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分成两派,赌阿飞最终会不会杀人。
沉香和哪咤为了赢,特意来到当铺里,对当铺掌柜伙计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之后才走。
话分两头,阿飞在山里对于神仙拿自己打赌的事完全不知,他正面临巨大危机。
这只吊颈白额虎体型庞大,很不好对付。
阿飞先是一箭射中它后背,它皮糙肉厚,中了一箭不痛不痒,继续向阿飞扑来。
阿飞持剑在手,匹练般的剑光向老虎斩去,老虎扑到阿飞身前,阿飞的剑也刺中老虎腹中。
阿飞年纪虽小内力已有不俗根基,将内力提升至极限,一剑从老虎腹部划至尾部,鲜血如喷泉般涌去,全洒在阿飞身上。
阿飞从老虎尾部钻出,回过头来,只见那老虎趴在地上,血流如注,奄奄一息。
他赢了,像以往那么多次一样,赢的总是他,也只能是他。
阿飞感到左肩火烧火燎一般地疼,原来他刚才被老虎扑中,阿飞心想,如果李寻欢来打猎一定不会这么费力,自己的功夫还是比不上李寻欢,什么时候才可以超过他?
阿飞撕下衣襟下摆,草草包扎下伤口,把剑收好,刚想拖走虎尸,树林里钻出一伙人。
一共六人,皆是猎户装扮。
这六人都是山下农户,知道山中有虎,相约一起猎虎,到了地方看见阿飞一个小孩子独自杀虎成功,目瞪口呆,敬佩万分,出来相见,想结交阿飞。
阿飞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被溅到的血,问:“我把老虎卖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猎户更是惊讶,领头的一个猎户上前几步,不敢小看阿飞,对他一抱拳,客客气气道:“小英雄,真肯卖给我们?”
阿飞道:“我留下虎骨,其余都给你们,我只要二十两银子。”
猎户一听,喜不自胜:“此话当真?”
阿飞没什么耐心:“你不要我走了。”
“当然要!”猎户也是个爽快人,直接叫兄弟们凑一凑,凑足二十两,递给阿飞,又邀请阿飞去他家做客。
阿飞跟着他们回家。
六位猎户与阿飞齐力剔出虎骨,阿飞拿麻袋装好虎骨,在猎户家吃饱喝足,眼看天色已晚,猎户留阿飞住宿,阿飞谢绝,背了装有虎骨的麻袋,又返回镇上。
这是阿飞一天之内第三次来到当铺。
一轮圆月挂在树梢,微风徐来,带来一丝凉爽。街旁人家传来犬吠之声,远处树上有不知名的什么虫子在叫,除此之外,再无丝毫人声。热闹的大街在夜幕下沉沉睡着,阿飞放下麻袋,上前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白天的小厮睁着惺忪的睡眼,看清是阿飞后吓了一跳:“是你?”
阿飞用冷冰冰的目光盯住他,就如盯住自己的猎物。
小厮心头一跳,不知为何有些害怕,黑沉沉的夜色中,这个浑身鲜血的半大孩子看起来有点吓人,瘆的慌。小厮回头喊了一声:“掌柜的,快出来,白天那孩子又来了!”
随后是点灯的声音,穿衣声,以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紧接着白天见过的掌柜走了出来。“哟,又来了啊?进来吧。”
阿飞没进去,站在门口,神色阴沉,他满头满脸的虎血,像是刚在血海里洗了澡,忘记擦干就出来。血液已凝固,在他发上、身上凝结成一块块黑紫色的印记,身上的血腥气十分浓烈,隔老远就能闻见。他身子挺得笔直,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挺直,直如标枪。
掌柜和小厮忐忑不安、略带慌乱地看着他。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孩子绝不一般,他眼里有这个年龄少见的坚毅和孤傲,以及独特的冰冷。这种冷,是从骨子里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好似他一直生活在冰天雪地中,从没经受过温暖,所以也不会给别人温暖。
他是一座冷冰冰的冰雕,晶莹剔透,美轮美奂,每一个靠近的人都会被寒气所伤。
他们此时才有空仔细看阿飞的容貌五官,无疑这个孩子长得很好看,如同花岗岩雕成的塑像,尚且年幼,下颌处已有刚毅的线条,若得成年,不知会迷死多少姑娘。
阿飞从怀里掏出二十两的银锭,“嘭——!”一声,扔在地上。
抬起头来,盯着掌柜。
月光如水,阿飞眼神如冰。
月光冷,阿飞的眼神冷胜月光。
他的眼里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倔强。他想办的事,一定要办成。
晚风吹起阿飞鬓边一缕发丝,发丝调皮地挡住阿飞的眼睛,阿飞的神情在黑暗中愈发让人看不清楚。
李寻欢这么长时间以来竭力想让阿飞变得开朗活泼,现在看还是失败了,在面对除了李寻欢之外的人时,阿飞的话少得一如既往。
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跟掌柜和小厮说,只伸出左手,放在掌柜眼下。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拿来了钱,掌柜就应该还他披风。
掌柜的也意识到阿飞不好惹,想还了披风息事宁人,想起白天那奇怪的两个人——掌柜的不知道那是沉香和哪咤,又犹豫起来,只好按照那两人交待的,面有难色说道:“不是我不给你,实在是……你的钱不够。”掌柜的说这话自己都亏心。
阿飞仍然不动声色,看不出生气或者激动,正如他以往打猎与恶狼搏斗时一样,冷静得很。“你要多少钱?”
“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第一次来赎是二十两,第二次来赎就不是二十两,”掌柜伸出五根手指,“而是五十两。”
阿飞的手猛地握住剑柄。
浑身肌肉紧绷。
右肩微微向前,摆出一个攻击的姿势。
杀气在一瞬间从阿飞身上发出,在四周纵横盘旋。
掌柜和小厮立即感到呼吸困难,似乎空气都被挤压得变了形。
街边一片落叶打着旋飘下,被阿飞杀气所激,猛然从中断为两半,直直落了下去。
月光黯然失色,鸟叫虫鸣皆不闻,无人说话,万籁俱静。
只有掌柜和小厮喘粗气的声音,呼哧,呼哧,一声又一声。汗水从两人头上冒出,顺着脸颊往下淌,“啪!”,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时间被无限延长,掌柜和小厮感到时间缓慢得令人发指,心脏狂跳起来,几乎有一种向阿飞跪地求饶的冲动,他们自己都不知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也许是面对强者的本能。
“你的人头值不值五十两?”
阿飞忽然问。
掌柜张了张嘴,紧张得发不出声音。
小厮也同样说不出话来。
“如果值五十两,我杀了你,再将你的人头卖给你。”
“你什么意思?”掌柜吞了一口吐沫,艰难开口。
阿飞素来不爱跟人解释,他的回答是直接拔剑,在掌柜脑袋四周晃了一晃,随后收剑,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几步,从地上捡起装有虎骨的麻袋,背在身上,向夜色更浓处行去。
阿飞走了。
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这时,掌柜的满头黑发才飘飘悠悠从脑袋上落下,渐渐变成个光头。掌柜战战兢兢用手去摸头,这一抬手,肩膀上的衣衫竟然也四散而裂,碎成片片蝴蝶。
头发掉落,衣衫尽碎,掌柜的脑袋和肩膀竟然没有一丝损伤,显然出手之人对力量的运用已登峰造极。
掌柜一拍大腿,下定决心,猛地大喊一声:“留步!”
阿飞顿住。
掌柜冲小厮大叫:“还不快把那披风拿出来!”
小厮如梦初醒,噔噔噔跑到里屋拿出披风,再噔噔噔跑出来递给掌柜的,掌柜的紧走几步,追上阿飞,双手把披风递给阿飞。
阿飞不发一言接过。
掌柜恭恭敬敬问:“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我叫阿飞。”
“阿飞……阿飞……”掌柜的轻声念了几遍,“我记下了,我姓俞,多谢小兄弟今日手下留情,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阿飞神色不动,这种打开门做生意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说白了最擅长看人,他看自己惹不起,才拿出披风来,阿飞对他前倨后恭的态度没什么表示,淡淡道:“告辞。”
捧着披风走了。
一朵黑云上站着的四个人,在阿飞走后,议论起来。
小玉喜滋滋道:“给钱给钱!”
沉香和哪咤还在看。
玉鼎真人大喇喇喊道:“愿赌服输啊,快拿钱。”
沉香皱眉思索:“他的恶念明明被激发,怎会又被他自己强行压回去呢?”
哪咤也不明白:“我从来没有见过自我控制力这么强的人。”
小玉得意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有李寻欢在,阿飞就不可能变成一个坏人。”
玉鼎真人摇着扇子道:“不错,阿飞绝不会在李寻欢眼皮子底下杀人的,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为了李寻欢他可以忍受任何屈辱。如果李寻欢不在,今日这两人已死了不知多少回了,毕竟上一世阿飞就可以为五十两银子毫不犹豫地杀人。”
沉香想的是另一件事:“他对恶念的控制力这么强,恐怕对情/欲亦是如此,看来他要是自己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