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点麻烦。没法谈下去了。”太宰治也没去问中也这是开向哪里。他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叙说这次的行程,“广津看苗头不对,就让我先回来了,说那里危险——但我总觉得,他这是嫌我碍事,所以找借口把我往回赶。”
就是嫌你碍事吧。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心想。毕竟广津从年轻时候就为这个组织做事,到如今大约没什么麻烦会难住他。但外忧好挡,架不住自己有个“看部下头痛”是乐趣之一的首领。
不过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实在也是因为到底也是名义上的首领,平时两人互嘲下也就算了,今天他还有事,要真把这个某些时候还十分小孩子气的大麻烦惹不爽了,他今晚就什么都别想做了。
于是他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什么麻烦?”
“被杀了啊,要谈合作的那家的家主,就在昨晚。”港黑首领的语气淡淡的,显然这件事还有着令他想不通的地方,“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仇杀吧,尸体的样子有点惨,背上被缝了‘死ね’的字样。虽说和我们无关,但恰逢谈判僵持的敏感时候出了这种事,我们总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即使没有明说。家族内争权、以及借题发挥地泼污水,我留在那也只会面对这种无聊的事而已,所以就定了中午的机票飞回来了。”
不如回来折腾我们好玩是吗。果然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就知道他不可能是那种广津劝两句就乖乖听话的人……嗯?
因为走神没注意到路口的信号灯已经转红,中原中也猛地踩下刹车,太宰一时不察身体朝前猛扑了出去,又因为没有系安全带,所以额头“砰”地一下撞上了前挡板,闷闷的一声,听起来就很疼。
“疼疼疼……在干什么啊中也!”太宰表情痛苦地捂着额头,看出来是真撞到了,“没有了!你这个月的奖金绝对没有了!”
中原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撞到,顿时有点心虚,想了想又理直气壮起来:“所以我不是叫你系好安全带吗?现在你这样怨谁啊?”
太宰治都要被他气笑了,嘴角向上极其危险地轻轻一弯:“怨我?”
“那难道——好吧,是我的不对。下次刹车轻一点。”到底是心虚,中原中也没什么继续吵下去的底气,当然另一方面,没有系安全带的太宰发生这种事确实不无辜,不过他有想问的事,所以懒得在这里争执,“你刚刚说,尸体的背上被缝了‘死ね’的字样?”
“……我怎么感觉你还是在敷衍我。”太宰治放下手,露出额头被撞红的一块,然后继续说道,“没错,粗糙的细麻绳,怨气简直能直接泼到人脸上。但这有什么问题?”
“唔……问题倒也说不上。”中原中也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只不过今天从条子那里接过来的事件,被害者就是这个样子。本想着事情不怎么麻烦,大约明天你回来之前就能处理好,就没有立刻向你说明。”
绿灯亮起来,中原中也发动车子,拐上回太宰治在市区中心公寓的那条路。太宰治听了这件事倒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长长“欸——”了一声,说道:“是吗?确认下手的不是模仿犯?”
“这谁知道。”中原中也轻轻一耸肩,“警方那边好像和媒体打了招呼,没有把这个信息公布出去,大概是同一个人吧。”
“那能把合作家族的老头子杀掉,犯人看来还是有点本事的嘛。”太宰懒洋洋地说,“我是不太清楚昨晚具体情况,不过那个老头子身边护卫一直不少,前几天谈判没进展的时候我也和广津抱怨过‘干脆杀掉好了’这件事,老爷子正经地回复了我‘那恐怕不太容易’这种话呢。”
“那种事无所谓吧,反正总归是要把人找出来的。”中原中也的语气中有种站在实力顶端之人身上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漠然——或者说,傲慢,平淡说道,“这样一来反而帮了忙了,能杀掉那样的人,嫌疑者的范围会缩小不少吧。”
“那就是你和广津要说的事了。”太宰打了个哈欠,显然兴致缺缺。
把麻烦的首领送回高级公寓楼下,中也把车停好,太宰坐在位子上稳如泰山,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怎么,你不跟我上去吗?”
“不好意思啊,真是让首领失望了——我不信你没看出来我这是要去和人吃饭的装束。”
“原来中也还记得谁是首领啊。”太宰治叹了口气,拉长了尾音,“那么,你的首领回来,中也却去和不知道哪的人吃饭……”
他轻轻笑了一声,煞有介事道:“造反意图这么明显,我做为首领是不是该罚一下你?”
“造反的地方还在别处呢。”港黑干部看着他的上司,忽然勾嘴角露出一个不怀什么好意的微笑。
这笑容背后的意味太熟悉,太宰配合地倾身过去,看着那张从无比熟悉的漂亮面孔在眼前放大,然后嘴唇上传来了柔软又温热的触感。
太宰跟着笑起来,伸出手将人揽过来。他的手掌贴上后腰的凹陷处,一寸寸抚摸过剪裁合适的高定所勾勒出的那段劲瘦腰线,紧接着加大了按着中也的背脊的力度,随即低头加深了这个意味颇深的吻。
时隔一次小长期出差的再见面,两人在一块粘了会儿,分开时嘴唇还隐隐碰在一起。太宰的手熟稔地顺着脊背凹下去的弧度摸了下去,一边笑着低声问:“我们是有两个月没有做了么?”
“大概吧。”中原中也被他摸着,想到两人现在还在车里就没忍住亲到一起去了的境况,有点想笑,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起来前段时间,有个新进来的员工,觉得我是只凭武力才留在这个位子上的。” “唔。”中也究竟有几斤几两这件事,恐怕没人会比太宰更清楚,然而他眼下只专注于拽出衬衫后摸进去触碰到的那小片细滑肌肤,回应也显得极其淡定,“然后呢?”
“是梶井告诉我的。所以我让梶井找人给那小子传话,”中原中也悠悠地说,“爷留在这个位子上不是凭武力。”
“那凭什么?”
“凭脸好,当了老板的情人。”
“……”太宰治露出感叹的神色,“啊……当年那个遇到这种事一定会爆炸的中也,居然也会这样子开玩笑了……真是时光如梭,物是人非呀。红叶姐听到大概也要感叹中也长大了吧?”
“不好笑么?反正梶井那个白痴听了之后嘎嘎嘎笑得扶墙走的。还有,别像个老头子一样唧唧歪歪的,听了让人想揍你。”中也往外推了推他,开始整理自己被拽得乱成一团的西装衬衣,“我吃完饭再过来。”
太宰治依旧在副驾驶上做得稳稳当当,他一边挑眉看着中也砸嘴不耐烦地解开皮腰带重新打理衬衣下摆的动作,一边问:“所以——中也还没告诉我,你晚上去和谁吃饭?”
中原中也忙于整理仪表,因此回话就回得颇有些漫不经心:“上次的那个村上一诚……你大概不记得了,在之前的事情里帮过我们一点忙,才有了联系。”
“嗯嗯……”太宰治自然而然伸手过去捏住中也的领带,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将那条刚才被自己扯歪的领带重新系整齐,“然后?”
“然后就是,前两天的时候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有点让他为难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想要当面和我谈一谈……”中原中也搞好了衬衣,微微抬起下巴,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脖颈展露在太宰治的手指之下,无所谓地说道,“当然也不是为了这一句话就赴宴的,具体情况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我晚上回来再详细告诉你好了。”
“唔。”太宰治点点头,看上去像是放过了这个问题——
下一刻,中原中也感觉脖颈处骤然一紧,一股大力顺着那条系好的领带勒住他的喉咙,逼着他不得不顺着力道前倾上身贴过去,太宰治把他那条黑色细领带变成了一条价格高昂的凶器。
中原中也几乎和太宰挨在了一起,两人能感受到彼此浅浅的鼻息。他脸上保持着一种司空见惯的淡定,只皱了下眉,嗓音是平静的:“又怎么了?”
曾经是港口黑手党历代最年轻的干部——现在是历代最年轻的首领了,他弯起嘴角,轻轻笑起来。而每当太宰治弯着唇角、眼睛微微睁大这样笑起来的时候,那笑容里总会有一点不符合他年龄身份与地位的孩童一样的天真感,与内容糟糕又危险的话语结合在一起,有种古怪和谐的协调感。
“中也,”他的瞳孔极黑,近乎亲昵地缓缓道,“‘你是属于我的’——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的所有希望你都要去忠实履行:比如我想要你在我出差时候乖乖待在横滨,比如我想要你去调查清楚这次的事件,又或者是……我想要你现在留下来,你就留下来,然后推掉那什么狗屁无聊的赴约。”
极近距离下,中原中也静静地看着太宰眼瞳中倒映的小小的自己,听着太宰治这通歪理一样的言论,一言不发。
“……这些事情是从你我加入黑手党的那一刻起就决定好的。当时是,现在是,然后未来也会是如此。”太宰治的手从领带上松开,转而轻轻抚摸上中原中也的脖颈,那里平时有一条黑色的皮质项圈,今日因为正装打扮而摘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就是那条黑色领带,“中也可要,好好记住这一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