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屡遭打击，可是这三年来，吴意居然没有一天停下写歌，写自己的歌，写陆凉的歌。陆凉有时候都看着他心生怜悯，他的坚持和努力犹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点浪花。每一笔投资都不是小数目，两人的积蓄也在一点点萎缩着。
“昔日顶级偶像独坐美国街头”，那是一张吴意秋天坐在公园里的偷拍照，夕阳下落叶金黄，他的侧脸有些瘦削，肩膀上还有一片叶子……偶尔国内的网上还会有零零星星的消息关于他，陆凉现在很少出门，就算偶尔和吴意一起出去也是在人少的时候或者晚上，倒不是刻意躲避什么，只是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对很多事失去兴趣，变得无所事事蹉跎时光。
吴意曾经参与的L导演的电影，上映后票房相当可以，只是他也没有被带火，一个亚洲人，在尊崇肌肉硬汉的欧美院线，受人青睐谈何容易。后来还是吴妈的男朋友有点娱乐圈的关系，给介绍了几个制片方，其中几个还小有名气，要求一律是亚洲演员携资入组。两人最初不想失去机会，即使搭钱也都前去试镜，可惜的是每次陆凉都被刷下来，在欧美人的世界里，身高体型偏好高大，陆凉备受打击之后也就干脆不去试了。吴意倒是得到几个角色，抱着希望投了不少钱，他在美国是新面孔，能拿到的角色不过是男五男六那样的，最终次次挑费都打了水瓢。说白了，人气是最至关重要的，人气没有，就是折腾出山路十八弯，也只会扑街。想要进入人生地不熟的美国演艺圈，几辈子了亚洲也就屈指可数那几人，本就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如今也不过虎落平阳而已。最后吴意也渐渐放下了电影这头，把最后的希望绑定在音乐上，也许他相信，真能有天用音符打动这些陌生人一回，可是照目前的战绩来看，也有些渺茫。
“老吴……”陆凉关了灯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了他，吴意潜意识里挣了挣，但是没有醒来，“我们不要再把生命浪费在娱乐圈了，用剩下的钱做点别的吧。”
吴意没有回答他，他睡得很沉。在他醒着的时候，陆凉是不敢这么说的，陆凉也不敢这么做。他看得出来吴意的痴狂，远远超出了他自己，他怕自己一言戳破，击垮了吴意的精神支柱。他也看得出来吴意为了不让自己放弃，单方面做出了多少努力。走了那么久的一条路，突然改道，他们果然还是迷路了。
第84章 时间停了
陆凉醒来的时候，吴意已经不在屋里了，床头上放着一张纸，他听到楼下隐约传来钢琴的声音，陆凉捏着那张纸，老吴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他朦胧着眼摸到琴房，拉开厚重的隔音木门，看到一身蓝色睡衣的吴意正在忘我地弹一首曲子……他脚边的纸片飘落了一地，有的撕得粉碎，有的揉成一团……
从背后看过去他仿佛也变成了一片纸，薄得随时会随风飞走……陆凉心里一阵惊慌，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吴意只是重复地弹着那一段旋律，没有看他……陆凉捏着手里的纸趴在他背上，感觉身下睡衣单薄的人一点点暖和起来，才得了闲暇去看手里的歌词，和着耳朵里的旋律，一遍遍一遍遍在心里复述着，最后用清晨微哑的嗓音唱了出来......
天也黑了时间停了
那些故事不用再说了
一夜长大之后的我
还有一句没说的抱歉要说
有很多的诺言没兑现
已开始的冒险没终点
回忆变清楚
眼睛却开始变模糊
忽然钢琴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吴意的头砸在琴键上，身体顺着凳子滑了下去……陆凉浑身一震连忙蹲下去查看，吴意的眼角有泪，但是他的嘴角是向上弯起的，陆凉把耳朵凑过去，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胸膛很规律地起伏着……不听话的傻大个，原来只是睡着了……太久了睡眠不足。
陆凉擦了擦吴意眼角的泪，把他架回了床上，一个人回到录音室，按照吴意写下的词曲，忙活了一整天没吃饭……天黑的时候，终于把demo录制完成了。
吴意是被歌声叫醒的，他的耳边有人用熟悉的声音，唱着从自己灵魂里抽出来的旋律和歌词。
吴意睁开眼，看到了陆凉笑眯眯的眉眼，他拢了拢吴意的头发眨眨眼，我们还是杀回国内吧，工作室名字就叫“路人与凡人”。
吴意有些意外陆凉突然的积极态度，看着他揉了揉眼睛没说话。
“感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老吴。这几年是我拖累你了，如果我不行动，我怕你一个人这样执着下去，身体会撑不住。”陆凉俯下身，趴在吴意身上把他拥住，眼睛深处是遮不住的疼惜与无奈。
吴意伸出双臂更紧地回抱了陆凉，他没说话，静静地听着陆凉接着说，“折腾了这么久，美国这边是真的不适合我，你虽然比我有机会，但是根基还是得从国内起。老吴，别忘了我们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时间有限，你既然如此坚持，我们就一起再去闯一回，两年内，我愿意堵上一切，成就成，不成干脆地撤，以后再也不与这个圈子沾一点边，能答应吗？”
吴意盯着天花板想了想，闭上眼睛点点头，“我答应你。”
“什么？！”
“吴意和陆凉的微博都更新了？！”
“我以为这个群没人了早就……”
“感觉过去好多年的样子……”
后面是溢满屏幕的爱心和泪目表情。
他们离开后，已经三年过去了，牛鹿群里很久没有人说过话了，吴意点开自己小号里这个久违的群，和陆凉静静地看着屏幕上不停刷着的消息。
“他们发出来的这首歌真让我难过……”
“这是唱给我们的吗？”
“我已经哭晕在厕所了……”
“牛鹿姐妹们，你们还好吗？”
“能说说大家最近在忙什么吗？”
“我大学毕业了。”
“我还在找工作。”
“我结婚了。”
“......”
“大家忙着，我得看娃去了。”
是啊，过了这么久了已经，那些和自己一起走来的忠粉已经不再豆蔻，为人妻，为人母的她们，也许有人已经默默消失在了牛鹿圈中……
两人又去看了看各自的唯粉群，虽然人数还够不上四位，但屏幕后还是有人为他们笑了，又哭了……两人相顾无言，默契十足地伸出手，紧紧扣住了对方的十指。
已经是深冬腊月，刚打着车的时候方向盘冰凉，直到回到家门口，手都难以温暖起来，朝着手心呵了一口气，空气里都是寂静，她靠边停下车叹了口气……住在吴意家附近的牛鹿儿肖苒，现在已经是一名上班族了，每天工作忙忙碌碌的，但她还是习惯性得在路过吴意所在的别墅区时刻意拐进去，到那常年紧闭的大门前看一眼，她觉得那栋别墅可能已经卖出去了也说不定，可还是习惯性地关注着，好像曾经在那里丢过什么东西一样，虽然不再是朝思暮想却也一直隐约觉得心里缺了一角，这天下班开着车路过吴意家时，肖苒意外地看到了那辆曾经熟悉的车，一开始她不敢相信，停下车在街角打量着那辆车，然后看到了两双大长腿一前一后，看着那两人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同一画面，那一瞬间肖苒忽然眼泪决堤，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能看到他们同时出现在眼前，肖苒当时有些失控地猛拍了一下喇叭，吴意和陆凉回过了头来，肖苒和他们的目光相遇，她想也没想冲了出去，向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去，“陆哥，老吴，真的是你们！”
刚一开始吴路二人被这突发状况吓了一跳，几年来这片住宅区没有太大变化，因为当初刻意选址偏僻，所以周边配套的发展很缓慢。在听到那一声突兀的鸣笛声，两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突然传入耳中的那熟悉的称呼却让他们愣在了原地……牛鹿儿……
肖苒一口气冲到他们面前，她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在冷风中急速奔跑冻的，还是因为太过激动，“老吴，陆哥，你们……”一句话未能说完，她已经哽咽了。她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吴意放下手中的东西，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一直静静地等她平复下来。
肖苒调整了一下呼吸，擦了把脸上的眼泪笑了，“回来就好……你们回来就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啊，你是……”陆凉突然指着她，想来已经想起了她，毕竟知道他们在这附近的女孩，当时还有赠衣之缘，他还是有印象的。
“是我，我叫肖苒，陆哥，你的那件衣服我一直保存着……”肖苒想起当日独自一人在路边难过，陆凉路过为她披上外衣的情景，身上的寒冷顿时好了许多。
“谢谢你，肖苒。”陆凉由衷表示感谢，谢她这么多年的守护。
“我也谢谢你们，陆哥，老吴，我希望你们一直幸福下去，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你们在一起就是这天下最美的风景，我沮丧的时候，是你们给了我力量，我也会一直守护你们的。”肖苒说到这里，飞快地跑回了车里拿出来一个相框，里面是两人青葱年少时抵首相视而笑的照片，下面是一行字“白首不相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