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告别了男人和豆子,即刻便去了长白岭。日夜兼程,唯恐王后先一步下毒手。抵达长白岭,依照江四的指示寻到李嬷嬷,却得知,她老人家已然病逝两载。
好不容易燃起的火星子又熄灭,张良低落不已。韩非转了转眼珠子,对上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暗号,问李嬷嬷生前可交代过什么。
守门的老叟眼眸一虚,端起高深莫测的表情,道:“做了亏心事,午夜梦回时,自然害怕鬼敲门。”
张良与韩非会心一笑,一出好戏已然谋划在心头。
王后素有心疾,时常看到一些东西就脸色发白,浑身颤抖。悉心留意之下,发现王后怕的这些东西,都是当年文美人的挚爱。首当其冲的便是彼岸花,别说花瓣、图样,连类似样式的首饰都不能有。伺候王后的宫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谨慎万分。
她既然怕,心里便有鬼,既然心里有鬼,便要让它在人前露相。
鬼这东西,信便有,不信便无。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杯弓蛇影,若心里不干净,夜里看到个树影便也害怕。
时又逢七月十五,百鬼夜行。天时地利,只差个人和。
张良素来小点子多,这样的好机会来了,他自然当仁不让,回去的路上,便一直与韩非谋划商议。
新郑城中,人海漫漫,欢声鼎沸,与十丈原迥然不同。
韩非回到九公子府,随即派人去宫里叫了红莲,因为他们要排一出大戏——以鬼捉鬼,以邪斗邪。
而红莲,便拿到了这出戏的主角——文美人。
至于另一个被王后害死的江四一角,便落到了阿端头上。
阿端听到自己要去王宫扮鬼吓王后,怕得话都说不出来,不过韩非允诺给他涨工钱,他便斗志磅礴地扛大旗上山了,其架势,跟当年的伐纣的周文王有一拼。
而早早离世的先太子韩广,自然由韩非来扮。
若离也被叫来帮忙,左右缝缝补补是他最拿手的,于是针线一挥,给他们三人量身定做了一套拖地白衣。
鬼节的当晚,韩非私见韩王,说明案情原委,并以取证据为由,带着韩王去王后寝宫,藏身在偏殿不作声。
时至三更,三只小鬼便陆续登场,趁着月色,在窗外游离,然后推门而入,用鬼声唤醒熟睡的王后。
戏文的词儿是张良亲自写的,红莲的文美人就念叨:“彼岸花开不见叶......你本泥土,却想成花......王后本是我的......你坐我的位置,坐得舒坦么......”
阿端的江四就念叨:“娘娘,奴才没了双手,地下孤寂万分......不如,你来陪陪奴才罢......”
韩非的先太子便是:“杨美人,你害我性命,让我在地下一个人待了十年,无人谈说,今日......我来找你说说话......”
三人的分工很是明确,韩非负责打头阵,一面说话,一面套话,让王后自己交代出来。红莲和阿端就负责在后面飘。
试想,三人都惨死在她手下,蓦然都来“索命”,她自是一面讨饶,一面把罪行和盘托出,解释自己只是鬼迷心窍,并非有意。
这是一出戏,也是一场仗。
若成了,便一下子扳倒王后,依照韩国的法例,储君之母不可有大过,那在高位上纨绔久了的太子也断然逃不了被废的落场。
若败了,王后并未上当。韩非便是无中生有,诬陷国母,加上韩王之前对他不怎么好的印象,直接从王室除名尚算轻的。
鬼节的前一晚,万事俱备。张良却彻夜未眠,总担心会出意外。毕竟这事非同小可,尘埃落定之前,谁也料不到结局。他辗转反侧,胸口仿佛堵了石头,后索性推开窗,对着窗前的小花园透气。
“子房。”
半空倏地传来一声叫唤,这声音出来时恰好刮了一阵风,张良没听清,只以为是韩非也睡不着,便抬头应了一声:
“韩兄?”
那人沉默了片刻,又似乎是不甘心,道:“是我。”
这回,张良可真真切切听清楚了。
眸中情绪不明,“哦,是师兄啊......”
西门厌立身在檐角,足下一点,落身到窗前,“不是他,你很失望?”
张良连声否定,“自然没有。许久没见到师兄,我心里也十分想念。”
西门厌冰冷的声音有一丝无奈,“我与你两月没见,他与你只分别一日。而你听到叫唤,第一反应,是叫他。”
张良眼中闪过仓促,“是吗......”想了想,又道,“约莫是因为明日要打一场硬仗,我担心他罢。”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在西门厌面前说话越发小心翼翼,越发不知要说些什么。加上西门厌又是个闷葫芦,人家说三句他才舍得回一个“嗯”,两人分明相对而立,却徒剩无言。
张良垂头思索半晌,终于寻到话头,“对了,师兄今日怎的有时间过来,不用守着韩兄吗?”
西门厌转过身,抱剑靠着窗框,冷漠道:“红莲发脾气,对他大吼大叫,他嫌没面子,让我们都回避了。”
张良失笑,“红莲殿下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
西门厌倒觉得没什么,“以后嫁人自然就好了。”
张良从小被家教管束的严,一直羡慕红莲无拘无束,“她真性情真脾气,断然能遇到一个好夫家。宠她护她,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西门厌垂眸,眼神落寞,竟生了一股子感慨,“舍不舍得,跟做不做得到,是两码事。”他纵然舍不得,也曾让张良遍体鳞伤。
这样想想,还真想从未与他相识。无因便无果,无起便无落。若不是他当年在大雨之际杀了人,把逼退姬无夜的担子推到了张良身上,张良也不会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露出老头子一样的沧桑神态。
还好,这段时间下来,有个人替他遮了挡了,唇畔的笑意也不再只是客套疏远,心口豁达,真心欢笑,拾回一些少年该有的模样。
张良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只觉着颇有道理,遂点头,“师兄说的是。”
西门厌微微仰头,望着半空一叹:“但愿他能做到。”
若做不到,他手里的宝剑便又能见血了。
张良探头出去,“谁?”
西门厌没有答他,轻身一跃跳上屋脊,转眼消失在黑夜中。
留一个潇洒的背影,这是他惯用的告别方式。
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张良偏了偏头,苦恼嘟囔:“奇怪......”
...........................
次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入宫,张良也欲跟着,却被韩非拦了下来。
“子房,今晚我们去便可,你留在相府,等我们的好消息。”
之前说好一同去,现在却变了卦,张良不禁疑惑,“为何?我们一同见过江四,彼时在大王面前,我也算半个人证。”
韩非却已决定好,“你毕竟是相国之后,随我出入后宫,多有不便。”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你且回去睡一觉,天亮之后,必要有好消息给你。只怕到时我功成名就回来,还得叫你起床。”
无论张良如何说,韩非就是不许。这与平日对他百呼百应的人截然不同,张良心中疑窦丛生,却还是无奈听话,带若离回了相府。
经过回廊时,张开地恰好立身在那处,凭栏深思。眉眼沧桑,额如沟壑。他望着天边的灼灼晚霞,叹道:“子房,要变天了。”
张良愣了愣,不知张开地这句话的意思,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还是寻常的感叹?
亦或是,张开地洞悉到什么,知道今晚局势的走向?
于是问:“祖父何意?”
张开地仍是望着红霞,目光锐利如鹰,话里高深莫测:“后宫易主,可不是要变天了么?”
张良听到这话,没心思想为何张开地能洞悉局势,只诚然大喜——后宫易主,便意味着韩非此行马到功成。
然则当晚,他还是未能入睡。他觉着应该醒着,不然被韩非叫起来,太没面子了。
时逢初秋,夜晚比夏季静谧,稍带点儿神秘感。
“若离,几时了?”自沐浴之后,他便一直坐在书案边看书。一卷竹简被他翻来覆去好些遍,还是未能静心。
“回公子,亥时两刻。”若离打着呵欠,“这么晚了,您快去睡罢。”
张良挺直脊背,拿出求学若渴的样子,“我不困。这卷书写的好,我要多品阅几遍。嗯,以前怎没发现它如此有智慧呢?‘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写得真好。”
若离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叹了口气,又往灯里添了油,拨了拨灯芯,把光调亮了些。
少顷,明月西移。张良趴在窗边,手肘撑上横框,迎着清凉晚风,“若离,几时啦?”
若离正打着盹儿,迷糊了两下,“......大概子时了。”
张良若有所思地点头,“嗯,子时,韩兄他们约莫已经上场了。”
若离控制住正打架的眼皮,“是了......是了......”
并没有点破他家公子如今牵肠挂肚的样子,跟他崇拜的豁达之士天差地别。
又过去好一会儿,张良觉着冷,便裹了件及地披风,“若离,几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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