵和吴邪对视一眼,随即看向他身后的赌坊,淡淡地问了一句:“就是这里?”
吴邪心里一沉,忙道:“小哥,你可别……”
“回去等着。”张大侠不由分说,揽着腰把吴邪一放,自己阔步向赌坊走去。
第6章
吴邪一愣神的工夫,张起灵已经进了赌坊。
“小哥,等等!”吴邪抹了把冷汗,赶紧跟上。
开玩笑,要是张大侠出手那还了得!他一开始瞒着张起灵这件事,就是不想事情闹大。更何况,纵使小哥武艺高强,可那胖子一看便知也不是善茬,又是在对方地盘,真的冲突起来他们也未必能占到便宜。吴邪满头大汗,三两步追进赌坊。
只见正厅之内,一干人等正严阵以待,将中央的张起灵团团围住。张大侠对此阵仗自是全然不放在眼里,手臂一抬,就要出招。
“刀、下、留、人!”
生死关头,吴邪血液上冲,想也没想大吼一声,对着张大侠的背影就是一个舍身忘我的熊扑。然而,张起灵出招竟是快如闪电,吴邪还没碰到人便听闻“嗖”的一声,眼看着一道红光箭也似的向那胖子飞了去。
那胖子表情一变。他虽然胖,身躯居然非常灵活,在电光石火间便跳了开来,与那“暗器”擦身而过。即便如此,那东西还是在他颈侧留下一条火辣辣的红痕。而直到此刻众人这才看清楚那枚“暗器”的形态。
那竟是赌坊内最寻常的一根竹签子,平平扁扁,被张起灵一招钉入墙壁之内,只余下末端三寸。此等力道,别说是脖子,只怕天灵盖都能穿个透亮。
包括吴邪在内,在场所有人都被张大侠这一手震住了。
“吴邪。”那人忽地唤他。
吴邪一个侧头,竟差点撞上张起灵的鼻尖,他这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熊抱的姿势挂在人家背后。吴邪“啊”了一声,赶紧跳下来。
他这么大个人扑过来,张大侠脚下居然纹丝未动。吴邪虽然武艺不精,却也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控制力,只怕张起灵不只下盘稳健,腰力也是惊人,刚刚露那一手,大概根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