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徐将军,我敬你一杯!”
徐青藤这人呢,大概是跟了个学道的师父,性子挺淡的,脾气也挺好,江湖上传他的剑法有股子仙气,不带丁点烟火气,却没成想独好这杯中物。
“好酒!”徐青藤吃了一盏,立刻就来了兴致,“这酒是哪里产的,我怎从未喝过这般滋味?”
“我自己酿的,尝着不错吧,你们帮我,我总也要款待你们的。”
徐青藤一笑,他就喜欢敞亮人:“哈哈哈,你若是与我两坛子,漫说七日,十七日都替你守着!”
“那我便谢过徐将军了。”
“叫甚徐将军,唤我青藤便好了。”
所以说请江湖人喝酒,当真是增进感情最好的法子了,两人都是习剑的,谭昭要想跟一个人熟悉起来,那绝对不会让人生厌,一边喝酒,一边谈天,外头的月亮已经挂在了正当空。
谭昭自然能听到外头的动静,只是谁也没进来,他自然也不会出去赶人。
等到让人愁困的午夜,终于有人忍不住摸进来了。
不过有一个徐青藤在,来的也绝不是什么无名小辈,甚至还是结伴来的,显然打着先抢了再分赃的主意。
于是,谭昭终于见到了徐青藤的剑法。
有时候传言不可信,但也分人,你看徐青藤用剑,就会觉得这人无欲无求,但你若当真这么认为,那你恐怕就离死不远了。
一晚上打打闹闹直到天光大亮,一共来了五拨人。
谭昭虽说都叫不上名号,但武功都不算低,用剑的就占了百分之九十,还有用鞭子的,可以说层出不穷。
徐青藤显然已没有了喝酒的力气,但他的心情却非常不错,陆小凤和花满楼过来的时候,只见两人正在吃早饭。
某个铸剑师一边抱着剑,一边打哈欠,见到两人还皮了一下:“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当真要劳烦你俩!”
“……七童,我突然有点想监守自盗,怎么办?”
花满楼微微一笑:“陆小凤,你可以试试的。”
“……果然啊,交友不慎。”陆小凤刚概叹完,忽然鼻子嗅了嗅,随后是一副被世界背叛的系统,“谭昭,你们喝酒了!你跟我说没有了的!”
谭昭喝着羊肉汤,非常坦诚地承认:“没错,我们喝酒了。”
徐青藤还非常应景地点头:“没错,喝酒了。”
“你们——我不管,我也要喝酒!”
“这积翠楼的酒,随你喝,别替我省钱!”
杨开泰一进门,就听到这话,心里立刻就觉得谭昭绝对是个非常值得交往的朋友,他自己虽然小气,却最喜欢大方的朋友了。
“杨兄,你评评理,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杨开泰老实人啊,觉得谭昭再大方不过了,于是他非常诚实地开口:“没有,我觉得谭兄为人不错。”
“……”陆大爷蹲墙角长蘑菇去了。
“谭昭,昨夜情况怎么样?”到底还是花满楼最为良心。
“十五城还在。”见人都来了,谭昭干脆把剑放在了桌上,也没个剑鞘,放在这普通的八仙桌上,只觉得慢待了。
“谭兄,你就没打个剑鞘吗?”
谭昭摇了摇头,顺便还给自己的偷懒找了个借口:“我还没想到怎么样的剑鞘才能配得上十五城。”
这么一说,还真是,徐青藤想了想,非常财大气粗地表示:“我那里有南海来的明珠,还有西域来的玛瑙白玉,若是用得上,尽管拿去。”
我的妈,陆大爷一听,立刻就点头:“用,用得上!徐将军,你还缺朋友吗?非常穷武功不错需要人接济那种?”
徐将军表示不需要,他虽然很有钱,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吃得那么多,谁能救济你啊!”
陆大爷非常倔强:“你胡说,七童就是一个!”
花满楼、花满楼立刻坐远了一点,表示跟自己毫无关系。
就在陆大爷再次要去墙角长蘑菇的时候,外头又来人了,谭昭一转头,却见连城璧带着沈璧君进来了,沈璧君见到他,眼神闪避,竟是有几分不自然的感觉。
唔,怎么回事?
第460章 江湖夜雨一盏灯(十七)
数日不见,沈璧君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她穿了身简单的白色褙子,头发随意绾了个流云髻,只插了一支银钗并一朵白花,但美人之所以是美人,便是因为无需旁的其他,风姿便足够动人了。
沈璧君无疑是个美人,即便是怀孕,也无损她的美丽。
倘若以前,积翠楼的掌柜可能要欢快地迎出去了,可现在……在场的人都明白,这里其实不太适合孕妇来。
杨开泰甚至觉得连兄实在是太宠媳妇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不过倘若风四娘肯嫁给他,他指定比连兄做得还要好。
几人心思各异,脸上都带着微微的笑意。
“连兄,嫂夫人。”
沈璧君大家出身,对于交际自然手到擒来,不一会儿便落座了。
“嫂夫人今日来,可有要事?”开口说话的还是杨开泰,所以老实人有时候是非常必要的。
沈璧君一身孝服,沈家庄一夜覆灭,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甚至江湖传闻是萧十一郎出的手,在场都是聪明人,显然已是猜到了几分。
“明日祖母出殡,特来邀……”沈璧君先是向谭昭谢过救命保胎之恩,这才眼眶红红地说起。
“这个自然,请夫人放心。”
其实按说距离沈老太君身故的头七都过去好些日子了,早是该出殡了,可沈璧君这些日子奔波在外,沈家又实在没了人,连城璧作为外孙女婿虽然将丧事筹办了起来,但他最是妥帖,也明白沈璧君必定是要送沈老太君最后一程的。
如此,才拖到了明日。
沈老太君在江湖上何等地位,她的孙女亲自来相邀,谁敢驳了面子!即便谭昭再是轻狂,也是知道江湖规矩的。
沈璧君很快离开,连城璧神色莫名地追了出去。
一路两人无话,等到了停灵的地方,沈璧君刚要下车,连城璧却拦了一下。
“怎么了?”
“你同我说是想去感谢谭兄的救命之恩。”
沈璧君微微克制地抿了一下唇,这才开口:“我……做错了吗?我总想着祖母她喜欢热闹。”
事实上,她心里不是不内疚的,但她已发下重誓要替祖母报仇,只要……只要她能按照人说的做下去,便能找到幕后凶手。
为了报仇,她可以背弃自己的原则。
沈璧君不难懂的,至少在连城璧的眼中,是并不难懂,枕边的女人变了心,他怎么可能不懂呢,可他还是怜惜她遭逢大难,她想做的,便随她吧:“无事,只是明日出殡,我可能没办法陪你的。”
“什么?”
“我应了谭兄,要替他守剑的,君子一诺,不好反悔的。”
有那么一刹那,沈璧君觉得自己全身上下被人看透了一般,可她已经舍弃了廉耻心,已顾不上这些了,她抓着连城璧的衣袖一紧:“连我祖母的葬礼,你都要恪守你的君子之心?那不过是一柄剑,一个死物,枉我祖母那么欣赏你!”
连城璧缄默不语,他做下的决定,从来都不容置疑的。
沈璧君一手甩开连城璧的衣袖,放了一句狠话:“连城璧,我当真是看不透你!”
连城璧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微微闭了会儿眼,这才下了车去。
而这边积翠楼中,杨开泰才为难起来:“明日我们都去吊唁沈老太君,谁来守剑?”这实在是太不巧了。
“若不,明日暂停?”
“这是什么馊主意啊。”
“也未可知啊,沈老太君的葬礼,济南城的江湖人都要去的,说得上名的剑客,绝不会选这个日子来挑战的。”
“……你能保证?”
这自然是谁都不能保证的,名声什么的,有人在乎异常,也有人不那么在乎,倘若是西门在这里,陆小凤绝对肯定他会选择留下来守剑的。
“我颇受沈老太君恩惠,必是要去的。”杨开泰首先开口,徐青藤紧随其后,“我家与沈家世交,也不能缺席的。”
“我倒是无所谓,要不……”
陆小凤还未说话,谭昭就接过了他的话头:“去吧,咱们都去。”
“都去?那你这剑是准备不要了?”
谭昭莞尔:“要不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明日过后,十五城还在不在积翠楼,怎么样?”
陆小凤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赌不赌,跟你打赌不管赢了输了,都绝不会有好事发生。”
花满楼:“当真没事?那位连夫人恐怕……”
谭昭摇了摇头,花满楼就不再多问了。
“你们感情真好。”徐青藤忽然赞叹道,他很是羡慕这般的朋友兄弟情。
“好个鬼!你看他俩,再看看我,我过得这么贫穷,他俩吃香的喝辣的,从来都不叫上我,气死人了!”陆大爷显然满腹牢骚。
插科打诨,一日一夜便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日夜自然并不平静,简直比昨夜的动静还要大,隔壁的大明湖有多么地冷清,这里就有多么的热闹。