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刘伟那轻易不出房间的妻子终于出现了,身材是刚生孩子后的丰腴,就像村民口中说的那样,皮肤白皙与村民黄红的皮肤相比更吸引人注目。她此时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眉心紧皱,脸色苍白神情还处于茫然之中,看来还没有从丈夫之死中回过神。
村民都知道刘伟的媳妇是城里人,自她嫁来后大家就没怎么见过面,这时候就算有心安慰几句也因为语言或各种原因没人上前跟她搭话。刘伟突然死后他的两个叔伯就赶过来了,正跟跟村民商量丧事,而在这喧闹的氛围中,只有刘伟妻子和蓟风唐奇这两处是安静的。
现在这里围着的即便是一个村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民但大家也都是各怀心思的,有的人来感叹唏嘘安慰一场,而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心态,毕竟不是自家出了人命,这老刘家一连死了一对父子,这是把那恶犬得罪狠了才受到如此报应啊!
最近对于神墩村来说是个多事之秋,连着几个人死了,即便再无畏这时也被撼动了。害怕、惊疑,各种思绪在围观村民的心里翻腾,村民们各怀心事议论纷纷,唐奇怀中不停哭泣的孩子还是引起了临近几个村民的注意。
“呦!这谁家的孩子啊!不是上山抓狗吗?这狗呢?”本地方言从几个离唐奇不远处的村民口中说出,他们上下打量着在此时此景下格格不入的唐奇蓟风他们。
“这孩子不会是从哪家偷来的吧?”
“别胡说,要真是偷来的孩子哪敢这么摆在我们面前!”
几个村民的说话声没有降低,他们仿佛不觉得自己这样议论别人让正主听见有什么不好,可过了好一会儿见这两个外来人根本不搭理自己,他们登时觉得无趣也就不再关注蓟风他们了。
那几个村民的说话声唐奇和蓟风当然听见了,但他们都没有回应,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曾给过,唐奇一直站在人群圈外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孩子闭眼嚎哭不止,哭到嗓子哑了,眼泪干了,似是已经知道这世上只剩他孤身一人,想要将自己小小身体内所有的力气都哭出来,哭到让唐奇心脏发涨、发酸。
蓟风此时的情绪自然也不好,即便成为超管队队长这么多年,处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事件,但听到几个月小娃娃如此心撕裂肺的哭声,任谁也不会不动容。
终于,时机到了,蓟风清冷狭长的双眸顿时一眯,揽着唐奇另一只手拨开挡着的村民一步一步向最里面走去。
“你好,孩子哭闹可能是尿裤子了,我们没有换用的尿布,你能帮帮忙吗?”
陈雪一直独自一声不吭的站在角落里,堂屋内因为听到他丈夫死讯赶来的村民正三五人围在一起,嗡嗡的说话声从四面八方传进她的脑子里,让她脑袋发懵根本忘了该做什么,就一直浑浑噩噩的站着。
作为死者最亲近的家属,处理丧事这种事应该由陈雪来做,可看着在堂屋内不停招呼忙碌的几个叔伯,陈雪原本伤感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她居然心里还在指望亲自处理丧事,能出那间房子不已经是她莫大的自由了吗?
本来木着一张脸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冷眼看着屋内的一切,突然耳边响起的声音将陈雪拉回了现实。抬眼看向跟自己说话的男子,看着他身上的穿戴就知道不是这个山村里该有的人物,目光再往他身后的唐奇扫上一眼,她认出这个男子就是白天他从门缝里看到的那个人,当时他根本就没回应,现在他是发现了来回来找自己吗?
陈雪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她心里格外的紧张但表面上依旧面无波动,事情不到最后一步确定下来她不敢赌,想到此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内心的波动望向刚才说话的蓟风回道:“跟我来。”
堂屋内一大群人在这儿,一些村民见陈雪带着这两个外来男子进卧室都没什么反应,要不然还怎么,难道他们还怕这年轻的寡妇在这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偷人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其实在落后的村子里,虽然这些村民有些思想落后但有时候某些思想比城里人更开放,毕竟兄弟几个共娶一个妻子的事情在电视上也不是没播过,两个大男人进女人厢房也没什么。
堂屋内的村民看了一眼唐奇怀里嚎啕大哭的孩子也就知道原因,一个个又收回目光继续攀聊着。
陈雪将蓟风和唐奇带进卧室内,房间内她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正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从唐奇手中接过大哭不止的娃娃,母亲可能天生就有一种魔力,只见她轻哄几声,原本哭的嗓子都哑了的孩子居然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哭了这么长时间孩子早就累了,只见他小嘴啪嗒几下就睡着了。
陈雪见小娃娃满脸泪痕顿时母心泛滥,拿毛巾帮孩子擦擦脸就拿着新尿布准备帮孩子换。
在陈雪做这一切事情时,唐奇和蓟风都在想一旁默默观看着,他之前已经检查过了,这孩子哭根本不是因为尿了,他不知道蓟风为什么要瞎编一个理由跟这个女人搭话。
没有机会让唐奇向蓟风问清楚原因,而蓟风此时根本也没心思解释,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放在这个刚丧夫的陈雪身上,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一个试探,为了找机会验证自己的猜想,但现在好像不需要验证了。
蓟风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陈雪的眼神里也露出一丝玩味,在她真的要为孩子换新尿片的时候,蓟风收起打量的目光开口说话了,“你现在的心情是解脱呢还是后悔呢?”
陈雪拿着尿布的手瞬间收紧,泛白的指尖微微哆嗦,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道:“这位先生说话真是让人听不懂。”
蓟风哦了一声,声调带着丝疑惑,“原来我说话这么让人难懂啊?难道刘伟的死跟你没关系?”
陈雪松手扔了尿片,抬眼定定的看向蓟风回道:“当然跟我有关系,我丈夫死了,我这个做妻子的难道还能不管不顾不成?”
蓟风点点头表示认同,手托着下巴嘴里唔了一声,仿佛还对什么有疑问,“大家都知道刘伟的妻子也就是你是个城里人,是什么原因会让你愿意嫁一个偏僻落后甚至愚昧山村里的一个男人呢?是因为真爱还是因为被……拐卖?”
唐奇本来被蓟风一连串无厘头的话绕的脑子发懵,到时候他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他想起来了!之前白天他跟蓟风来到这儿跟刘伟了解情况,当时他在门外无意间从门缝里看到陈雪正抱着她的小女儿,当时看到他手有规律的在小宝宝背后抚摸着以为是什么按摩手法,但现在回想一遍他突然想起,陈雪的那个动作分明是求救信号!
已经知道自己之前错过了什么,唐奇此时紧抿着嘴唇耷拉着脑袋十分自责,他要是早点发现就能早点帮助她,即便也只是晚发现了几个小时,但对于唐奇来说是他这是错过了陈雪仅有几次机会的求救,要是这次到最后也没有发现,他就这么走了,那陈雪岂不是真的要一直被迫束缚在这个山村里吗?
唐奇也不是傻子,从蓟风说的那些话和语气也能知道陈雪估计跟刘伟的死有什么关系,但现在还没盖棺定论谁也不知道陈雪究竟有没有嫌疑,再说她也是受害者,对她语气那么尖锐总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唐奇悄悄拉了拉蓟风的衣摆想让他收敛一下脾气。
蓟风言辞咄咄逼人,陈雪听他的一番话已经眼角泛红,紧抿着嘴唇,见她如此模样,蓟风瞬间收敛之前的尖锐,语气也变得缓和:“不要误会,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们就是来帮你的,当然,也是来让一些做错事情的人得到该有的惩罚。”
到现在陈雪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毕竟连拐卖这种破烂事情都让她遭遇过,还有什么能让她害怕的呢!
他细细的打量蓟风唐奇,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蓟风也不露底,“为国家办事儿的。”
陈雪冷呵一声,不咸不淡的嘲讽:“国家这么大,这种犄角旮沓的地方你们也能来,真是为难你们了。”
蓟风和唐奇明智的保持沉默不接茬,陈雪也不自找没趣,坐在床头,伸手贴了贴正在睡梦中的小女儿的脸颊,道:“你们怀疑刘伟是我杀的?”
没等回答,陈雪又自顾自接着说道:“我不是傻子,我被拐卖我就是受害者,但要是我杀了刘伟,即便他买了我,他是罪犯,这之后我也会变成罪人,变成了一个杀人犯,与其要成为一个只能在牢中度日的犯人,我何必不只成为一个受害者,到时候害我的人也能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也可以解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就不怨吗?本来是城市里的娇娇女,突然被拐卖到贫穷落后的山村,这里警察管不到也没人来救你,你就不想亲手报复,让害你的人受到惩罚?”
陈雪放在女儿身上的视线终于抽离,目光望向半空没有聚焦,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我要是被困在这里三十年,从花季姑娘熬成华发老妪我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复仇,但现在我还年轻,我还有希望,再说刘伟他对我很好,他知道我是城里人从来也没有让我做过家务,我从没想过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